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米之內,原地飛升 第187節
“謝聽云,我回來了。”云晚溫柔地將遮擋住他眉眼的濕發撥開,溫聲細語說著話,柔軟的指尖摩挲過那高挺的鼻梁,“你別怕,我會救你的。” 云晚將永生花的花瓣碾碎送到他嘴里,也許是花瓣過于干澀難咽,喂了半天連一口都沒有喂進去。 這里沒有水,她也沒有多余的時間再去找水源。 望著少年那干澀到開裂的唇瓣,云晚漸漸萌生出主意。 她先將花瓣塞到謝聽云嘴里,接著俯身,雙唇覆蓋而上。 謝聽云的唇也是燙的,卻也柔軟,云晚勾出舌尖,熟練地撬開唇齒鉆了進去。他很乖,沒有清醒時那般難纏,云晚雙手摟著他的肩膀,閉上眼專心感受著他的氣息。 永生花的香氣與血腥味同時糾纏于齒間,唾液分泌,少年喉結翻滾,一并吞咽下去。 云晚微喘著離開,小聲喚他:“謝聽云,你好些了嗎?” 他就像置身在婆娑業火中,身魂痛苦,只剩折磨。 她的聲音斷斷續續,由遠及近地飄忽在耳邊,猶如刮過來的清風,吹滅混沌,萬物都變得晴朗明媚。 謝聽云長久收緊的雙拳緩慢松開,長睫隨著火光搖曳,隨即睜開。 他的視野模糊,隱約看見云晚神色柔和,目光中氤氳著他從未見過的情愫。 他不回應,云晚又扯下一片花瓣塞到他嘴里。 看著她的臉越來越近,謝聽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觸碰。 云晚一喜,立馬停下動作:“你醒了?” 口齒之間依舊殘留著她的味道,謝聽云不說話,怔怔地看著他。 “把這些也吃了。”云晚索性把一整朵花遞過去,“都吃完,身體好得快。” 。 謝聽云沒有接,長眸只注意到她捧著花的傷痕累累的雙手。 那雙手血淋淋的都看不清原本的模樣,傷口還沒來得及包扎;謝聽云又看向她的胳膊,袖子早已破開口子,露出皮開rou綻的傷痕。 一瞬間,謝聽云的心疼了起來。 “你……”他干澀著嗓音,艱難開口,“不想讓我死?” 云晚雙眼明亮,重重點頭:“嗯。” “為何?” 他再次問她,只不過這一次多了幾分期許。 云晚歪了下頭:“你想知道?” 謝聽云頷首。 “那你把花吃了,吃完我再告訴你。” 謝聽云不知道這是什么花,不過只要是她給的,那么他都會吞下去。謝聽云囫圇著兩口吃完,瞬時間,一股暖流涌至四肢百骸,原本破損的丹田也進行著修復。 以前他總受邪魂影響,如今花葉入腹,四魂歸位,識海是從未有過的平和安寧。 謝聽云可以感受到身體發生了變化,丹田四海充盈著靈氣,那道氣息……與云晚完全相同。 謝聽云不禁將掌心貼至腹部。 他感知到了,身體里……多出一塊靈骨,正是那塊靈骨壓制去了他的絞鬼血脈。 云晚到底為他取來了什么? 謝聽云心里五味雜陳,一時間說不出話。 見他如此乖巧,云晚甚是滿意。 長久緊繃的神經終于在此刻得以放松,沒了危機感,疲憊也接踵而至。她在峻岐山吸食了過多魔息,當下再也支撐不住,歪著腦袋昏睡過去。 狹窄的木屋里充斥著火光暖意,謝聽云垂眸凝視著那張寧和的面龐,沒執意等待那個回答,安安靜靜,神色比任何時候都要溫柔。 謝聽云先是凝視她須臾,接著靠近,小心翼翼地把毯子搭在她身上。云晚翻了個身,領口隨著動作散開,露出大片皮膚。 他頓時一窒,正要錯開視線,就看見那滿身的傷痕。 ……估計都是為了摘取那朵花弄的。 謝聽云神色黯然,指尖正要觸碰上前,就聽見門外響起凌亂嘈雜的馬蹄聲,同時逼近的還有危險之氣。 他和九幽泉打了十幾年交道,不會不知道屋外來的是重溟的人。 重溟來找他算賬了。 望著熟睡不醒的云晚,他抿了抿唇,兀自去門外應對。 整片山林都已被重溟的屬下包圍。 謝聽云的視線穿過黑夜,徑直落在重溟身上。 馬蹄聲不徐不疾地回蕩在夜色里,就像催命符,很快逼近到耳邊。 重溟的骷髏魔馬比普通馬匹大上一倍,馬具均由珠翠打造。