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想看雪人。”

    “讓顧盛給你堆。”

    “好。”

    -

    “枝枝。”

    “嗯？”

    “等你出院了，我們把還沒看完的電影看完，你之前不是一直想看《鐮倉物語》，等你回家了，我們一起看，七七也在家等你，它很想你。”

    “那個時候家里的枇杷樹也應該開花了，枇杷樹的花期很長，你一定能看見。”

    “我們可以躺在躺椅上，看著窗外的花。”

    “等你身體恢復好了，我們就去度假，我假期很長，你想去哪里我們就去哪里。西藏我們肯定是去不了的，滑雪也不行，蹦極更不行。你不是還想去瑞士的？我們可以去那里，在那里住一段時間。”

    盧枝躺在病床上，靜靜地看著他，靜靜地聽著他規劃著他們的未來。

    她靜靜地聽著，微笑著。

    沒有說話。

    第57章

    醫生說盧枝的情況挺不好的，但是只要她配合治療，堅持住，還是能挺過今年冬天的，只要她挺過了這年冬天，還是有機會的。年后再想辦法找一找，只要不放棄，總歸是能找到的。

    心臟源這種東西，還是要等的，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等。

    這種東西不是一種進口藥那么簡單，這是一個心臟。

    江為從醫生的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心情沒有太大的起伏。盧枝住院的這么長的日子里，他聽過太多的話了。

    只要他的枝枝能熬過這個冬天，他們就還有機會。

    他只記住了這句話。

    江為將這個消息告訴盧枝的時候，她正在病房里面看電影。

    她沒有什么別的反應，就好像是已經習慣了醫生這么說似的。

    在之前的幾年里，每一年醫生都和她說，只要能度過這年冬天，第二年他們會找到更好的治療手段。

    每一年的冬天他們都是這么說的，她還是沒治好。

    她這個病是無法根治的，隨時都有可能有生命危險。

    這年冬天尤其的漫長，漫長到好像是看不見盡頭。

    海城這年冬天連續下了很多次雪，每次都很大，就連不怎么下雪的南方，在今年也迎來了很大的一場雪。

    這年冬天盧枝一直待在醫院里面，醫生拒絕了她回家修養的要求，就算是醫生同意了，江為或許也是不同意的。她現在的這個情況，顯然是不允許出院的。

    這天下了很大的一場雪，江為將她抱在輪椅上，推到窗前看雪。

    她的腿已經很浮腫了，不知道是心臟造成的，還是因為長時間躺在床上造成的。之前最討厭坐輪椅的盧枝，現在也已經聽話的坐著輪椅。

    盧枝的病房的床朝北，能看見大海。

    大海一眼望不到邊，海面上都被雪覆蓋住了，沙灘上，海邊的欄桿上，所有的地方都被雪覆蓋著。

    海面上海鷗成群飛舞，發出陣陣的鳴叫聲。

    盧枝看著一片雪白的景色，突然感覺到一陣心慌，胸悶，心中突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江為。”

    盧枝突然喊江為的名字，聲音很小，很細。

    現在的她已經沒有什么力氣大聲說話了。

    “怎么了？”

    江為急忙走到她的身邊蹲下。

    “我想吃冰糖葫蘆。”

    “好，等一會兒宋初來了我去給你買。”

    他現在不放心她自己一個人待著，等著宋初來了之后讓宋初陪著她，他再去買。

    “嗯。”

    宋初下午來到醫院的時候，盧枝半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看著她進來，還朝著她笑了笑。

    “來了。”

    盧枝抬起手，有一點費力，但是還是堅持朝著宋初揚了揚手，示意她過來。

    “嗯。”宋初拎著保溫桶走到床邊。

    “我媽給你熬的雞湯。”

    看著幾乎是瘦成紙片人似的盧枝，忍不住開口：“你看看你現在都瘦成什么樣子了，本來就瘦，是不是江為沒有照顧好你？”

    “沒有，他對我很好。”

    盧枝笑著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江為。

    宋初看著盧枝笑著的樣子，眼眶突然濕了，強忍住想哭的沖動，將雞湯盛出一小碗放在她的面前，拿著勺子喂她。

    “喝點吧。”

    “好。”

    盧枝尤其的聽話。

    她之前一直不喜歡喝這種東西，都是江為將油撇得干干凈凈得她才喝，但是到了這個時候，宋初他們想要她吃什么，她都會乖乖吃，不會提任何得要求。

    她不能再讓他們傷心了。

    剛剛喝了幾口雞湯，盧枝突然看向身邊的江為，滿眼的委屈。

    江為知道盧枝是什么意思。

    “我馬上去給你買。”

    “等我。”

    “好。”

    等到江為的身影消失病房門口的時候，盧枝突然拉住了宋初的手。

    “初初。”

    “嗯？”宋初坐在她的身邊，回握住她的手。

    “我......”

    盧枝覺得呼吸有一些困難，連說話都困難，只能緊緊的握著宋初的手，強迫著自己說話。

    “我覺得......我可能活不過這個冬天了。”

    “你說什么呢！醫生不是說過了這一年給你找更好的治療手段，給你找心臟源。”

    宋初最討厭盧枝說這樣的話，最討厭她隨意的放棄自己。

    看著宋初滿臉的焦急，盧枝突然笑了笑。

    “你還真的相信醫生說的。”

    宋初看著她，眼中是難掩的悲痛。

    “我自己什么樣子我自己很清楚的。”

    她這個病多少年了？什么樣子沒有誰比她還清楚了，已經無法根治了。

    她活了這么多年，也算是很長了。

    還記得很早之前同病房有一個和她得了同一個病的女孩子，醫生說她活不過十八歲，后來真的就沒有活過。

    當初醫生也是這么說她的，但是她就是這么幸運的，多活了幾年。

    她已經很幸運了，比別人多活的這幾年里，她遇見了自己最愛的人，很幸運了。

    “我特意把他支開，是因為我想和你說些話，一些不能讓他聽見的話。”

    盧枝笑了笑。

    “我走了之后他會很傷心，你和顧盛多安慰安慰他，沒有誰是離開誰不能活的。”

    “他要是以后能遇見一個對他好的女孩子，讓他抓住機會，別總想著我。”

    “讓他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沒有我的日子也要好好的。”

    “你覺得你說的這些他會同意嗎？”

    “他有多愛你，你不是不知道。”

    “這些話你自己和他說，我不會替你轉達的。”宋初撇開臉不看她。

    “我知道。”

    “但是我也希望他好好活著。”

    “我別無所求。”

    “之前一直覺得我了無牽掛，但是現在發現并不是。”

    心臟突然一疼，盧枝捂住胸口處，呼吸困難。但是還是堅持著將想要說的話給說完了。

    “還記得十幾歲的時候，我說，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一定不要給我買墓地，我不想死了之后還禁錮在一個地方，把我的骨灰揚了。”

    “在大海，在山頂，在山澗，在開滿向日葵的地方。”

    “但是好像，這樣，有些自私。”

    “總是要給別人一個祭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