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來，便是中途幾年未曾見面。

    近來聽說西秦國中暗潮涌動，眼下這個時候漣恒來尋他，他也能猜到一二。

    漣恒道，“是，冠之，我家中近來不太平，恐怕會出大事，再加上嚴(yán)冬將至，我擔(dān)心巴爾會垂涎西秦，我要盡早剛回西秦，不能久留了。”

    陳修遠(yuǎn)看他，“說吧，有什么要我?guī)兔Φ摹！?/br>
    漣恒道，“冠之，你我二人，我便不同你繞圈子了，我想托你照顧我侄女。”

    陳修遠(yuǎn)看他，“你侄兒差不多，你侄女就免了……”

    漣恒嘆道，“冠之，我哥哥就剩這么一個女兒了。”

    陳修遠(yuǎn)愣住，稍許，又低聲道，“怎么不早說，我?guī)蓚€心腹丫鬟過來。”

    漣恒道，“原本是想在阜陽郡見你的時候，當(dāng)面同你說起，但不是懷城出事了嗎？”

    陳修遠(yuǎn)皺眉，“永建，西秦現(xiàn)在是不是很亂？”

    如果不是，他不會如此冒險。

    漣恒沉聲，“是，冠之，我信得過的，只有你，少則半年，半年我來接卿卿，若是我沒來，或是西秦國中沒有人來，你能不能……”

    漣恒哽咽，“能不能替我照顧卿卿？”

    他方才開口，陳修遠(yuǎn)便猜到。

    他根本是在托孤！

    陳修遠(yuǎn)低聲，“既然如此，你還回去做什么，送死嗎？”

    漣恒道，“冠之，燕韓的天子尚且不是你親兄弟，你聽聞懷城出事，帶了身邊的人就去救駕；陛下是親兄長，我豈能坐視不理？”

    陳修遠(yuǎn)語塞。

    漣恒繼續(xù)道，“原本西秦這趟渾水，不應(yīng)當(dāng)拉你一道摻和，但冠之，我沒求過你旁的事，你能不能就當(dāng)我日后回不來，替我照顧好阿卿，日后……尋個合適時機(jī)，替她找個歸宿，別回西秦了。”

    陳修遠(yuǎn)看他，“真想好了嗎……若是你回不來，那她日后要跟著我姓陳。”

    漣恒點頭，“冠之，大恩不言謝。”

    陳修遠(yuǎn)沒有再說旁的。

    “卿卿。”漣恒喚了聲。

    稍許，才從人從屋外推門而入，“四叔。”

    陳修遠(yuǎn)沒有抬眸。

    漣恒朝漣卿道，“卿卿，這是四叔同你提起過的，四叔的朋友。”

    漣卿的聲音很細(xì)，“冠之叔叔。”

    陳修遠(yuǎn)緩緩抬眸看她。

    他見過她。

    她早前就喚他冠之叔叔。

    他早前去西秦找漣恒游玩的時候，見過漣卿，那是三四年前，眼下，倒是從十二三歲的小姑娘長大了……

    陳修遠(yuǎn)微怔。

    好像，還有些長變了……

    “卿卿。”他也開口，但見漣卿眼睛還是紅的，知曉她其實都清楚，陳修遠(yuǎn)最煩的便是……

    陳修遠(yuǎn)溫聲安撫道，“別怕，這里安全，我同你四叔商議，穩(wěn)妥起見，不能再用漣卿這個名字，用陳家遠(yuǎn)方分支的名義留下來，就說投奔我，旁的一個字都不要說，也沒人敢問。”

    漣卿點頭。

    “多謝了，冠之。”漣恒沉聲。

    陳修遠(yuǎn)繼續(xù)道，“還有，卿卿，日后不能再喚冠之叔叔了，要喚我二叔。”

    漣卿看他，從善如流，“二叔。”

    他繼續(xù)道，“安穩(wěn)起見，名字也要改，卿字可以做小名，大名要……”

    陳修遠(yuǎn)口中的換字還沒出聲，就見她滿眼通紅，沒忍住往下落，陳修遠(yuǎn)心底似鈍器劃過，忽然道，“不換了，沒什么好換的。”

    漣卿看他。

    陳修遠(yuǎn)避開她目光，問向漣恒，“你什么時候走？”

    漣恒道，“越早越好，我想今晚就走。”

    陳修遠(yuǎn)沒說旁的，“我讓人安排。”

    “陳壁！”陳修遠(yuǎn)喚了聲。

    陳壁入內(nèi)，“王爺。”

    “找人送永建一程，連夜走，送到西秦。”陳修遠(yuǎn)低聲。

    “是！”陳壁慣來話少。

    陳修遠(yuǎn)起身，“你們說會兒話，我去換身衣裳。”

