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這片區(qū)域內(nèi)的小型“事故”爆發(fā)即將得到暫時性的緩解，突如其來的槍聲打破了平靜的表象。

    眾人剛剛才松下的一口氣頓時又緊繃了起來，還沒來得及離開的人群再次接連發(fā)出了幾聲尖叫。

    被留下的那批人本就巨大的心理壓力，也終于隨著第一個被擊斃者的出現(xiàn)轟然坍塌。

    最先出現(xiàn)反抗反應的是正在跟隨消查部人員前往隔離地點的那部分人群。

    恐慌的情緒一旦開始滿眼就極度迅敏，產(chǎn)生的混亂之下，出于求生本能的趨勢，陸續(xù)有人已經(jīng)開始出朝著出口的方向狂奔了過去。

    出口處的向導正在為準備離開的普通群眾們清理記憶，原本井然有序的隊伍隨著額外人員的撞入頓時也被拽入了混亂當中，畢竟之前的異化者造成的心理陰影有些過分巨大，被帶走的那批人對于普通人來說已經(jīng)無疑是異類般的存在，所過之處瞬間產(chǎn)生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然而這依舊不是場面最為失控的時候。

    陸續(xù)地，就在剛剛逃散開去的那群人當中，又開始有新的異化者出現(xiàn)了。

    同一時間，剛剛停歇了片刻的槍聲也再次同步響起。

    因為已經(jīng)完全混在一處，各個人群中陸續(xù)倒下的身影直接將所有人恐懼的情緒推向了最高點。

    根據(jù)之前的檢測條例，單純血液樣本異常的情況并不能作為否認人類身份的依據(jù)，這也使得消查部門在維持秩序的過程中顯得有些艱難。

    而新的異化者出現(xiàn)就成為了打開某種契機的信號，前不久還一片平靜的檢測廣場頓時化為了充滿殺戮的處決現(xiàn)場。

    逃的逃，哭的哭，過分驚慌之下放聲的尖叫更是不絕于耳。

    而此時應奚澤卻是處在了整個現(xiàn)場中大概算是最為安全的那個地方。

    他微微抬了抬頭，眼前是高高籠罩下來的背影。

    剛才就在混亂爆發(fā)的第一時間，宿封舟幾乎是出于本能地將他一把拽了過去，牢牢地護在了身后。

    從摸槍到開火的cao作幾乎是一氣呵成。

    正準備在他們檢測臺前進行血液取樣的那位中年男人還沒來得及完全異化，就已經(jīng)被直接擊斃到了當場。

    應奚澤看著濺開的綠色血液沾染上了宿封舟的防護服，臉上情緒不明。

    第31章

    這個時候，大概所有人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都是“瞞不住了”。

    受驚之下的人群幾乎是漫無目的地朝周圍散去，卻都被周圍提前豎立起來的防御屏障牢牢地阻攔在了原地。

    在場的絕大部分還是普通人，根本看不到向導的精神罩，只能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不論如何居然都找不到出去的路，只能讓本身具有的恐慌一度地再次加劇。

    應奚澤站在宿封舟的背后，就這樣平靜地看著這個男人無聲地扣動地扳機。

    一下又一下。

    每一聲槍響，都代表著一個異化者的倒下。

    看得出來，宿封舟對這樣的cao作早就已經(jīng)習以為常。

    握著手槍的姿勢端正筆直，線條分明，一旦沒有陷入紊亂狀態(tài)期間的暴躁情緒，整個人看起來格外的一絲不茍。

    這個擊殺的過程中，男人臉上的表情幾乎沒有絲毫變化，似乎對于劊子手這種角色充當?shù)孟喈斶m應。

    直到，應奚澤清楚地看到宿封舟的喉結隱約滾動了一下。

    他沉默片刻，走上去輕輕的拉了下衣角，引過了宿封舟的注意力：“其他人也能解決，可以休息一下了。”

    宿封舟明顯地有一瞬的愣神，然后眉梢微挑，將配槍收了起來。

    周圍的槍響還在繼續(xù)，不過距離他們明顯要遙遠了很多。

    “覺得殘忍嗎？”宿封舟問。

    應奚澤搖了搖頭：“不這么做，才是對活著的人最大的殘忍。”

