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啞口無言。

    周韌輕笑了聲，骨節修長的指尖撫摸著自己腕上的紅繩，“你不是已經賄賂過我了？”

    那條手鏈——

    她只覺得意外又驚喜，明明是個不值錢的東西，當時身上沒有什么好東西能送人，就順手把自己新求的魚骨手鏈送給他。

    紅繩已經被磨的差不多了，想不到他還戴著。

    柏油路披著月光，街道兩側是街邊小販的叫賣聲，那么多的人間煙火氣。

    周韌降下車窗，夜風溫柔地吹進來，裹挾著他若有似無地嗓音還有他手腕上掛著的魚骨紅手鏈的碰撞聲——

    “不用謝我，”周韌輕嘆了聲：“……畢竟我也不是完全沒有私心。”

    等了好久，周韌都沒等到她再次開口，視線移到她臉上，蘇別予已經閉著眼睛淺睡過去，她穿著高跟鞋跑了一下午，早就累了，撐到現在才能休息會。

    男人無聲嘆了口氣，她從第一次見面就對他表現出了極大的信任，可她總是不想再往近走一點。

    他們之間的距離似乎只能是這樣。

    -

    蘇別予覺得她上輩子一定是顆種在哪就能長在哪，特別容易活的仙人球。

    剛去國外的時候也沒覺得不習慣，西餐牛排煎土豆，她吃的挺好，現在回來，她也覺得不錯。

    她就是這么一人，看起來對生活沒什么要求也不怎么挑剔，其實她不喜歡的事情從來都不會被允許進入她的生活。

    跟國內畫廊對接的事兒也正在進行中，不過負責畫廊的那個人聽說很挑剔，介紹她過去的學長也是被挑剔了很多次，不過平臺不一樣，要求自然會高一些。

    她對自己還是很有自信的。

    隔天下午蘇別予沒事，被成卓邀請著去他們高校看了場籃球比賽，說是看籃球賽其實就是為了把新交的女朋友帶給她過目。

    小兔崽子就這點好，在感情這事上有事沒事就跟她炫耀，誰還沒談過戀愛不是。

    蘇別予對籃球賽沒什么太大興趣，假模假式揮了幾下手就懶得動了，她抽了個空去校門外新開的網紅咖啡店打開，成卓的學校在市中心，這種網紅店很多。

    要早知道會碰到小白蓮，她就選擇在籃球場看一群熱血青年的八塊腹肌了。

    一進咖啡店就看到了一場小八卦，纏男追女的故事，蘇別予還想著躲遠點，誰能想到下一秒她的名字就從小白蓮的嘴里急切切地喊出來。

    “你——蘇、蘇別予！”

    蘇別予渾身一僵，這下，想裝死都不行了。

    本來還想著關她什么事，她們只見過一面，其實她們長得并不像，可偏偏，上次某個人就把她們認錯了。

    小白蓮苦惱著臉，指著自己一個勁反問：“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就上次，陸庭斟……more？”

    蘇別予緩緩露出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啊喂。

    你是真心大還是被陸庭斟給騙了啊。

    一個現女友，一個前女友，你來跟我求助？

    蘇別予本想不管的，可下一秒那男的又撲過來，粗魯還身上有怪味，她最討厭這種人了。

    沒二話把人給解決掉。

    也不知道她的哪一個舉動戳到了小白蓮的內心柔軟深處，事后還非要請她喝咖啡，既然幫了人，請杯咖啡也不算過分。

    咖啡還沒入口，就看到她眨巴眨巴眼，輕聲道：“能不能加你一下微信，我想以后請你吃飯再謝謝你。”

    “你別拒絕我，我是真心想謝謝你幫了我這個大忙。他真的太難纏了。”

    蘇別予不可置信地望著她，緊接著也不知道自己抽了什么風，居然會拿出自己的二維碼給她掃。

    直到后來跟成卓碰頭，她才想明白。

    自己那點小小的齷齪心思。

    可她又很不想承認這是自己會做出來的事。

    誰想從他現女友那邊看他的動態啊。

    狗才想！

    -

    話雖如此，可這晚蘇別予還是徹頭徹尾地失眠了。

    為了避免發生去翻小白蓮的朋友圈這種事，她還特意把手機放到了最遠的房間去充電。

    可結果證明，女人的好奇心一旦被勾起，手機放在天邊都沒用。

    蘇別予其實是有陸庭斟微信的，可從那件事發生以后，他們就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連手滑發個句號那種都沒。

    想想也是，陸庭斟那種高傲的眼睛長在頭頂上又十分沒有安全感的人，怎么可能再說出什么軟話來。

    更何況，他們之間還有什么好說的。

    花了一個小時翻遍小白蓮的朋友圈，蘇別予得出了兩件事。

    第一，他們之間感情很好，隔三差五地一起出去聚餐，雖然拍出來的照片都沒有特別親密的那種接吻照，可兩個人同框，還不停地發給大家看，這只能從側面證明兩人的感情確實很好。

