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不敵他 第6節
沒多久,江明開著他的紅色電動三輪車過來,還帶著他們家的吉祥物。 是一只阿拉斯加。 半個月沒見它,江月稠也挺想念。 把它抱坐在腿上,揉了好幾下毛茸茸的腦袋。 二十分鐘后到了他們現在住的地方。 四周和市區迥異的風景,破落且暗淡。 累了一天,卻還是也沒睡好。 她做了一個不太愉快的夢。 她夢見自己去找曾憶昔要回包,但對方管她五百塊錢。 想著自己那點東西還不值個五百塊呢,她就跟曾憶昔討價還價。 她出五塊算作他的“辛苦費”,但曾憶昔不同意,他倆就嗆了兩句嘴,又拉扯了一番,她不小心把曾憶昔那精致的臉龐劃拉出了一道血口…… 最后賠了他五千! 不得不慶幸,這幸虧得是夢。 第4章 好像還挺能臭美 江月稠換好衣服從臥室出來時,江明和劉小梅在客廳里說話。 他們早早就起了,做這種小本生意的人沒什么機會睡懶覺。 怕吵醒她,夫妻倆說話的聲音很小。 直到江小黑鬧出點動靜,兩人順勢看過去,這才注意到江月稠已經起來了。 她端個漱口杯站在衛生間門口。 劉小梅看她這蓬頭垢面的樣兒,頓時嫌棄臉:“都大姑娘了,怎么還這個邋遢樣子。” 江月稠嘴里都是泡沫,說話含混不清:“這不是在自己家嘛,你們不說出去,那誰能知道啊。” 她低眸看著蹲在腳邊的小黑,“小黑你也別說。” 小黑搖了搖尾巴,像是聽懂了。 “你這丫頭……”劉小梅撇了下嘴,“在外面可得注意點形象。” 江月稠應道:“我在外面可講究了,這十里八鄉的,都說我像我媽呢。” 劉小梅:“……” 劉小梅年輕時長的很好看,大名鼎鼎的劉家村一枝花,方圓百里的好青年把門檻都快踩破了。不過呢,這最后還是“瞎了眼”看上了江明,所以也才有了她。 江明看了個熱鬧,不應景的笑起來。 然后結結實實地挨了劉小梅一巴掌,“再笑一聲試試。” ……立馬噤聲。 幾分鐘后,江月稠洗漱完畢從衛生間出來。 劉小梅手里拿著一頂帽子要江明戴上,說早上天氣冷。 江明才不想戴這瓜皮帽,兩人又在拉扯。 最后不出意料,還是江明妥協了。 他邊戴帽子,邊憤憤地頂了兩句嘴,又挨了劉小梅的罵。 江月稠喝了杯熱水后,喊了聲:“爸,我跟你一起去菜市場。” “跟你爸一起干什么?菜市場又臟又亂的。”劉小梅說。 “去幫幫忙嘛。”走到劉小梅身邊,江月稠嗅到一股淡淡柔柔的雪花膏味,忍不住問了句,“媽,我給你買的那套水乳,你用了沒?” 劉小梅低頭去解腰上的圍裙:“我用不慣,下次別買了,浪費錢。” 離的近,江月稠看到她眼角有好些細紋了,皮膚也粗糙了些。歲月有些不饒人,劉家村當年的小村花現在也五十多了。 十分鐘后。 電動三輪倒車聲音響起,江小黑湊熱鬧叫了兩聲。 劉小梅在后面囑咐:“路上慢點啊!” 江明應了聲“知道了”。 轉過頭,又小聲跟江月稠道:“你看你媽啰不啰嗦。” 江月稠立馬就把他賣了,回頭跟劉小梅說:“你老公說你啰嗦。” 江明:“……” 劉小梅上來推了一下他的頭,江月稠看著直樂。 很久沒和江明一起去市場進貨,小時候倒是常跟著一起來。 但也不會“白來”,江明忙完后,總會給她買點好吃的。 所以她那會兒也非常樂意去。 江明問了她一句“冷不冷”。還不待她開口說話,一個人影躥到車前,跟碰瓷似的,差點撞到他們的車。 得虧江明注意力集中,猛地剎住車。 …… 定睛一瞧,竟是王氏食雜店家的兒子。 江明一身冷汗,語重心長地道:“阿斌吶,走路看著點兒,還有你這大清早的是要去哪兒?” 王睿斌看了他們一眼,沒解釋什么。