    整個動亂的現(xiàn)場整整持續(xù)了一個多小時，才逐漸重新地平靜了下來。

    剩下的群眾們顯然都心有余悸，臉色慘白之下幾乎是麻木地服從了消查部門的安排。

    排查工作又重新進行了一次。

    只不過比起最初，這種十幾米一具尸體的畫面，多少有些過分的沖擊視覺。

    將發(fā)生異變的人員全部清理之后，剩下的群眾人數(shù)明顯要少了很多。

    這一次的重復檢測結束之后，跟第一輪的結果進行比較，充分證明了血液基因的異常確實與異變有著非常緊密的聯(lián)系。

    當然，也有剩下一部分血液存疑卻還未發(fā)生異變的人員，被迅速地完成轉移。

    “這很糟糕。”帶領支援團隊的負責人臉色不由有些凝重，“普通異形襲擊后的受傷感染，基本上都是在十分鐘之內(nèi)就會發(fā)生，但是從這次的血液采集情況來看，這一批異變發(fā)生的潛伏時間明顯比之前要長了很多。半小時、一小時，甚至于……可能更久。這意味著，以前利用檢測儀器進行的隔離區(qū)觀察模式也將被全面推翻，這樣一來，無疑會對各大部門的工作也造成很大的影響。”

    他也沒有再多浪費時間，當即聯(lián)系了平城研究院，將現(xiàn)場的情況進行了轉述。

    最后的一批人員被代理之后，現(xiàn)場確定血液正常的人們在后勤部門的帶領下朝著門口的方向靠攏。

    離開之前，所有人都需要接受特殊部門的向導們所進行的記憶力篡改。

    剛才在應奚澤他們這邊經(jīng)歷過血液檢測的男男女女們也排到了隊伍當中。

    其中幾個多少還有些印象，只不過比起第一次檢測過程中還算能強顏歡笑的樣子，一個個臉上已經(jīng)都只剩下了濃烈的蒼白。

    這大概就是這個時代遲早需要被籠罩的顏色。

    應奚澤稍微有些走神，忽然感到身上一重，回頭看去才發(fā)現(xiàn)宿封舟將自己的外套拖下來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似乎感受到了他詢問的視線，宿封舟說：“看你好像有點冷。”

    應奚澤愣了一下，本想問宿封舟是從哪里看出他覺得冷的，直到低頭看去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不知不覺間居然有些微微的抖動。

    沒再反駁，他稍微攏了攏外套。

    宿封舟的身材比他要高大上一些，體格更是健碩很多，這讓整件外套披在他肩上的時候似乎足夠將整個人都包在其中，像是一個非常寬廣的懷抱。

    不可否認確實有一種久違的溫暖的感覺，如果沒有外面那些許沾染上的綠色血漿，整個畫面可能會顯得更好一些。

    宿封舟抬頭朝著遠處的方向看了過去：“哦，該輪到我們做檢測了。”

    其他的無關群眾已經(jīng)在安排下順利撤離，剩下的全是一些在面對積極工作的相關部門成員。

    由于過分殘酷的事實已經(jīng)證明了先前的異化檢測儀器沒有了實用性，這讓所有人員在離開之前也不得不參與到這種最古老的采血檢測模式當中。

    應奚澤還沒有什么行動的想法，就已經(jīng)被宿封舟直接拉著走了過去。

    兩人一前一后地排在隊列當中，看起來一副相當配合工作的良好公民模樣。

    排在他們前面的是后勤部門的兩人，整個等待檢測的過程中不時地進行著對話。

    “這次‘事故’的涉及范圍也太廣了一點，今天晚上估計又要熬夜加班了。”

    “熬唄，能有什么辦法了，也只能熬啊！主要是這段時間的加班實在是太多了一點，我能想的借口都已經(jīng)全部用過了一遍，今晚也不知道該怎么回去跟老婆孩子們說了。”

    “有什么不知道的，就直說加班不行嗎？”

    “……恐怕不太行，上周連著七天全說的加班，家里直接懷疑我是不是外面有了。”

    “同情你，不過往好了想，這次也算是順便進行過排查了，這片有異化趨勢的人員全部排查清楚了，短期內(nèi)應該可以安穩(wěn)一段時間。”