    “多謝了冠之。”漣恒聲音中有疲憊。

    等陳修遠(yuǎn)出了屋中，聽到屋中有哭聲傳來。

    陳修遠(yuǎn)嘆氣，他最怕聽到女人哭。

    不對，這個不是，這個還是個小孩子……

    劉子君上前，“王爺。”

    從早前漣恒來，劉子君就覺察有些不對勁，眼下再見王爺出來，想起方才陳壁說起王爺吩咐連夜送人走，劉子君心中隱約猜到了幾分。

    漣恒公子的侄女，那是……那也是西秦的皇室，眼下西秦動蕩，貿(mào)然留人在燕韓，若是西秦變天……

    劉子君是怕出事。

    陳修遠(yuǎn)淡聲道，“劉叔，去遠(yuǎn)方旁支中尋個身份，來投奔我的。”

    劉子君：“這……王爺，這不是開玩笑的事啊！”

    陳修遠(yuǎn)看他，“劉叔，你看我像開玩笑嗎？”

    劉子君喉間重重咽了咽。

    “去吧。”陳修遠(yuǎn)吩咐一聲，劉子君只等拱手應(yīng)聲。

    ***

    入夜，陳修遠(yuǎn)帶了漣卿去送，有敬平王府的馬車中，京中無人盤查。

    “冠之，大恩不言謝。”漣恒朝他躬身。

    陳修遠(yuǎn)伸手扶起，“過了，等你回來帶人走，人在我這里，你放心。”

    漣恒頷首。

    漣卿眼眶都哭紅，但也十五六歲了，沒有再同漣恒相擁，只強(qiáng)忍著眼淚，但是沒忍住，“四叔。”

    漣恒伸手給她擦眼淚，“你是四叔看著長大的，眼下，四叔把你交給冠之叔叔了，你好好聽冠之叔叔的話。”

    漣卿點頭。

    漣恒沒有再久待了，取下頸邊的項鏈給她，“平安喜樂。”

    漣卿沒忍住擁他。

    漣恒亦是。

    待得漣恒躍身上馬，從身邊的幾騎一道消失在眼簾，漣卿眼淚如珍珠般落下，但是一聲未出。

    陳修遠(yuǎn)最見不得女孩子哭。

    “不哭了，阿卿，冠之叔叔帶你去吃好吃的，早前不是同你說過嗎，玉蘭閣的八寶鴨子？”陳修遠(yuǎn)溫和笑了笑。

    漣卿點頭。

    ……

    馬車在玉蘭閣門口停下，燕韓京中不小，從城門入內(nèi)到玉蘭閣好些時候，漣卿眼中差不多沒有痕跡了。

    陳修遠(yuǎn)也是今日才回京，知曉他回京的人不多。

    漣卿跟在他身側(cè)。

    玉蘭閣中人來人往，人聲鼎沸，但掌柜見是陳修遠(yuǎn)，連忙親自上前應(yīng)接，“王爺。”

    “尋處安靜的地方。”陳修遠(yuǎn)低聲。

    掌柜應(yīng)好。

    掌柜親自帶路，往頂層的閣間去。

    順著階梯往上的時候，應(yīng)當(dāng)是有人醉酒，在階梯中說話，擋住了去路，身份應(yīng)當(dāng)出眾，所以小二也不敢開口。

    陳修遠(yuǎn)抬眸看去，正好見一人道，“趙倫持，曲邊盈日后怕是要騎在你頭上了！”

    另一人起哄，“是啊，你們不是有婚約嗎？人家曲邊盈是天子身邊紫衣衛(wèi)的統(tǒng)領(lǐng)，你呀，日后怕是要抬不起頭了！”

    再有一人道，“誒誒，你說人曲邊盈會不會看不上你，悔婚啊！“

    周圍哄笑！

    景陽侯世子趙倫持本就吃醉了，眼下又被激怒，有些口無遮攔，“我配不上她，她算什么東西！給我拎鞋差不多！”

    “喲~”周圍再度起哄。

    陳修遠(yuǎn)看了身側(cè)的漣卿一眼，溫聲道，“阿卿，到我身后去。”

    漣卿不明所以，還是照做。

    陳修遠(yuǎn)看向陳壁，陳壁上前，對著趙倫持后膝蓋就是一腳。

    趙倫持當(dāng)場往前跪去，幸虧有人扶住，趙倫持頓時火了，“誰他媽活膩……”

    話音未落，陳修遠(yuǎn)淡聲，“你擋我道了。”

    “你他媽是誰啊……”趙倫持喝懵了，還開口說了一句，身側(cè)的人臉色都變了，趕緊伸手捂住他的嘴，顫顫道，“趙倫持你瘋了，敬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