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奴 第8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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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說什么?” “那秦沈既然是離間丘林清姐妹的功臣,北境勝戰你們不與人家議功也罷了,怎么好把他私下羈押——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行了。”穆遙冷冰冰瞟他一眼,“現在是說這些的時候嗎?” 鄭勇一滯,默默忍了。 管事帶著二人入一間屋子,穆遙入內,四下里看一回,干干凈凈一間屋子,一眼望得到頭,連書案都空無一物,當間一只灰桶,里頭是燒盡了的字紙。 穆遙劍尖在內攪一下,盡是余灰。鄭勇搖頭,“都已經燒光了,什么也看不出。” “燒光了也是一個訊息。”穆遙冷笑,“心中無鬼,燒來做甚?定是此人做的手腳。”她慢慢走到榻邊,往枕褥中翻檢一回,在枕上摸一摸,問那管事,“聽聞秦沈面白,他平日里用粉嗎?” “不用。”管事一頭霧水,“小秦公子是天生的白,從來不用粉,胭脂也是不用的。” 穆遙往外叫一聲,“來個人搜這間。”便往外走。鄭勇亦步亦趨道,“為何問粉?” “他不用粉,枕上卻有粉——”穆遙哼一聲,“什么遠房親戚——好一回皮相誘人,報己私仇。難怪齊聿一入京,這位趙夫人諸般殷勤,打著故太傅名號,邀齊聿上門的帖子足足下了三回。” 鄭勇聽懂她的意思,嚇得一張臉發白,“你是說趙夫人為人所惑——下帖子引齊聿入府,實則為秦沈報仇?” “不是嗎?” “即便枕上有粉,說不得是秦沈小妾之屬,未必便是趙夫人。趙夫人乃太傅遺孀,你可不能亂說。” “我胡說?”穆遙站住,回頭看一眼秦沈院落,“哪一家遠房男親眷的房舍安排在內庭緊挨主母?”她立在原地,越想越是追悔莫及,“我若早來太傅府走上一回,怎么會讓齊聿陷入如此險境。” “趙夫人一個女子,雖不年老,總有也四十了,齊相好歹有田世銘陪在一旁,不會有事。” “如今也只能指望他。”穆遙看一眼鄭勇,心中隱憂同此人根本提不起——齊聿身中銷魂草藥癮的事只有北穆王府為數不多的幾個人知道,便連田世銘也不知底里。一二日內尋不到齊聿,即便是性命無憂,更加兇猛的第三回 發作只怕就要把齊聿折磨死。 穆遙的憂慮半點不多余,即便中京戍衛和飛羽衛分頭搜索中京城和喜山沿路,三日過后仍然沒有齊聿二人音訊。穆遙憂心忡忡,余效文比她更憂慮百倍,“秦沈那廝出自王庭,他會不會也有銷魂草?” “怎么?” 余效文急得轉圈,“他若有銷魂草,又給齊相服下,齊相這一輩子,只怕是終身離不得那禍害東西了。” 穆遙站著,直直目視窗外,“我倒寧愿他手中有藥——否則現時齊聿不知道難受到哪種田地。” 一句話語意極癡,半點沒有北穆王的明晰決斷,余效文一句“銷魂草久服必定瘋癥入骨,終身不可康復”咽了回去,半日說不出一個字,嘆著氣走了。 第三日深夜時分,夜雨緊急,紅葉別院山門被人撞得震天響。侍人開了門,竟是渾身濕透的冠軍大將軍田世銘,一時間大喜,“正四處尋將軍,齊相在哪里?” 田世銘彎腰扶膝大喘氣,“穆遙呢?” “殿下剛從喜山回來,在小佛堂——” “去讓她快來——”田世銘渾身淋漓地滴著水,很快便汪作一大灘,“帶上得用的人,速去——去尋齊聿。”連門也不進,直立在門房等。侍人急忙傳人往內庭小佛堂通稟,又另外拿干衣服給他。 田世銘直接站在門房換上,剛灌下一碗冷茶,便見穆遙急匆匆過來,一見面劈便問,“齊聿怎么樣了?你怎么能和他分開?” “我被趙夫人那個小白臉捆了幾日不得動彈,再不設法出來,我便罷了,齊相要被拖死——他們人不多,地方隱蔽,為免狗急跳墻傷及齊相,咱們秘密前往。” 二人穿上黑色蓑衣,戴上斗笠。外頭胡劍雄已經點了飛羽衛一支精銳,俱各身著黑衣蓑笠,馬匹上了口嚼,足下以布裹纏,夜間行進幾無聲息。 夜雨疾勁,道路泥濘不堪,馬匹視線模糊,足下打滑,只能緩行。田世銘同穆遙在前,“我百思不得其解,趙夫人身為太傅遺孀,為何要對齊相下手呀?” 穆遙不吭聲,握韁的手死死用力,便被皮韁勒得生疼,好半日鼓氣勇氣,“齊聿現在怎樣?” 