第二十九章 老師jiejie
“有。”周修常不緊不慢,繼續裝腔作勢,“有很大的關系。弗洛伊德舉過一個例子,他說有人出門時忘帶了鑰匙,十分懊惱,認為自己得了健忘癥;后來那個人向弗洛伊德承認,那天其實他根本就不想出門,臨走時也是猶猶豫豫,最終走出去后忘了帶鑰匙。因為他的潛意識里根本就沒有走出家門,所以無意之中就把鑰匙落在家中了。” 這一點,周修常是從上輩子所看的書中看到的。他看的那本書是弗洛伊德的書,弗洛伊德是20世紀初研究精神分析的高手,奠定了全世界心理學的根基。也可以說,沒有弗洛伊德,就沒有以后的心理學。而周修常看弗洛伊德的時候,不像是其他人學心理學那樣,看一看教科書就可以了。他卻是自己買了一套弗洛伊德全集,然后一本一本地從頭看到尾,如果你問他這樣看書有沒有意義,能記住多少?看完以后能不能成為專家?周修常恐怕會告訴你,即使全部看完了弗洛伊德的書,恐怕你也不會成為專家的。因為這個世界上無論什么事情,歸根到底,還是要靠師傅去帶,自己去看書,看一輩子恐怕都不及師傅一句話管用。這一點,周修常一開始不明白的,他認為自己能看書,喜歡看書,看的還都是原典,自然就比人家專家強。可是等到去了大學,想要去見見大專家和大教授的時候,周修常才發現人家高手中的高手其實都是看的原典是原文的原典。也就是說,人家看的德語原典,直接研究弗洛伊德的根基。而他看的說到底還是中文,是翻譯過來的東西,翻譯過來的東西就是沒有人家看的原語原典的強。這一點,周修常也是后來才知道的。 竺蘭蘭算是聽明白了,沉著臉道:“就是說,我是故意把你的外套不還你了?” “哪里哪里,我說的是潛意識,不是你自己的想法,而是你靈魂深處的想法。嘿嘿。”說完,周修常一副得意的樣子。 竺蘭蘭倒是被他一語戳中心事,惱羞成怒:“哼!什么破外套,我早就扔了,所以不還你!” “咦?”周修常裝作生氣的樣子,“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我扔了就扔了,大不了賠你!” 周修常搖搖頭,道:“你理解錯了,我說的豈有此理指的是,老師jiejie居然向我這個學生弟弟撒謊,扔了就是扔了,你卻說沒有帶,一個教書育人的人,怎么能張口說謊呢,真是豈有此理!” 竺蘭蘭見周修常胡攪蠻纏,卻偏偏說不過他,剛要發火,只聽預備鈴聲響了。 周修常也知道再說下去,竺蘭蘭就真惱了,趕緊道:“老師jiejie,我回去上課了。你還有什么想說的么?” “沒有了,出去!”竺蘭蘭剛涌上心頭的火被鈴聲壓下一半,心中還是不爽。 “那么,老師jiejie,我走啦!” 周修常一轉身,剛走到門口,把門打開一半,只聽身后竺蘭蘭叫道:“等等!” “什么事呀,老師jiejie?” “誰讓你這么嬉皮笑臉的!告訴你,以后不準在別人面前叫我‘老師jiejie’!” 周修常卻只向她做了個鬼臉,然后便匆匆離去。他心里說道:“放心,這點覺悟總還是有的。” 周修常走后,竺蘭蘭不禁又跺腳又拍桌,心道:“奇怪!我怎么跟這么個小鬼過不去?我把他叫過來是想說什么來著?” 想到這兒,竺蘭蘭臉又變成了桃紅色。她把目光對準了自己攜帶的坤包,伸手一把抓過來,打開拉鏈,向里面看去——周修常的外套疊成了一個小塊,安靜地躺在里面。 走出老師辦公室,周修常一陣偷笑。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把竺蘭蘭調戲了一頓。要知道,他即便是在舞廳里,如此曖昧的情境中,也沒有這樣輕薄的想法。可是,剛剛在辦公室,他卻輕薄為人了。不過調笑一番后,倒感到渾身上下都舒暢許多。 一定是因為壓在心頭的石頭去掉之后,自己的心性也隨之而開了吧?他想。 “喂!周老大,你居然在唱‘瀟灑走一回’!”鄭大千幽靈般忽然出現在他的身邊,把人嚇一跳。 周修常道:“是嗎?剛才我在唱瀟灑走一回?” 鄭大千道:“是啊。我記得你好像說過的,你不喜歡唱歌的啊?” 周修常想想,當初自己好像是說過這話,于是簡單搪塞道:“是嗎?我忘了。對了,快上課了,你怎么還在走廊里轉悠?” 