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藏天光 第19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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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翎問,“祖姑父呢?” 寧姿道,“他有問起你嗎?” 陳翎搖頭,忽得,又想起昨日祖姑父同她說的話。 ——高處不勝寒,越是高處,往往越有寒意,你是君王,周圍的人,事,時,都應當有自己的判斷。 原來是此意。 祖姑父是讓她自己拿主意,自己判斷周圍的人和事。 寧姿笑道,“既然祖父沒提,應是知曉你心中有數了,阿翎,這一趟在萬州呆多久?” 寧姿換了話題,陳翎道,“三兩日吧,我還有旁的事。” 寧姿頷首,“那讓廚房做你愛吃的八寶鴨子。” 陳翎笑道,“你們家的八寶鴨子,比玉蘭閣的好吃。” 寧姿也笑。 *** 黃昏前后,用過晚飯,寧老爺子忽然來了興致,說要去城中轉轉,陳翎帶了阿念一道。 這里是萬州,又有紫衣衛在,在城中散步也安全。 阿念同寧姿在一處,一口一個寧姨寧姨,陳翎則是同寧老爺子在一處。 陳翎未穿龍袍,如同家中晚輩同長輩一道出行,石懷遠推著輪椅,寧老爺子同陳翎說著話,“如今是誰在教太子?” 陳翎應道,“朕想讓子初(方四平)做太子太傅,但這段時日子初忙于恩科之事,老師在代為教導阿念。” “方四平……”寧老爺子在腦海中回憶起方四平此人,而后,才緩緩點頭,“子初品性好,做太子的啟蒙恩師好。” 陳翎繼續道,“他如今在吏部任侍郎之職,朕和老師商議過,用這次恩科之事給他練手,等恩科結束,他也算有了新的建樹,便將人從吏部調出來,放翰林院一年半載,主持機要文書之事,也熟悉各部運轉。子初性情醇厚,學識淵博,又可變通,是日后的良相之才,老師已在未雨綢繆。” 寧老爺子頷首,而后又道,“老夫有話,想單獨同陛下說。” 石懷遠會意,朝著陳翎和寧老爺子拱手,然后退到一側。寧姿遠遠見到祖父和天子一起,便也沒有帶太子上前。 方才正好行至視野開闊處,眼前就是江城城中的鏡湖,鏡湖寬闊,環湖下來能用上一整日時間。 夕陽西下,大半個落日已經綴入湖面,輕塵在落下中輕舞著。 寧老爺子開口,“陛下,陳憲的事,陛下心中有數嗎?” 陳翎也不隱瞞,“有數。 寧老爺子這才點頭,“好。” 陳翎沒有看錯,明顯看到祖姑父眸間一縷欣慰,她正要開口,又見姑祖父朝她笑道,“阿翎,這一步邁過去,你才是真正的天子。” 陳翎看他。 寧老爺子繼續道,“你登基之時,尚需有敬平王保駕護航,便如同雛鳥;敬平王死后,譚王之亂頓生,無論是沈辭,盛文羽,曲邊盈,范玉,陳修遠,方四平,還是曹之都,霍連渠,褚平輿,安允白幾人,他們助你平定譚王之亂,是初試羽翼;陛下,陳憲這一步邁過,陛下才是真正的,君臨天下……” 陳翎微怔,繼而頷首,“阿翎知曉了。” 迎著湖風,寧老爺子接連咳嗽了幾聲,陳翎上前,“祖姑父。” 寧老爺子擺手,“陛下,老夫今日給陛下上最后一課,陛下這趟回京,日后未必會再至萬州,老夫也未必還會在這里,這一課,陛下要仔細聽。” 陳翎點頭,“祖姑父,阿翎聽好了。” 寧老爺子看向前方,夕陽落入寬闊無垠的湖面,已至遲暮,“陛下,早前葉家多好的一手牌,被廢帝棄了;趙家分明已經被逼至死路,一手爛牌,卻絕處逢生,被晉帝打活了,陛下可知,廢帝與晉帝之間,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陳翎搖頭,“祖姑父明示。” 寧老爺子沉聲道,“陛下,是猜忌。” 猜忌? 陳翎遲疑。 寧老爺子道,“當年燕韓還是趙家天下,但外有虎狼環伺,內有諸侯與封疆大吏割據而治,燕韓江山社稷岌岌可危。你太爺爺同廢帝一道謀事,推翻了趙家,原本以為會迎來燕韓盛世,但接種而至的是,廢帝對你太爺爺,還有各家的猜忌。慢慢地,也因為猜忌疏遠,甚至對你太爺爺背后下過殺手,借因忌憚敬平侯府。” “晉帝是趙家的遺孤,在朝權更替時僥幸逃脫,趙家被推翻后,天下原本都寄希望與廢帝,結果廢帝腳跟還未站穩,便想著排除異己,最后落得眾叛親離,國中世家有一半盡數倒戈向晉帝,紛紛逃離廢都。原本是弱勢的晉帝,卻八方來附。晉帝稱帝后,更尊公孫先生為相父,也在軍中身先士卒,投奔他的世家望族,早前可都是背叛趙家的世家望族,晉帝若心中有嫌隙,這些世家望族未必最后就會站在他一處,這些世家望族最后肯死心塌地跟著晉帝,是知曉晉帝不會赴廢帝后塵。” “那時你太爺爺坐擁萬州府,晉帝原本想同你太爺爺兩分燕韓,守望而治,也正是因為晉帝豁達坦蕩,你太爺爺才會稱臣,燕韓沒有被一分為二。