田世銘久久才道,“你一直沒問——我以為你已經想到了。” 穆遙沉默。 “齊相心智之堅我平生僅見,你放心。”田世銘道,“我離開前好很多了——便是齊相命我一定設法先走。” “離開前好很多”——那前幾日定然是極其不好的。穆遙很難把“心智之堅”四個字同自己府中那個但凡生病便嬌滴滴的齊聿聯在一處,一時間心如刀攪,不知他是以怎樣的毅力忍耐,才能不在外人面前露出形跡。 田世銘見她久不出聲,寬慰她,“前二日確是不大好,但今日真的好很多,我逃出來的路,都是齊相指點。”他怕穆遙不信,尷尬道,“關押我們那個地方,后頭院子草叢后頭有一個狗洞——原想帶齊相一道,他說我帶著他必定走不出去,命我出來求援。” 突然好轉,要么是秦沈有銷魂草,要么齊聿硬生生抗過了藥癮——不論哪一個,都讓她高興不起來。不論怎樣,活著就好。穆遙稍稍振作,“你們三人離開之后究竟發生什么?” “我到現在都沒鬧明白怎么回事。”田世銘皺眉,“出發時趙夫人一個車在前,我跟齊相同車在后,不知怎睡過去,醒來便與齊相一同關在一處黑屋里。” “車子是太傅府的?” “是。” “車上定然動了手腳,有迷香之屬。” 田世銘略微羞愧,“是我大意。頭兩日齊相一直昏著,身上不知哪里難受,又不肯叫出聲,一個人拼死忍著,偶爾神志昏亂時會叫一兩聲疼。有人帶大夫過來,沒診出個究竟,也開了藥,齊相根本就吃不下——后來就來了一個年輕人,看了半日說……他說——” “什么?” “說就這么死了,倒便宜……死也要現了原形再死——命人強灌食水維持——” “現原形?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田世銘道,“那人應是恨齊相至極,一直在說什么罪人應當交與上天審問,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穆遙低頭沉吟,“接著說,后面呢?” “后面就到今日一早,齊相突然就清醒了,一醒來便命我先逃。我原是不肯走的,齊相說,帶著他我一定走不脫,命我轉告殿下一句話——去敬天大典救他。” 穆遙皺眉,“你怎不早說?” “因為絕不可能。”田世銘道,“天下無不知朝廷年年春分日在敬天殿行敬天大典,乞求風調雨順。但我們關押的地方在歲山深處一處農莊,稍有行動,便會為飛羽衛察覺。此去敬天殿一路關防,他們想悄無聲息帶著齊相去敬天殿,先不說入宮的事,便連入城都不可能。二則春分日尚有八日之久——我們難道坐等八日才去相救齊相嗎?” 穆遙搖頭,“齊聿應不會特意讓你帶一句廢話,我再想想。” 一行人疾疾趕路,天近明時入歲山深處,到得一處深山村落的農莊。農莊外表看著殊無異常——秦沈四處放話往喜山,其實竟在歲山,就在紅葉別院左近,當真膽大。 穆遙一擺手,飛羽衛借夜色遮掩,無聲無息掩襲上去。不足一盞茶工夫自內打開,領隊出來回話,“穆王,齊相不在莊中。” 穆遙早有預料,向田世銘道,“帶我去你們關押的地方看看。” 田世銘在前引路,邊走邊慚愧道,“我一出來就急趕著報訊,按理他們察覺也需要時間,怎么跑得這么快?” “因為——他們原本就是特意要放你走。齊聿才是他們的目標,你如果不是一定要跟著齊聿,根本不打算拿你。”穆遙道,“齊聿同你說的話,應當是讓他們放心——你帶回來的也是假訊。” 第109章 活罪像 叫你這妖孽今日現了原形 “假訊?”田世銘一頭霧水, “齊聿為何如此?” “你帶回來假訊,假若我們信以為真,必定靜等八日后往春祭日救齊聿,其他地方必定放松警戒, 這八日期間他們做什么都很容易得手。齊聿讓你帶這個話, 一半是想讓他們順利放了你, 另一半——”穆遙搖頭, “一定有他的道理。” 二人穿過農家庭院,入一間暗室。羽衛點一只火把, 屋子一角鋪一個草鋪,堆著繩索之物,另一角也堆著散亂斷開的繩索, 遍地碎瓷。 田世銘往那邊一指,“我原本就綁在那里,悄悄摔了一只碗,割了繩索跑了。”又指草鋪方向,“齊相在這邊,原本連這個草鋪也是沒有的,后來齊相著實病得厲害, 怕有好歹,連夜給鋪上的。” 穆遙走到近前,指尖從干草上捋過, 忽一時拈起一根。田世銘一眼看見其上血痕, 低下頭。穆遙握住稻草, 拾起繩索見其上也有血痕,“他們打他了?” “倒……倒沒有。”田世銘道,“齊相昏迷時總掙扎, 應是那時候磨傷。” “他們已經放了你走,對付齊聿必定就在一二日之間,我們沒有時間了。”