鄭大千用一副“別提了”的眼神看著他,道:“你不知道,蘇語琪和沈月月差點打起來。” “什么?!”周修常震驚地看著他。 鄭大千還想說什么,上課鈴卻響了。他倆只好迅速回到座位上。這堂課是數學課,數學老師有名的嚴厲。周修常可不想找麻煩,他和鄭大千都老實地聽課。或者說,假裝聽課。 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好處就是舉目四望,縱觀全局,可以肆無忌憚地盯著別人的后背觀察。 周修常看著蘇語琪和沈月月的背影,心道:“蘇語琪和沈月月為什么吵起來?是因為沈月月早上的那一番話么?還是說,蘇語琪認為沈月月欺騙了她,所以不滿?” 女生的心思真的很難猜測,周修常覺得想不出一個合適的答案。他再把目光看向韓雙乙。 只見韓雙乙的目光一會兒盯著黑板,一會兒盯著坐在他側前方的蘇語琪,偶爾趁著數學老師回頭寫板書的功夫,他快速把一張紙條遞給蘇語琪! 蘇語琪悄悄地接過紙條,同樣趁老師不注意看了一下,然后偷偷地拿起筆,在紙條上寫著什么,然后迅速扔給韓雙乙。 周修常看著這一切,臉色越來越沉,心道:“莫非蘇語琪根本不相信沈月月的話,所以和韓雙乙繼續商討著怎么對付我?” 想到這兒,周修常一陣自傲:想當初我昂首走出校園,內心卻無比低落,感到世界上所有人都在嘲笑我;而今我在眾人眼里似乎是灰溜溜地回來了,卻惹得這兩個官二代合謀對付我一介草民!哈哈,好吧,我周修常奉陪便是! 就在這時,忽然一記黑板擦從前方迅速地飛到他眼前! 不用說,是數學老師著名的“走神暗器”,但凡被擊中,不會鼻青臉腫就是灰頭土臉,威力極大。 周修常神思如電轉,猛地拿起桌子上的書本擋在面前,“啪!”黑板擦擊中了書本,雖然粉筆灰揚塵四濺,但好歹保住了他臉面。對于“年近半百”的人來說,“臉”是絕對不能丟的。 數學老師姓薛,一張鞋拔子臉拉得老長,活像電視劇的漢jian,只聽他道:“我最討厭上課溜號的人!周修常!你給我過來,把黑板上這道題解開!” 周修常慢悠悠地站起來,仔細看了黑板上的題目,道:“薛老師,這道題我解不出來。” “哈哈!不會吧?你不會還不聽講,從此以后,我的課你就站著聽吧!反正你也站在最后一排,站著聽課不會擋住別人的視線。”薛老師只要教訓完一個學生,就顯得心滿意足。可是,他剛一轉身想要繼續講題,卻忽然聽見周修常一聲冷笑!他立刻陰下臉來瞪著周修常。 原來,周修常忽然想到了一個偷取紙條的辦法! “周修常,你是不是給臉不要臉?我說的話你不服是不是?”薛老師高聲吼道,展示他的權威。 周修常卻只是裝作委屈似的說:“薛老師,我只說這道題我解不出來,但我沒說我不會。拿這道題來說,別說我解不出來,就是韓雙乙也解不出來。” 韓雙乙是理科課代表,學習成績名列前茅。周修常故意把矛頭轉向他。 韓雙乙聽了,明顯渾身顫了一下。周修常心中想道:“這家伙絕對在心里把我罵了一千遍。” 事實上,韓雙乙在心中把周修常罵了一萬遍。他本來在接到蘇語琪的紙條后,想著如何回復,卻沒來由地被人引火燒身,自然不快。 但是薛老師哪里知道得這么多內情,他覺得韓雙乙學習成績好,還是大官的孩子,家教不錯,必定是認真聽講的好學生,便道:“人家韓雙乙哪里像你!你還和人家比?!”高聲說完,轉而低聲對韓雙乙道,“雙乙同學,你到前邊來,把這道題解出來給他看看。看看他還服不服氣!” 韓雙乙沒有辦法,只能乖乖地走到黑板前,拿起一截粉筆,看著黑板上的題目。 這個時候,薛老師忽然也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似乎是上當之后的感覺。他心想,我受了周修常的激將法,讓韓雙乙來解題,可是如果韓雙乙解不出來,豈不是我倆都丟人了?我丟人不算什么,可是韓雙乙就丟人丟大了,他還是市委書記的兒子…… 于是,薛老師故意走到韓雙乙身邊,高聲說著:“對,認真審題,看清題面……”緊接著便低聲說,“先用定理三,再用定理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