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控制住你的向導素 第39節
其中一個人完全是強撐著才開口解釋道:“應工最近的情況特殊,看著樣子可能是有什么特殊反應,最好還是……先留下來做一下檢查。” 依稀間,宿封舟感覺拽著自己衣衫的那只手似乎捏得更緊了。 他嘴角分明地往下壓低了幾分:“不用了,多休息一會就好。” 工作人員在強大的壓迫感下聲音幾乎放到了最低:“可是不舒服的原因,最好還是排查一下。” “他為什么會覺得不舒服,你們難道不應該比誰都清楚嗎?”宿封舟直接給氣笑了,干脆回頭朝冀松看了過去,“冀院長,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奚澤應該只是配合幫忙而已,現在你們的人算是打算要強行圈禁嗎?” “當然不是。”即便是冀松,在宿封舟這種完全不認人的威壓下也感到有些頭皮發麻,擺了擺手示意其他人讓開,“那就麻煩宿隊先把人送回去了,如果有任何問題隨時聯系我們就好。” 宿封舟低嗤一聲,直接一腳踹開了監控室的門,大步流星地飛速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當中。 整個對話的過程其實應奚澤并沒有聽進去太多,只是腦海中突如其來的鉆痛感讓他整個人忽然間感到無比的難受,持續環繞身邊的高燒似乎在某個契機點下終于將他吞沒,迷迷糊糊間腦海中浮現過無數的畫面,所有的記憶當中的背景房間似乎都是一片空曠的慘白。 他也不知道自己手里拽著的是什么,那瞬間卻只覺得像是最后的那根救命稻草,隨著無意識放大的力度深深地嵌入掌心,但是痛覺依舊沒能讓他清醒上多少。 連應奚澤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小銀蛇在他恍惚間的狀態中悄然跑了出去,神志來回游走之間,他耳邊似乎又想起了冀松剛才的話語。 [無法覺察到自己在逐漸成為異類,這或許才是最可怕的。] 那,他呢? 他的身體是不是也在無數次的突破和挽回當中,在經歷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變化? 又或者說,當零號第一次企圖利用感染將他拽入那個瘋狂世界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經注定會成為一個無人認同的異類。 仿佛在無止境地落入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深淵,周圍盤踞著的是隨時可能將他吞沒的滿是獸類的嘶吼。 應奚澤下意識的開始反復呼吸,但緊接而來的是無法避免的窒息感。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有人一下又一下的輕輕拍著他的后背,仿佛近在咫尺的聲音又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卻是清晰地落入了耳中,字字清晰:“應奚澤,醒醒……應奚澤,我們到了。” 覆蓋在眼前的濃烈黑暗仿佛逐漸散去,混沌的世界里投入了一縷淡淡的光。 應奚澤恍惚間感到視野終于重新一點一點地聚焦,直到最后在跟前看到了宿封舟,表情是他從來沒有在這人臉上看到過的驚慌。 “謝謝。”他聽到自己的聲音。 第38章 應奚澤并沒有清醒多久,很快就在迷迷糊糊間睡了過去。 但即便如此,整個睡夢當中仿佛夢魘纏身,隨時緊擰的眉心顯示著他潛意識中的躁動不安。 黑狼被主人從精神圖景中放出,小心翼翼地蜷縮在床側,輕輕的貼著床上的男人,仿佛借此在提供一個安心的支點。 觸碰的感覺通過精神鏈接清晰地作用在宿封舟的身上,他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應奚澤深沉炙熱的吐息,讓心跳不知不覺間也毫無來由地加速了幾分。 接下去的整整一個夜晚,硬是沒有半點睡意。 