直到晉帝薨逝,你太爺爺和晉帝都既是君臣,也是知己,后來兩家聯姻,晉帝的女兒就是你外祖母。” “只可惜天妒英才,后來同巴爾一戰中,晉帝受傷,膝下并無皇子,只有兩個公主。你祖父尚了公主,這天下是可以姓趙,也可以姓陳,但晉帝讓這天下姓陳,是因為敬平侯府才能守得住燕韓,不被國中旁的居心叵測之徒,或是周遭欺凌……” “陛下,你太爺爺也好,晉帝也好,他們都是上位者,都知曉御下之術恩威并施,但當利益交換來的東西,也終有一日會被利益交換走。君臣之間,并非只有猜忌,御下,賞罰分明,他們可以是陛下的手足,朋友,甚至君子之交,這樣的人,才會不論利益,最后站在陛下這處,因為他們認得不是利益,而是陛下,是天子,這才為君之道。” “這是君與臣,再推及,便是君與民。為君者,能守住初心,才能不為權力所猜忌,燕韓,也才有重回興盛的一日。所以陛下,先帝也好,你大爺爺也好,還是老夫也好,我們都覺得陛下比陳憲和陳遠更合適坐這個位置……” 起風時,寧老爺子再次咳嗽幾聲,“陛下的皇位比任何人都正,但君臨天下要走的路,眼下僥幸不走,日后也要走,只有真正邁過了這一步,這朝臣子才真正是天子的臣子,天子才能守得住燕韓,守得住盛世。陛下,可記得了?” 陳翎再度頷首,“阿翎記得了。” 寧老爺子難得再露笑意,而后,才又轉眸看向遠處,一輪夕陽墜下前,周遭已花燈初上。 “祖姑父。”陳翎見他眸間溫和下來。 寧老爺子道,“我想四海了。” 四海是姑奶奶,陳翎輕聲,“我沒見過姑奶奶。” 姑奶奶已經過世很久了。 但提起姑奶奶,祖姑父眼中并無悲傷,而是想念,“我很想她,若是沒有她,我也不是今日的寧川。一個好的人,會讓你想變得更好,同她一樣好。” 陳翎微怔。 起風了,陳翎喚了聲,“啟善。” 啟善上前,將攤子遞上。 陳翎給寧老爺子披上,“姑祖父,同我說說姑奶奶的事吧。” 許是也想起發妻,寧老爺子溫和笑道,“四海是敬平侯府的女兒,也是你太爺爺最小的女兒,從小集萬千寵愛于一身。我那時,是家中父母早亡,投奔外祖父的孤兒。四海喜歡同我一處,會假裝喜歡看書,會假裝出現偶遇,但我都覺得配不上她,就讓她離我遠些……” 陳翎輕聲,“后來呢?” 寧川嘆道,“后來她險些嫁給劉堅……” 陳翎匪夷所思,“劉老將軍?” “是啊。”寧川笑道,“就是他……” 陳翎忍不住笑。 忽然間聽這一輩的糾葛,有些違和,也有些奇奇怪怪,但還是好奇。 …… 陳翎安靜聽了許久,等最后,寧老爺子又道,“我想她了,姿兒也大了,我也快去見她了。到了這個年紀,其實什么都不怕了,兒孫也有兒孫的活法。就是慶幸,年輕時候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沒有錯過不該錯過的人,往后就夠了。” 陳翎眸間微滯,似是清風拂面。 *** 接連兩三日,阿念都在寧老爺子跟前,下棋,聽太祖姑父講故事,也聽寧姿講故事,時間過得很快。 到要走的時候,阿念很舍不得太祖姑父。 一老一小在一側說話,陳翎則和寧姿一處。 “阿翎,諸事順遂。”寧姿眼中不舍。 陳翎也道,“平安喜樂。” “嗯。”寧姿點頭。 等到阿念同寧老爺子道別完,陳翎也上前,“祖姑父,阿翎走了,日后再來看您。” 寧老爺子溫和道,“阿翎,你生得像你姑奶奶。” 陳翎意外。 “走吧,一路順風。”寧老爺子沒有多言。 “阿念。”陳翎喚了聲。 阿念到了陳翎身邊,離開時,朝寧老爺子和寧姿揮手,“太祖姑父再見,寧姨再見,念念會想你們的~” 陳翎莞爾。 *** 馬車上,阿念往陳翎懷中蹭,“父皇父皇,阿念想你了~” 陳翎伸手刮了刮他鼻子,“父皇也想你了。” 阿念吃驚得捂住鼻子,一臉匪夷所思看她,“父皇,只有沈叔叔會這么刮我鼻子……” 陳翎:“……” 陳翎佯裝微惱,“朕刮不行?” 阿念認真,“鼻子會榻的。” 陳翎探究看他,“怎么,沈辭刮你鼻子就不塌了?” 阿念一本正經道,“沈叔叔說他會注意力道,所以只有他刮鼻子,鼻子才不會榻。” 陳翎微頓,恍然間想起小時候沈辭也喜歡偷偷刮她鼻子,然后也說過同樣的話。 沈辭待阿念,似是同待她一樣…… 阿念又道,“父皇父皇,我要四歲了!” 陳翎輕嗯一聲,“該懂事了。” “什么叫懂事啊?”阿念也好奇。 陳翎擁他,“懂事,就是知道應當知道的事。” “那念念懂事了!” “哦?”陳翎看他。 阿念認真道,“聽父皇的話,做好太子,念念是不是懂事?” 陳翎忍不住笑,“誰告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