穆遙低著頭,喃喃道,“敬天大典……春祭日,敬天……大典——” 田世銘聽得發急,“絕不可能是敬天大典——如今城中管制,慢說帶著齊相,趙夫人她一個人都入不了中京城!” “你說的是……他們走不了,也絕計走不遠——歲山已經封鎖,他們帶著齊聿也出不了歲山——”穆遙沉吟,“敬天大典……春日……敬天——”忽然拔腳往外走。 田世銘無法,只能跟在后頭。穆遙大步出去,尋到村落之保長,問他,“村中可有春日祭天之習俗?” 保長年老,聞言莫名其妙道,“貴人這是何意?春日為何要祭天?” 春日祭天是皇家習俗,民間確實不算普及。穆遙搖頭,默默往外走。保長見穆遙衣飾華貴從人眾多,極力想巴結,殷勤道,“貴人可是初來歲山,想尋個做耍的熱鬧去處?” 穆遙皺眉。 “今日歲山春社日,貴人可去走一走,熱鬧著呢,十里八鄉的新鮮玩藝都有,還唱社戲——” “行了,你在說些什么?”田世銘大不耐煩,阻止道,“殿下哪里來的閑工夫逛什么春社日?” 保長一聽“殿下”二字,瞬時唬得一張臉雪白,生怕自己說錯話招來禍患,忙著解釋,“殿下方才問祭天,我……我才想著同殿下說一說歲山春社可去,我老而糊涂,糊涂得緊,殿下恕罪,恕罪呀。” 穆遙心中一動,“為何我問祭天,老者會想到春社?其間有什么干系么?” “這個……有……有一點點——”保長大覺尷尬,硬著頭皮道,“春社日唱折子戲,有……鐘天師斬妖狐解大旱的折子戲本子——我確實是糊涂得緊了,殿下一問祭天,一心急,什么都拿來說——” “歲山春社日什么時候?” “今……今日——” “幾時?” 保長往外看一眼,夜雨已停,陰風震震看不出時辰。田世銘不耐煩道,“現下巳時。” 保長被他訓得一抖,“既是巳時,已然開社了。” 穆遙一掀斗篷,“走。” 田世銘一頭霧水,看一眼保長,又看一眼去遠的穆遙,無可奈何跟上去,“你別是急得糊涂了——趙夫人和秦沈那廝帶著齊聿,難道還能逛社日去?一個糟老頭子的胡話你也信?” “歲山搜山,沒有三五日不會有結果。齊聿能不能等到那個時候連我都不知道。我現下想不出別的法子——齊聿既這么說,總有他的道理。”穆遙道,“即便死馬當作活馬醫,我總要去看一眼,才能放心。” 田世銘無言以對。 二人出了村莊,帶人往歲山集市去,為圖隱秘,飛羽衛就地易裝,扮作尋常鄉民,分散前往。春社日在歲山腳下,人來人往,熱鬧非常,各式吃食把戲直叫人目不暇接。 穆遙遠遠看一眼,吩咐羽衛,“帶人去社戲后臺,悄悄查看,但有可疑人等立即拿下。”想一想又道,“做把戲那些也要仔細查看。” “是。”羽衛應一聲領命而去。 田世銘同穆遙同行,二人在人流中穿梭前行,邊走邊打量身邊人。田世銘看了半日農夫農婦販夫走卒,又被跑來跑去的小孩子們鬧得頭疼,忍不住道,“你是不是想多——” 穆遙頭也不回道,“就算是我想多了——你另外想個法子與我,我立時就走。” 田世銘哪里能尋得出法子?只好默默跟著走。好半日終于走到社戲臺子下頭,上面一個老旦,并一個小丑同臺。老旦甩著丈余長的水袖,咿咿呀呀地唱,她唱一句,小丑便懟一句抬杠,二人言語詼諧,把一個頑固不化的老太婆和一個少不更事的愣頭青演得活靈活現,逗得臺下人群不時大笑。雖然仍是陰風陣陣天氣不好,氣氛卻極其熱烈。 穆遙獨自立在人群之中,與周遭熱鬧格格不入,久久嘆一口氣,默默往人群外走。 社戲臺是人群最密集所在,人流往里走,唯獨穆遙二人逆行向外,讓本就擁擠不堪的人流雪上加霜,引來陣陣罵聲。穆遙根本不理會,田世銘只好跟在后頭一路走一路賠罪。 正擠得不堪時,人群中喧鬧起來,耳聽小孩子們歡快地叫聲,“鐘天師來啦——” 穆遙回頭,便見高臺之上,身披紅袍,聳肩弓背的鐘馗右手拿斬妖劍,左手一柄打鬼寶锏,在鑼鼓喧天中邁著四方步上場。那紅袍極其夸張,肩部墊得有三四尺寬,衣裳便完全吊在身上,足上一雙極厚的黑緞官靴。鐘天師面涂紅油彩,畫大花臉,原地一個亮相。 滿堂喝彩。 鐘馗亮一個相又轉入后臺。臺上忽一時陰風陣陣,妖狐幻作一個貌美女子登場,鬼氣森森地唱一回。 穆遙立在原地仔細查看,扮妖狐的人身形極其纖細,唱腔柔美,是一名妙齡女子。她立時失了興致,不顧旁邊看得興高采烈的人群怒目,仍然往外擠。 田世銘忍不住在旁埋怨,“咱們大老遠跑來,就為看這兩個東西唱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