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藏天光 第4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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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意識逐漸混亂。 阿翎,不要再做雛鷹了,他們會吃了你,做鯤鵬,做鳳凰…… 阿翎?小五聽到他口中喚的名字,是……是陛下的名諱?!! 小五忽然道,“將軍別睡!我們去見陛下!我們現在就去見陛下!” 小五大哭,“你別睡,我們去清關城見陛下!” *** 清關城東的苑落里,陳翎一直從從黃昏等到半夜。 阿念又怕又驚,最后趴在她懷中睡著,她抱著他,目光看著案幾上那枚呲呲作響的燈盞出神。 眼前如浮光掠影,都是沈辭的身影。 “草編的蚱蜢,你會嗎?”彼時她為難他。 他如實,“不會。” 她笑道,“這個都不會,我還以為沒什么能難倒你,沈自安。” 等到翌日,他拿了一只草編的蚱蜢給她。 她意外,“不是,昨日都還不會嗎?” 他握拳輕咳,“今日會了,收著。” 她接過,吹毛求疵,“翅膀太軟了,怎么能飛得高呢?” 他拿回來,很快在翅膀上又繞了幾圈,又遞給她,“這回呢?” 她捏了捏,感嘆道,“這回翅膀是真硬了。” 她笑眸看他,他也看她,“羽翼豐滿,翅膀硬了,才能飛得更高。” 她怔住。 “阿翎,”他凝眸看她,“不要再做雛鷹了,他們會吃了你,做鯤鵬,做鳳凰。” …… 燈盞前,陳翎眼前再次朦朧。 無論是睜眼也好,閉眼也好,還是伸手捂住鼻尖,還是有數不清的眼淚順著臉頰滑下,淚如泉涌,滴落在手背,又滲入心底…… 屋外,傅叔的腳步聲響起,沉重的聲音道,“主家,子時了……” 陳翎懵懵抬眸看他,一時不知道如何應聲。 傅叔眼底也倏然紅了,“主家,該走了。” 陳翎看向懷中睡熟的阿念,干涸嘶啞的聲音道,“傅叔,再等等,等到天亮……” 第024章 亂臣賊子 傅叔看著她,眼底也倏然一紅,“知曉了,主家,我這去準備。” 陳翎木訥點頭。 傅叔離開,陳翎的腦海中再度掏空,又似再度被浮光掠影般的回憶填滿…… 時間過得很慢,慢得仿佛每一瞬間都被無限拉長,等待的滋味難以言喻;時間又過得很快,似是一眨眼,就至天邊將要泛起魚肚白。 拂曉在即,傅叔再度來催,“主家。” 陳翎一宿未眠,卻似渾然未覺。 陳翎正欲開口,卻聽到有砸門聲。 傅叔和陳翎都愣住,砸門聲再次傳來。 陳翎激動,眸間輕輕顫著,說不清是慶幸還是警覺,傅叔先開口道,“主家先別動,我去看看,若是有不對勁兒,主家從后門走!” 時常跑商的人,這些警覺是有的。 陳翎更是。 這里還有阿念在,是沈辭豁出性命讓他們離開…… 傅叔懷中揣有匕首,陳翎也在小榻上放下阿念,踱步至窗戶住,手中也握住那把袖珍匕首,目光透過窗戶看向外面。 拂曉這個時間很敏感。 眼看砸門聲再次響起,陳翎屏住呼吸,祈禱是沈辭。 而傅叔也備好匕首,站在苑門后輕聲問道,“大清早的,誰大呼小叫?” 忽得,苑外仿佛也有慶幸的聲音響起,“傅叔,是我,小五!” 小五?! 傅叔自然記得小五,當下喚了聲,“主家,是小五!” 傅叔連忙開門。 小五? 陳翎也連忙推門出屋。 