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藏天光 第22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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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翎目光死死看向吳佐一,吳佐一頓了頓,很快,又從方才的叩首到重新跪直,從早前的痛心疾首到眼下的義正言辭,“陛下,此事已然牽連平南侯府,大理寺強壓下此事,陛下也遲遲不肯表態(tài),究竟是袒護何人,要如何袒護?” 吳佐一言罷,殿中都是驚訝! “吳佐一,天子跟前豈容你放肆!”一直沒有開口的寧相忽然打斷,“陛下已經(jīng)說了,此事麗和殿相議,你這是做什么!” 吳佐一大笑一聲,“陛下,寧相!江山社稷不可如此啊!千里之xue尚且能潰于螻蟻,更何況此事遠不止如此!狼子野心,早已昭然若揭,奈何陛下啊!陛下為何視而不見!老臣……老臣不能愧對先帝,愧對先祖!……老臣,老臣只能死諫!” 吳佐一言罷起身。 也不知可是巧合,吳佐一原本就跪在宮柱一側,當下就朝宮柱撞去! 因為實在太快,禁軍侍衛(wèi)又都在大殿兩側值守。 吳佐一這一幕來得突然,禁軍侍衛(wèi)根本來不積極攔下,就算是最近的沈辭和小五都沒趕上! 而吳佐一本就年邁,這一撞又帶了十成的力道,是根本沖著尋死去的,本就沒有給自己留后路! 于是只聽“哄”的一聲,吳佐一撞頭倒地,宮柱上和吳佐一頭上都是血跡! 啊!!! 大殿之中頓時一片驚慌,這還是天子這一朝,不,還有先帝,天子祖父這一輩都沒有發(fā)生過的事情! 沈辭離得最近,最先上前,“太醫(yī)!” 人還未死,是要穿太醫(yī)! 啟善連忙吩咐,“傳太醫(yī),傳太醫(yī),快!” 內侍官趕緊照做,大殿之中也一片慌亂,等小五上前從沈辭手中接過吳佐一,是見還要一口氣在;但見眼下殿中已經(jīng)混亂,沈辭起身,“天子在此,所有人原地待命,以防有人渾水摸魚。” 殿中忽得安靜下來,啟善也好,寧相也好,還有朝中官吏都紛紛看向沈辭 是了,這個時候倒是沈將軍清醒! 沈辭繼續(xù)道,“禁軍聽令,守好天子!” “是!” 至此,殿中未再生亂。 寧相也朝殿上拱手,“陛下可有受驚?” 陳翎是沒想到吳佐一會如此…… 她其實應當想到的,她都想到吳佐一是棄子,準備連命都豁出去,但沒有人會想得到吳佐一會血濺當場。 這背后之人深諳權術之道,也知曉如何拿捏人性。 陳翎沉聲道,“太醫(yī)呢?” 啟善應道,“老奴再讓人去催!” 等太醫(yī)來,禁軍隨同將人抬了下去,殿中,御史臺官吏各個眼中含淚,群情激奮,帶頭之人道,“自陛下登基以來,天下清明,吳大人時時掛在口中一句便是天子賢明,洞察朝中,體察民心,御史臺無本可參,乃朝中幸事,百姓幸事。如今吳大人卻在朝中死諫,何等悲壯!作為監(jiān)察御史,吳大人沒錯,是有人在朝中混淆視聽,微臣懇請陛下秉公處理,徹查此事!” 言罷,叩首不起! 身后的御史臺官吏皆叩首,“懇請陛下秉公處理,徹查此事!” 既而有更多朝臣紛紛附近,“懇請陛下秉公處理,徹查此事!” 方四平攏眉,這是將天子逼到不得不動大理寺和平南侯府…… 方四伏心中唏噓,沒這么簡單,這恐怕才剛剛開始。 第118章 避嫌 由得吳佐一的死諫在前,再加上御史臺一眾官員言辭懇切,殿中不斷有官員加入請命當中來。 寧相身為百官之首,此時理應做天子與朝臣之間的緩沖,也避免更多人朝臣被煽動,左右天子更多。 故而寧相上前,旁人便紛紛噤聲。 “陛下,吳御史與常寺卿所言皆有道理,但身為監(jiān)察御史之首,吳御史死諫,何等悲壯,湖城官銀失竊一事,既然事關平南侯府清譽,相信平南侯也愿意配合大理寺徹查此事,也可還平南侯府清白。” 寧如濤言辭中肯,既照顧了御史臺一干官員的情緒,也安撫了平南侯府一派的官吏,也沒有站在常世勇和大理寺的對立面。 寧相這番話于各方而言,都很公允。 常世勇也看向殿上,但天子應道,“寧相思慮周全,此事,就按照老師的意思來辦,眾卿,都起身吧。” “謝陛下!” 得了滿足的眾臣也都相繼起身。 相比方才矛盾沖突到極致之時,此時的殿中明顯安穩(wěn)了許多。 寧相再度拱手,朝向天子臺上說道,“陛下,依老臣之見,常寺卿此事并未提前知會同陛下,也未給湖城一個答復,所以才有今日一說,是常寺卿有處置不妥之處;但常寺卿行事,確以大理寺慣例為范,并無旁的過錯。只是為了避嫌起見,此事最好不由常寺卿來繼續(xù)主事,老臣建議,此事有大理寺少卿姜宏允主持。” 常世勇心中一舒,此事寧相開口,算是將他摘出了。 也算公允。 讓姜宏允主持此案,也合情理,更不會讓天子下不來臺。 