他坐在高頭大馬上,身披龍皮大氅,頗為威風。與之相襯,謝聽云就像是一根脆弱的雜草,毫無危險可言。 重溟居高臨下審視著他,又瞥向屋內,最后重新將目光落回到他身上:“本王念你可憐,才將你留于九幽泉。可是你三番五次得罪于我,是為何意?” 謝聽云面不改色:“無心之失。” “好一個無心之失。”重溟不愿浪費口舌,“先前有人發來密信,說有一名女子從上界而來。本王不在乎你和她的關系,也不在乎她來到此處有何目的。不過既然拿了本王的東西,就要付出些代價。” 謝聽云眉心一蹙:“她拿了你什么東西?” 在重溟看來,謝聽云完全就是裝傻充愣,“本王辛苦培育永生花,為的是生骨換髓,登赴上界。如今那女子偷了我的花,毀了我的泉,更斷了我的求仙路。” 永生花? 謝聽云當然清楚永生花是什么。 相傳重溟為了它耗費了人力物力,多年來投入無數,為的就是逆魔骨改天命。 也就是說…… 他吃的那朵花,是云晚摘來的永生花? 謝聽云遲遲不能作出反應,愣怔之際,重溟已一掌襲來將他掀翻在地。 他橫眉怒目,咬牙道:“那叫謝聽云女子倒是有點心機,為偷永生花,竟敢徒手翻越峻岐山,還收買了山靈!” 說罷,一紙皺巴巴的手書丟在謝聽云臉上。 他斂目看去,上面模糊印出清秀幾字—— [依此鋸為證,借山藤摘取永生花,若成,日后絕不涉足峻岐山。立證人:謝聽云。] 謝聽云…… 他捏著那張輕薄的紙,眼梢微紅,竟情不自禁地笑了出聲。 重溟雙臂撐著馬頭,靠近些許:“既然她是上界修士,不妨就抽出她的靈骨賠給我。”他說,“只要你能協助本王,本王對你所犯之錯既往不咎,如何?” 謝聽云撩起眼皮,望著那張笑得陰詐的面龐,淡淡吐出兩個字:“不要。” 即便不是修道者,謝聽云也知道靈骨的重要。 若強抽靈骨,輕則神脈全毀;重則性命不保,云晚剛剛才從峻岐山下來,以她現在根本招架不住重溟。 別說是靈骨,哪怕是一根頭發絲,謝聽云都不會讓他得到。 謝聽云拒絕的干脆,重溟表情驟變,掌心憑空一捏,謝聽云頓時感覺呼吸不暢。 釋放的殺氣讓周圍魔馬不安,嗚咽聲彼此起伏著。 因窒息,謝聽云一雙眼變得赤紅。 重溟加重力度,咄咄緊逼:“你以為本王真的是在和你打商量?” 謝聽云忍痛驅喚著血脈,可是如今靈骨已生,體質已變,任憑他如何也不能再將邪魂喚醒。 重溟立馬覺察出他的意圖,一掌下去,直接用一道鎖魂咒禁錮住他的四魂七魄。 重溟翻身下馬,準備直接闖入搶人。 倒在地上的謝聽云瞳孔收緊,掙扎著靠近,用盡全力揪住重溟衣擺。 重溟睥睨一眼,正要踹開,卻聽他說:“別去找她。” 他瞇了瞇眼。 謝聽云仰起頭,額頭綻開條條青筋,一字一句:“我是謝聽云,那朵永生花也是我吃的。”他說,“理應是我賠。” 重溟居高臨下審視著他。 謝聽云手上力度加重,“我的體內已生有靈骨,你若想要,就要我的。我是絞鬼,魂息與你相近,你若用她的,怎能保證不會產生排異?” 重溟聽后,眼神有些許松動。 生怕重溟不同意,謝聽云再次重復:“求你,別去找她。” 他的眼神很涼,像是蟄伏的蛇,明明是乞求的卑微之言,聽著卻像是威脅,饒是重溟也在此刻感受到一抹寒意。 座下魔馬后退兩步,明顯是恐懼他的氣勢。 重溟低著頭,忍不住想起多年前的傳言。 ——絞鬼者,不墮修羅道,既入九重天。 他看向謝聽云。 不管他是墮修羅,還是上神界,對重溟來說都是一個禍害,與其殺一個微不足道的上界女修,倒不如借此機會將之鏟除,也省得養虎為患。 重溟拿定主意,“你可別后悔。” 謝聽云莫名松了口氣。 他搖晃著起身,“我不后悔。” 一根靈骨罷了。 謝聽云根本就不在乎。 他生來便是十惡不赦,本不該活著的,可當她為他落下眼淚的那刻起,謝聽云忽然找見了歸屬。 云晚為他爬過峻岐山,摘得永生花;那么他也愿意為她舍棄這根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