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景舟微愣，詫異地看了莊婉卿一眼，這丫頭平時都是巴不得自己倒霉的，今兒是怎么回事？竟會為了他好而在淮州多逗留兩三個月。

    “怎么了？做我外祖父的關(guān)門弟子很委屈你？”

    莊婉卿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又自顧自地說道：“你不是空白了兩年嗎？跟我外祖父學(xué)習(xí)幾個月，總比你自學(xué)進(jìn)步快幾倍，于你有利無害，反正你又沒有急事回京，就當(dāng)外出求學(xué)了。”

    晏景舟笑問：“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莊婉卿微微皺眉，不悅道：“姓晏的，你什么意思？”

    晏景舟眼神里帶著探究打量著她，疑問道：“你以前不是盼著我不好嗎？怎么忽然對我好？說吧，你有什么要求？”說罷，他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而后將茶杯放在茶幾上。

    聞言，莊婉卿臉色沉了下來，淡淡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晏景舟微愣，旋即揚起笑容，道：“能得王爺教授，是我的榮幸，又豈會委屈？”他說著頓了頓，又笑說，“夫人望夫成龍，為夫能理解的，夫人放心，將來會努力讓你當(dāng)上狀元夫人的。”

    莊婉卿嘴角抽了抽，剜了他一眼，見他嘴噙笑意，笑容里帶著許些玩笑的意味，但眼里卻透著幾分真誠，給人一種半認(rèn)真半開玩笑的感覺。

    須臾，她淡淡道：“你家的狀元夫人，就留給別的姑娘做吧，既然你沒意見，那就多留些時日，你跟外祖父探究學(xué)問，我也能多陪陪他們二老，一舉兩得。”

    晏景舟笑容一滯，他剛還納悶這丫頭為何忽然對他那么好，為他考慮事情，原是打著這個主意，遂頷首應(yīng)道：“好，我們多留兩三個月。”

    *

    正院那邊，淮南王夫妻在兩個晚輩離開正院后，就去睡了午覺。睡了半個時辰，一如以往，頗有默契地醒來。

    淮南王妃沒有第一時間讓丫鬟進(jìn)來侍候，側(cè)頭看丈夫，饒有興趣地詢問道：“九郎，今日你考了景舟的學(xué)問，覺得如何？”

    聞言，淮南王莞爾而笑：“阿菁，你不是對你外孫女婿很有信心，覺得你外孫女婿很優(yōu)秀的嗎？什么結(jié)果難道你心里沒數(shù)？”

    淮南王妃被他這話噎了下，嗔他一眼：“說得好像不是你的外孫女婿一樣。”說著，她又道，“景舟好歹是京城的解元，才學(xué)肯定不會差的，只是不知在你心里如何而已。”

    淮南王腦海中閃過外孫女婿從容自若，自信卻不自傲的模樣，心里越發(fā)滿意，也生出惜才之心，趁著離下一場春闈還有兩年多，想留外孫女和外孫女婿在淮州，傳授外孫女婿學(xué)業(yè)。

    他壓下心底的喜歡，不咸不淡道：“景舟這孩子才學(xué)的確不錯，對很多問題見解獨到，但是欠了些火候。”

    夫妻幾十年，淮南王妃了解丈夫的性子，能得他這評價，那應(yīng)該是對外孫女婿很滿意，好奇地問了句：“聽聞景舟今年是因為救卿卿受傷，這才錯過了春闈，若他今年參加春闈，你覺得金榜題名的機會有多大？”

    淮南王沉吟了下，如實回道：“他雖然聰穎，比很多同齡人出色，但終究欠了些火候，一甲希望不大，進(jìn)士及第是沒問題的。不過錯過今年的春闈也是好事，再沉淀兩年，會是個狀元之才。”

    淮南王妃聽后怔然，旋即提議道：“九郎，你不如多留他們夫妻一些時日，也好給他傳授學(xué)業(yè)？”

    “我正有此意。”

    淮南王含笑回道，眼里有了別樣的神采。

    他是王爺，出身高貴，縱然別人都知曉他才高八斗，但誰敢拜他為師，跟他學(xué)習(xí)？空有一身才學(xué)無法施展，又有些苦悶，平時也只能跟一些名士交流。

    入朝施展自己的才能，他是不樂意的，好不容易才逃離京城那個是非之地，在宮里長大，各種爾虞我詐、為爭權(quán)奪利不擇手段的事例，他見多了，早已厭倦了，做個富貴閑人就挺好，既能保命又有自由。

    而且，作為皇室中人，入朝也不簡單，做得好得了賢名，勢力就算自己不想壯大，也會有朝臣站隊，圣上會忌憚，而隱藏勢力不做出什么政績，那比什么都痛苦，還不如遠(yuǎn)離朝堂過上閑云野鶴的生活。

    他原本想過自己有兩個外孫，一個跟女婿學(xué)武，一個跟自己學(xué)文，這樣一文一武在朝堂上也好有個照應(yīng)。沒想到只有大外孫子祈入朝，還是從武的，子湛對入朝為官不感興趣，時常外出游歷，周游列國，閑暇時就寫寫游記。而小外孫女又對學(xué)問不感興趣，只會舞刀弄槍。

    現(xiàn)在外孫女找了個讀書人做夫婿，他忽然感覺外孫女給他找了個好玩的玩具，不管怎樣，還是得多留一些日子，有個學(xué)生也好給他解解悶。

    淮南王妃眼神古怪地看他，好笑道：“我看你是在打別的主意吧？這可是你的外孫女婿，可不是你收藏的那些木頭，可以隨意雕刻。”

    淮南王眼神委屈地看她：“阿菁，你怎能如此想為夫？”

    “不然呢？”淮南王妃嗔怪道，“你敢說你現(xiàn)在看著景舟，不是用看到玩具的眼光看的？”

    淮南王理直氣壯：“外孫女婿不就是用來玩的？”說著頓了下，“再說，這是親的外孫女婿，肯定會傾囊相授的。”

    淮南王妃笑了出聲，又道：“知府家的公子，就很仰慕你的才學(xué)，他看你的眼神啊，都充滿崇拜，你既然那么想收個學(xué)生玩玩，當(dāng)初怎么不收他？”

    聞言，淮南王臉色一頓，微微斂目，語氣淡了幾分：“他啊，還算是個資質(zhì)好的年輕人，用功讀書，也能考取功名，只是還差了些。”

    話音落下，淮南王妃就不贊同地瞪他，道：“真正天資聰穎，資質(zhì)過人的人沒有多少的，三分天賦七分努力的占大部分人，你豈能因別人不是天資過人就嫌棄人家？”

    淮南王輕輕搖頭：“非也。”

    淮南王妃先是一愣，旋即疑惑：“既然不是因為人家不夠聰明，那是因為什么？”

    淮南王輕嘆一聲，緩緩道：“因為他膽量不夠，自信不夠，我看得出他想跟我學(xué)習(xí)，但是他沒膽子說出來，也沒有主動上門提出要向我求學(xué)。而我也不需要這種畏畏縮縮的學(xué)生，一件小事都畏畏縮縮、瞻前顧后的，日后面對大事還能指望他處理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