常世勇上前,摘下官帽,“陛下,此事的確是微臣思慮不周,寧相提到避嫌,微臣認為妥當。但微臣乃大理寺之首,避嫌起見,應暫時交出手中事宜,由姜宏允暫代諸事。” 此事乃天子授意,常世勇很清楚,只有他避嫌,才不會牽連到天子處,而是做他處置不妥了結。 “準奏。”陳翎應聲。 “謝陛下。”常世勇拱手。 眼見到此處,今日早朝中的這場風波算是應當過去了,但御史臺帶頭之人繼續(xù)道,“陛下,此事平南侯府在其中尚未脫嫌疑,陛下雖已責成大理寺徹查此事,但平南侯世子尚在京中,若還自由行事,實為不妥。” 當即,也有朝中官員響應,“的確如此,若平南侯府已有嫌疑,平南侯世子是不應當再自由出入京中。” 陳翎仔細留意接連響應的幾人,沒有打斷,慢慢聽他們說。 接連幾人懇請之后,是方四平上前,“啟稟陛下,微臣覺得此事不妥。此案尚未有定論,扣下世子是想傳遞什么信號給平南侯府?給朝中?給國中?此事如此做,是否更欠妥當,還需商榷。” “平日大理寺辦案,若有嫌疑之人,也會提前扣下;為何到了平南侯府這處就要網(wǎng)開一面?” 對方繼續(xù)咄咄逼人,方四平平靜道,“正因為是平南侯府,功臣之后,才不能寒了平南侯府上下的心。若是大理寺徹查,此事確實同平南侯府有關,那便另當別論了。” “但若是真同平南侯府有關,平南侯世子又趁亂逃出京中,朝中明知如此,還是放虎歸山,這個責任,方大人擔得起嗎?” 方四平冷眼看過,“御史臺如何諫言,是御史臺的事,但在翰林院看來,此案并未定奪的,若因處置不當,逼反平南侯府,這樣的前車之鑒,臨近諸國還少嗎?御史臺付得起這個責任嗎?” “你!” 方四平繼續(xù)道,“微臣看來,無論是翰林院,還是御史臺,都負不起這個責任,燕韓幾百年基業(yè),也不是草木皆兵,寧肯錯殺千人,不能放過一人來的。此事自有天子定奪,但平心而論,御史臺今日諫言不少,既是諫言,也應有度,否則就不是御史臺上達天子,下察百官的清明,而是越雷池過多,想在朝中主事了?” 若說方才御史臺的人還在群情激奮中,寧相雖然安撫了各方,但并沒有澆熄方才吳佐一點燃的御史臺眾人心中熱情。 但方四平的這番話,才真在御史臺眾人心中敲響了警鐘。 若御史臺再如此行事,就不是公正諫言的御史臺,而是觸手伸到了朝中…… 打蛇打七寸,方四平的話讓御史臺眾人腦中都清醒了一番。 確實逾越了。 但隨著方四平的一番話,方四平和翰林院再度站上了風口浪尖。 陳翎目光瞥向殿中,繼續(xù)看著殿中眾人,不知道下一個出來的人是誰…… 但朝中誰都未想到,此時站出來的人是方四伏,“陛下,微臣有事起奏。” “說。”陳翎知曉方四伏是要在風口浪尖處將方四平拽回來,一筆寫不出兩個方字。 方四伏笑呵呵道,“啟稟陛下,早前譚王之亂,平南侯府確實鞍前馬后,當時的慶功宴諸位大人應當都有目共睹。陛下一慣愛民如子,更待朝中親厚,如今此事尚未有定論,風聲傳出,恐怕平南侯世子在京中也不安心,平南侯也不安心。不如陛下傳召世子入宮伴駕,等事情有了定論,再行定奪也不遲。” 方四伏說完,人人心中都心知肚明。 入宮伴駕,是要比軟禁府中好聽多了,但伴在天子近側,原本就是殊榮,方四伏那句怕風聲傳出,平南侯世子在京中也不安心,才是神來一筆。 如此,既避免了放虎歸山,也顧全了平南侯府顏面,還讓天子好做。 方四伏這個主意滴水不漏。 果真,陳翎頷首,朝啟善道,“啟善,傳旨,宣平南侯世子入宮伴駕。” “是!”啟善拱手。 到此處,早朝應當算告一段落了,啟善正想高聲宣布退朝,吏部尚書魯遠洋上前,“陛下,微臣還有一事。” 啟善退回。 “姜宏允。”魯遠洋喚了一聲。 大理寺少卿姜宏允上前,“陛下,魯尚書。” 魯遠洋沉聲道,“此事常寺卿都已避嫌,依照大理寺查案條例,此事涉及天子安危,平南侯府與沈家是姻親,如今沈將軍執(zhí)掌禁軍,是否應當避嫌。” 魯遠洋說完,殿中紛紛反應過來。 方才吳御史和御史臺的人確實旁敲側點過沈將軍這處,但因為陛下當時打斷,此事都被殿中眾人拋之腦后。 魯遠洋如此提起,姜宏允應道,“回陛下,根據(jù)大理寺條例,沈將軍應當避嫌。” 姜宏允說完,殿中再次嘩然。 一方認為姜宏允所言妥當。 另一方,則入小五一般驚呆。 此事同沈將軍有什么關系,光是平南侯府是否牽連其中都說不清,怎么忽然又到將軍這處要避嫌了? 小五就在沈辭身后,沈辭再度提醒小五稍安勿躁。 戴景杰這處,沈辭也朝他搖頭。 戴景杰窩火。 魯遠洋和姜宏允說完,殿中目光都依次看向沈辭和寧相處。 沈辭自是不說了,寧相是百官之首,寧相如何說,關系到天子的態(tài)度。 寧如濤上前,“陛下,沈將軍,老臣愚見,懷城之亂沈將軍護駕有功,又救天子與太子與危難之中,行事光明磊落,無愧于心,這等時候更應做表率,主動避嫌。” 陳翎看向沈辭,修長的羽睫輕輕顫了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