坐在窗前的椅子上,被城市頂部那層精神屏障過濾過的月色也顯得格外朦朧,沉沉地覆在宿封舟的身上,襯得眉目間的陰霾愈發濃烈。 大概是因為長期以來的難解心結,讓應奚澤那一瞬間的反應顯得過分真實。 其實當時在實驗室里看到這個人的第一眼時就已經想問了,明明有那么多可以選擇的實驗體,為什么偏偏要是他? 而且看著冀松那邊的處置方式,隱隱約約之間讓宿封舟覺得,輕車熟路地似乎并不是第一次cao作了。 微微側眸,視線落在床上的那個男人身上,宿封舟忽然想到自己那天在寧城研究院看到應奚澤時的情景——當時他說是因為抽血過多而導致的貧血,現在再作回想,大概果然不是普通的體檢那么簡單。 宿封舟很清楚,在末世來臨的時候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置身事外,但是此時此刻卻希望那這份名單當中除去應奚澤的名字。 正有些走神,宿封舟忽然看到視野中那個清瘦的人下意識地想要抬起垂落在床邊的手。 隱約間像是要抓住什么東西的下意識舉動,讓他幾乎沒有猶豫地站了起來,將自己的手送入了應奚澤的掌中。 …… 夢中當種,走馬燈似的畫面還在持續閃動著。 這一次,應奚澤終于在一片黑暗中看清楚了對方的樣子。 跌落的針管還殘留著隱約的血跡,跟前的少年卻是像平日里那樣咧著嘴角朝他露出了看似人畜無害的笑容,聲音卻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阿澤,這樣的話,我們以后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你開不開心?” 當然不,怎么可能會開心。 他下意識的想要回答,嗓子口卻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掐著,始終發不出半點聲音,只能用盡所有的力氣想要把跟前的人推開。 然而就當手指觸碰到的時候,所有的畫面豁然轉變,少年的身影被逐漸地拔高拔長,迅速張大的瞳孔逐漸覆蓋了所有的眼白,鋪天蓋地的觸手從他的身邊蔓出,緊緊地將他錮在其中,原本無邪的笑容只剩下了一片森然:“放棄掙扎吧,你逃不掉的……只不過連你自己都沒有發現而已,其實你已經跟現在的我,越來越近了。” 像是怎么也無法擺脫的詛咒,不論內心如何的抗議和否定,卻依舊擺脫不了這樣的禁錮牢籠。 直到,應奚澤再低頭看去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左手在不知不覺間也已經逐漸變成了扭曲詭異的足肢…… 前所未有的驚恐感瞬間沖上自己的腦顱,他第一反應是摸出了身邊的配槍,在徹底的絕望下緩緩地抵在了自己的下頜。 這樣的動作之下,所有的恐懼感似乎一下子蕩然無存,仿佛是一個早就已經預料到的結局,真當迎接這一刻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變得只剩平靜。 扣在扳機上的手指緩緩地用力,整個世界似乎都徹底安靜了下來。 然而就在準備徹底結束的那一瞬間,應奚澤忽然感到了一股溫熱的觸感,不知道是誰搶下了他手里的槍支,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 隱約投落下來的光芒,讓他恍惚間下意識的看了過去。 緩緩地睜開眼的第一時間,應奚澤看到的是宿封舟那張棱角分明的臉。 不可避免地一陣走神,渾渾噩噩中莫名產生了一個念頭——長得還真,挺招人的。 宿封舟靠在床邊,為了配合應奚澤的姿勢,整個人顯然使用的是一種極不舒適的坐姿,在這樣長久的注視下笑了笑:“怎么樣啊應老師,是準備要這樣子抓著我多久啊?” 應奚澤這才留意到自己還緊緊地抓著對方。 微微愣了下神卻沒有著急松開,反而是回憶起迷糊之間那只將他拽離噩夢的手,認真感受般的,用自己的指腹在宿封舟的手背上輕輕地摩了摩。 “……”宿封舟這個最先開始調侃的人,在這樣完全不按套路的舉動下反而僵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將自己的手給抽了出來,“借你抓一會就已經很不錯了,可別得寸進尺,豆腐不帶這么吃的。” 應奚澤抬眸看了過去:“需要的話,我可以支付費用。” 宿封舟被哽住:“我不賣身。” 再對上視線的那一瞬間,眼里的表情仿佛是在說:原來你居然是這樣的應奚澤? 應奚澤并沒有辯解。 連夜的噩夢讓他整個人現在依舊有些暈乎,最主要的是全身上下不知不覺間已經大汗淋漓,所有的衣衫依舊都貼在背脊上,讓他感到極度的不適。 等等,說到衣服…… 忽然意識到了什么,應奚澤緩緩地拉開被子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 如果沒記錯的話,昨天他去實驗室見冀松的時候穿的好像并不是現在這身。 宿封舟留意到了應奚澤的舉動,清了清嗓子說:“別看了,你是不知道昨天單是回來的路上你就出了多少的冷汗,放你這樣全身濕透地去睡覺,遲早得發燒得更嚴重,我就直接給你換了。” 應奚澤沉默了片刻:“……直接換的還是?” 宿封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當然得先擦干了。” 應奚澤:“……” 宿封舟平時跟七組的人常年出任務,偶爾進到惡劣的環境當中,什么樣的情況可以說是都見多了。 而且面對應奚澤昨天那么一個完全是病美人的狀態,本來也是真的沒有起過半點的歹念,可是這個時候被應奚澤忽然這么直勾勾地看著,莫名地居然感到有些心虛。 低低地清了清嗓子,補了一句相當欲蓋彌彰的話:“咳咳,放心吧,不該看的地方絕對沒看。” 應奚澤:“。” 過了片刻,他問:“可以麻煩出去一下嗎?” 宿封舟挑眉:“用完就丟不合適吧?” 應奚澤:“……沒有要丟你。” 話落之后大概隱約也感覺到了其中很容易讓人誤解的歧義,多解釋了一句:“我需要先洗個澡。” “你洗就洗……”宿封舟說到這里戛然而止,也終于意識到了什么。 怎么說呢,總不能夠是害羞了吧? 他仔細地往應奚澤那張緊繃到完全看不出表情的臉上多看了兩眼,換了個安慰的語調:“放心吧,我不看。” 話音落下,應奚澤的臉上隱約間出現了幾道裂縫。 很久之后才模棱兩可地“嗯”了一聲,起身下床,找出一套換洗的衣服后直接進了浴室間。 直到門關上的那一瞬間,宿封舟終于忍不住地笑出聲來。 就這樣笑了許久,才翻出了自己的那套廚具,開始開工。 應奚澤洗完澡出來,房間里彌漫著的飯香已經蓋過了他身上沐浴露的淡淡香氣。 他胃口確實一般,并沒有著急要去吃飯,正要去拿自己的手機卻是被宿封舟先一步攔住了:“別管其他那些無關緊要的事,先吃飯。” 應奚澤大概也知道宿封舟所說的“無關緊要的事”指的是什么,順從地坐到了餐桌旁邊,往嘴巴里送了一口菜后才開口道:“實驗結果出來了?” 明明是疑問句,卻用的是非常平靜的陳述語調。 “嗯,虞工最后還是抗住了,整天的效果來看,這次生產的藥劑應該還算成功。”宿封舟邊吃邊說,仿佛此時談論的是再平常不過的流言八卦,“早上群里已經發過了消息,現在這個時間,應該已經在羅列成品出來后的首批注射者名單了。” 應奚澤絲毫不覺意外地“哦”了一聲:“也挺好。” 宿封舟在他這樣的態度下,反而似笑非笑地看了過來:“你就不好奇哪些人能夠享受到這樣的待遇?” 應奚澤回視,在目光的觸碰下勾起了一抹沒有絲毫溫度的笑容:“沒什么值得好奇的,有時候決定生死的權力往往掌握在少數人的手上。” 即便是宿封舟,在這樣的神態下,也不可避免地感到背脊有些微微發涼。 他忽然想到應奚澤曾經說過從來沒有想過要當救世主,而實際上從某方面來,這個世界能夠獲得拯救的或許也只能是擁有選擇權的那一批人。 就像這次的藥劑。 經過了這么多個日日夜夜的配合之后,即便研發成功,因為無法進行純粹的人工合成,在只有應奚澤一人來提供基礎血液的情況下,產出注定有限。 這樣一來,如何進行最終分配,本身就是一個非常殘忍的問題。 第3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