    第二，她可真的太能記錄生活了。

    蘇別予翻的手都酸了，好不容易才看完。

    看完后，滿足了好奇心，卻同時也覺得心里一陣失落。

    想被陸庭斟認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從小是一個人在南城打拼的，從高中開始就是他一個人，那么沒有安全感又多疑的人，卻能完全信任一個女孩子，這不是真的喜歡又是什么？

    再說，上次見面，他還把她倆給認錯了。

    想到這，她頓時沒了睡意，又去畫室待了一個多小時才回來入睡。

    前男友的勁真的太大了，都死了那么多年，怎么還能影響到她。

    -

    學長介紹的畫廊叫一野沉光，負責人曾經是他們那所學校的學姐，回國后創辦了這家畫廊，聽學長說，這個學姐能力超強，后來再也沒見過比她還有天賦的人。

    關于這個學姐傳聞很多，但大多都是圍繞她跟她男朋友之間的愛情。

    這家畫廊就是為了那個男生開的。

    這也導致蘇別予有段時間特別想去認識她。

    跟葉沉光的見面定在三天后的中午，蘇別予過去的時候是精心打扮過得，沒打扮的過分招搖，走的是溫婉大方的路子。

    畢竟女人看女人，眼光都很刁鉆，在還不確定對方是什么性格的時候，還是低調點比較好。

    一條簡約的束腰綢緞吊帶裙，配了個外邊防曬的白襯衣，長發拿簪子束在了腦后，整個人看著既慵懶又嫵媚。

    她前幾天腳被磨破了，就沒穿高跟鞋。

    見面的地點就定在一野畫廊，是家很小的工作室，但里邊布置的卻很有品味。

    蘇別予第一眼就能從員工里認出哪位才是老板娘。

    她的氣質實在太獨特。

    一身棉麻的裙裝，拿著畫筆在畫紙上心無旁騖的畫畫，只能聽到她畫筆發出的沙沙聲，其余的，仿佛一切都聽不到了。

    蘇別予沒打斷她，等她畫完才走進去跟她說話。

    相談半個小時，整個過程都覺得很愉快。

    葉沉光收人只有一個要求，得拿作品說話，主題很明確，是【愛情】，她心里想象什么是愛情，這就是題目。

    為期一周，然后才決定要不要讓蘇別予加入。

    搞藝術的人其實多少都會有點高傲，看人從來只憑感覺不看身份，葉沉光是這樣，蘇別予其實也是這樣。

    這種挑戰在蘇別予眼中根本不是問題，當場敲定好交稿時間，葉沉光讓她自便，蘇別予隨后又在畫廊里看了會，其中有幾幅畫署名是葉沉光，可畫風卻跟現在她的風格很不相同。

    很陰暗，很悲觀。

    沒有光的世界。

    蘇別予駐足時間久了，心里也被悲傷包圍。

    可緊接著，身后一道雀躍的女聲打斷了她的思路。

    “誒——是你啊！也太巧了吧。”小白蓮驚喜道。

    蘇別予一看是她，臉上又開始露出生人勿進的表情，她高冷起來也是雪山尖尖那種，“噢，你也在啊。”

    她話還沒說完，就看著小白蓮沖身后某個方向的人揮了揮手，揚聲道：“陸哥，你看她也在誒！上次她幫我解決了麻煩，這次我們請她吃頓飯好不好？”

    蘇別予腦袋跟被人拿粉色小鐵錘砸了一下，嗡嗡作響。

    第5章 湊數的

    時光重疊，蘇別予有那么一瞬間，大腦都是完全空落落的，他們明明已經分開很多年了，可再見面的時候卻依然覺得很熟悉，她甚至知道這個看似陌生的男人身上不為人知的習慣，喜好，甚至——

    那些她發掘出來的敏·感點。

    陸庭斟不喜歡穿那些奇奇怪怪的潮牌，大學的時候已經是簡單的黑褲白襯衣，有時候冬天就加個外套，但一貫的暗色，他不喜歡被別人在大庭廣眾下喊他名字，但他也說過，除了蘇別予，每次在街上逛，他都喜歡隔著很遠去喊她，然后再躲在人堆里，等她焦急地找他。

    他格外鐘愛被她依賴的時候。

    那現在呢？也還是一樣嗎？

    他們之間的相處應該比以前更融洽吧，畢竟人是在不斷成長的，陸庭斟也會這樣。

    “你沒事吧。”黎梨實在忍不住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下，見她回神，才笑著道：“你嚇死我了，你剛才那個表情好可怕啊。”

    “可怕？”蘇別予愣了下，不自覺地呢喃道。

    只見黎梨重重點了下頭，“對啊，就……就跟鬼附身一樣。”

    蘇別予也跟著笑，可不是么，見了不想見的前男友，可不就是見鬼。

    不過下一秒，路人狐疑打量的目光卻緊緊圍繞著他們三個，一開始蘇別予還沒發現哪兒不對勁，直到她看到黎梨身上穿著的衣服——

    白色棉質裙子，從背影看，兩人跟雙胞胎根本沒差，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裙子是某寶搞活動買來的低價同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