他后面傳來拖沓的腳步聲,還要不堪入耳的罵罵咧咧。 是他爹。 王睿斌也懶得跑了,就站在這里,動也不動。 王家成跑得快累昏過去,“死……死崽種!又在家里……偷……偷老子的錢!” 借著昏昏的燈光,江月稠看清了王家成現在的樣子。整個人透著一股病樹朽木般的滄老感。常年酗酒抽煙,還好嫖賭,就這么掏空了身體,眼下皮膚蠟黃,眼珠渾濁得很,說句話咳三聲,看著像有什么沉疴痼疾。身上的衣服也不修邊幅,像是十天半月沒洗過。離得近,聞到他身上那股子形容不出來的怪味。 王家成鞋都跑掉了一只,叉腰喘一大口氣,才繼續罵,“沒出息的狗東西!一天到晚的玩游戲玩游戲……” 他揚起胳膊,做勢要打王睿斌。 王睿斌站著不動,冷冷地道:“你挨老子一下試試。” 王家成舉著手,不上不下地,是在猶豫。 以前,王家成可是沒少揍自己兩個孩子,認為棍棒底下出孝子,老子打兒子不是天經地義的么?打起人來可從不含糊。但王睿斌如今的個頭早就超過他,前幾天,他喝了點酒,看到王睿斌數落了兩句,結果現在敢直接和他拍桌子了。 王睿斌哼了一聲,兩手插兜,就這么大搖大擺地走了。 人走遠了,王家成回過神來,看到江明,他面色一紅,覺得剛剛的事情讓他有些沒面子。 他咳了好幾嗓,突然找江月稠搭話:“惠惠跟你聯系過嗎?” “……沒有。” “怎么就沒呢?”王家成不大相信,“從小你們倆關系就好,她不跟你聯系跟誰聯系?” “真沒。”江月稠不是很想搭理他,說話不算特別客氣。 “這死丫頭,養著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吃老子喝老子的,這么把她拉扯大……”王家成逼逼賴賴地罵起王謹惠,“這狗娘養的,跑到外面去連個影兒都沒有!等她回來,看我不打死她!” 在兒子身上掉下來的威風,他便想從女兒身上找回去。 江明聽著生氣,忍不住來了句:“那惠惠就更不會來了。” 說完,便把車開走了。 路上,江明還是氣不過:“這么多年了,還是這個德行……” 江月稠輕嘆了一口氣,她和王謹惠確實很長時間沒聯系過。惠惠要是在這里,怕是王家成回頭就去找她撒氣。他們家的人重男輕女,從小對她就是不冷不熱。 其實那巷子里的人,不少都有這樣的思想,當年也有人攛掇劉小梅再養一個男孩,說是女孩將來靠不住的,再說他們當時還是農村戶口,能養兩孩的。 她那時年紀還小,聽著既生氣又害怕,真的怕他們養一個男孩,她就跟惠惠一樣,不被爸爸mama喜歡。 江明看她沉沉的小臉,好笑道:“在心里罵人呢吧?” “……” 到菜市場門口時,已經停了好些和他們一樣的三輪車。 都是起早貪黑謀求生計的命。 江月稠跟著江明先去了rou鋪。 這鋪子的老板是中年男人,個體型偏胖,穿著某雞精調料送的深藍色大褂。 他們進去的時候,他正忙里偷閑地往嘴里塞包子。 “叔。”看到老板,江月稠主動打了聲招呼。 她從小跟著江明跑,老板也認得她。 “呦!丫頭今天也來了啊!”老板笑起來很親善,拎著一塑料袋的包子過來了,袋口朝她打開,“叔叔手不干凈,你自己拿。” 江月稠不扭捏,說了聲“謝謝”,便拿了一個。 “談朋友了嗎?”老板問。 “……”江月稠笑的些許僵硬,差點把手里的包子給抖掉了,“沒呢。” “還在上學。”江明幫她解釋,“研究生忙著呢,哪有功夫談戀愛。” 老板娘從里面出來,插了句嘴,“丫頭也不小了,畢業了趕緊談一個。” 老板打趣:“丫頭不是還想念博士吧?” 江月稠忙搖頭:“不讀不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