    “嘿我也是這么想的，就說剛才這么一搞，總應該干凈了吧？”

    仿佛是為了回答他的話，前面不遠的位置傳來一聲槍響。

    排隊的人員一個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雖然沒有像剛才那波陷入混亂當中，但是整個隊列依舊豁然散了開去。

    應奚澤眼看著后勤部那兩人的臉色“唰”得一下全白了，看著就在自己幾米遠的位置倒下的那具尸體，也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

    很顯然，就連他們這些相關部門的工作人員中，居然也已經(jīng)開始出現(xiàn)了異化者。

    倒下的那具尸體已經(jīng)很快被人拖了出去。

    從身邊路過的時候，應奚澤看到了那人臉上生長出來的猙獰靈片，還沒有來得及合上的眼眶是赤紅色的復瞳，只有身體還暫時保持著人類的樣子。

    檢測工作又開始持續(xù)進行，這一回，前面的兩個后勤人員也終于沒辦法像剛才那樣談笑風生了。

    事實證明在未知恐懼來到身邊的時候，沒有任何一個人能置身事外。

    大概是感受到了視線，前頭的宿封舟忽然回頭看了過來：“放心吧，剛才采集樣本的時候都是我離那些人更近一點，就算要感染也是我先被感染，別怕。”

    應奚澤真是好久沒聽到有人跟他說“別怕”兩字了，原本沒什么表情的眉目間反倒泛起了隱約的笑意，反問：“那你怕不怕？”

    “我？”宿封舟仿佛真的認真想了想，“干我們這行的，要么被感染要么直接戰(zhàn)死，本來就是最正常的歸宿。”

    說到這里他稍微停頓了一下，朝著應奚澤緩緩地眨了下眼：“所以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唯一的想法大概是，讓你們這些老熟人都盡量地離我遠點。免得到時候被擊斃的時候樣子太難看，還要沾你們一身的血。”

    這話說得多少顯得有些過分不夠正經(jīng)，但應奚澤并沒有隨便接話應付，而是輕飄飄地否定這個要求：“要不要離遠點，大概得看到時候的心情。”

    宿封舟也沒強求：“行吧。”

    給別人做檢測和跟自己參加檢測的感覺顯然完全不同。

    一個作為審判的那方，一個是等待著自己的審判結果。

    血液樣本采集結束之后，檢測結果陸續(xù)地出來了。

    雖然比例遠沒有之前普通群眾中采樣結果那么高，但也陸續(xù)地有現(xiàn)場的工作人員被帶往隔離區(qū)。

    應奚澤拿到自己的檢查報告之后隨便瞥了一眼，毫無意外的一切正常。

    他隨手折了折放入口袋，余光掠過宿封舟手上的檢測單子，才不動聲色地收回。

    到這個時候為止，這一整天的折騰也算終于得以告一段落。

    然而等應奚澤回頭看去的時候，卻是看到虞清漪拿著報告單，一動不動地站在檢測桌跟前。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朝著應奚澤的方向看了過來。

    依舊是那張明艷靚麗的臉龐，雖然在男友戰(zhàn)死之后少了很多的靈動，但依舊讓人不得不承認她是一個絕對漂亮的女人。

    應奚澤看到了虞清漪臉色間那份詭異的白，便見她匆匆地跟已經(jīng)圍上來的消查部成員們說了些什么，在對方遲疑的態(tài)度下第一時間朝他的方向奔了過來。

    這樣的動作一下子惹起了周圍的反應，齊刷刷地沖過來一群人，在虞清漪靠近應奚澤的第一時間控制住了她。

    整個過程當中，被虞清漪捏在手里的檢測單飄落在了地上，也讓應奚澤清楚地看到了上面的結果。

    他的視線停頓了片刻，才重新抬頭看向虞清漪，語調(diào)一如既往的冷靜：“虞工，是還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

    虞清漪被這么多人攔截沒辦法再前進一步，更何況應奚澤跟前還擋了一個宿封舟。

    大概是出于恐懼，她整個人依舊還處在微微的顫動當中，可是說出來的話語顯然在很努力地維持住冷靜的表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