雖然沈辭是同她說,小五會晚上他們一日,小五機警途中若是見勢不對會提前到,要她邊走邊等小五,讓小五帶她離開阜陽郡。 但她期許不是這個。 她期許的是小五同沈辭一處;就算不同沈辭一處,她也可以讓小五去尋沈辭…… 苑門打開,傅叔果真見小五的身影,只是背上還背著人,小五整個人被壓完了腰,這么濃郁的血腥,傅叔驚呼,“二爺?” 傅叔嚇倒。 他要是沒記錯,今日同二爺分開的時候,二爺是一身青鸞色的衣衫,眼下,近乎被染成了暗紅色。 小五止不住得哭,“將軍,我們到了。” 小五抬頭,剛好看見氣喘吁吁從屋中跑出來的陳翎,小五愣住一刻,很快反應過來,陛下是換的那身女裝還是他早前準備的,小五哽咽道,“陛下。” 陳翎一顆心似沉入深淵冰窖,“沈辭!” 小五也忍不住朝著背上的人哭道,“將軍,我們到了,陛下在這里!” 陳翎也上前,聲音中都是打顫,“沈辭……” 許是聽到小五的話,又許是聽到陳翎的聲音,他微微睜眼。 陳翎伸手撫上他臉頰,他確認是她,“阿翎……” 陳翎眼淚奪眶而出,“去叫大夫!” 陳翎是朝著傅叔說的。 傅叔方才也是嚇倒了,眼下也回過神來。 沈辭出聲,“別去……” 他聲音很細,但傅叔駐足。 沈辭道,“小五,要馬上走……” 小五泣不成聲,“將軍,你的傷會……” 沈辭氣若游絲,“必須馬上走。” 傅叔僵持住,不知道應當怎么做,目光看向陳翎,陳翎沉聲道,“傅叔,去叫大夫,馬車上一面走一面看。” 傅叔恍然大悟,“省得了!” 小五也連忙點頭,“是是是!陛下周全!” 傅叔已經出門。 為了安全起見,早前的馬車是停在苑中的,陳翎道,“先扶他上馬車。” 小五仿佛忽然有了主心骨,連連應好。 小五背他至馬車跟前,然后同陳翎兩人一道將沈辭安置在馬車中,衣裳上都是血跡,血跡又干涸粘著衣裳,得多少傷口,得多痛? 陳翎剜心蝕骨,唇齒間也在打著顫。 “陛下照看下將軍,我要做路上準備。”小五哽咽著說道,“不要動將軍傷口,讓大夫來看。” 陳翎應好。 小五年紀尚小,一面擦著眼淚,一面下馬車,他知道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馬車中只剩了陳翎同沈辭兩人。 沈辭半昏半醒中,陳翎就坐在他身側,伸手握住他的手,連掌心都有傷口…… 他沒見過這幅模樣的沈辭。 陳翎方才一直想在他面前忍住的眼淚,再忍不住,似早前時候一般,在他跟前,難過到極致會哭,“沈自安,你是不是傻……讓你去邊關,你回來做什么?” 她明知他意識是模糊的。 他剛才睜眼看她,又同傅叔說的那幾個字已經是極限。 她只是想同他說話,卻沒想到他輕聲應道,“我回來做什么,你不知道嗎?” 聲音明明輕如鴻羽,卻還是飄進她耳旁,心底。 “沈辭!”她再出聲喚他,他便再沒應聲。 她忽然反應過來,方才那聲,應當也是他半睡半醒里,渾渾噩噩應的,許是根本不考慮旁的了,又許是連他自己都不知曉…… 她不知道是哪一種,但握緊他的手沒有松開,只是淚眼朦朧還是停不下,“你傻不傻,沈自安?父皇當年是讓你來做我伴讀,但也是留你下來做沈家的質子……我讓你去邊關,你回來做什么……” 陳翎輕聲顫抖著,“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你回來做什么!” 陳翎泣不成聲,惱道,“沈自安,你混蛋!” 沈辭指尖微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