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不敵他 第2節
一面是漸染的配色,一面嵌著幅刺繡。繡的是賀鑄那句詞里的意象—— “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喜歡啊?”江月稠也學她一副不著調的樣子,“笑一個,江總就送你一個。” 安寧比了個剪刀手,“你笑兩個,安總給你買套湯臣一品。” “我可錄下來了啊。”江月稠說。 安寧笑罵了句,跟著岔開話題,“欸,我們milky way可是連續五年被評為最佳雇主。” “厲害。”江月稠敷衍地給她鼓了兩個掌。 安寧白她一眼:“我說真的,我們秋招還沒結束,知道你這高材生不愁工作,可你也不妨看看我們唄。看看這工作環境,硬件就不說,軟的方面,我們這兒就沒什么人際交往的壓力,真正的扁平化管理,我跟我們ceo說話比跟我爸說話還隨意自在,帥哥多的跟羊毛似的任你薅……” “帥哥?”江月稠不厚道地笑出聲,“哪兒呢?” 從她進來到現在,見到唯一跟帥沾邊的雄性靈長類動物,大概就是駱涵宇了。 人家還是江理的。 “靠!我們帥哥很多得好吧。”安寧剛準備給她找幾張照片,同事打來電話。 電話那邊不知說了什么,她神色陡然興奮,驚呼出聲:“moon真來了啊?!” 掛完電話,安寧有幾分忸怩地看她。 moon是安寧最喜歡的職業選手,江月稠對此也有點印象。 深知此女重色輕友的本性,根本不會自取其辱地問她和moon誰更重要這種問題。 “滾吧。”她擺了擺手。 安寧倒也沒有立刻就閃人,還是裝模作樣地把她送到了咖啡廳,走之前幫她點好了東西。 但還是找她的moon去了。 咖啡廳很暖和,放著日本昭和年代幾位歌手的歌。 大抵是玉置浩二的《初戀》響起時,她眼睛緩緩合上了。這幾天都處于興奮狀態,眼下實在抵不住困意。 眼睛再睜開時,天色已經黑透。 她就這么睡了一個多小時,還是安寧一個電話把她喊醒。 安寧找了個同事來接她。車在樓下停著,直接帶她去江體。 送她到江體門口,那同事又馬不停蹄地去忙其他事。 遠遠地,就看到主館正門被堵得水泄不通。好幾個職業選手在那邊在給粉絲簽名,四周圍著一群人。 見狀,江月稠繞道去西側門。檢完票后,她進去找到自己的位置,安靜坐下。 典禮很快帷幕,臺上主持人熱情地介紹到場的嘉賓。 現場來了好些頂流明星、主播和職業選手,每報一個名字,臺下就是一陣熱烈的掌聲。 聽完某歌手唱歌,又看了某明星跳熱舞,最后看主播表演solo賽…… 才終于到她期待的環節。 緊繃唇角,但仍有一絲笑意泄露。 畢竟獎金有十萬塊啊! 舞臺上,主持人一直面帶微笑。直到這會兒看到這一串由字母和數字交混的字符,沒有規律可言,而且還長。 念id時,他險些出了岔子。好在經驗豐富,到底是穩定了場面,還說了句“自古亂碼出高手”,惹的臺下一陣歡笑。 這是江月稠的游戲id。 當初為了投稿,她才注冊了一個halo的賬號,沒想那么多,就很隨意地在鍵盤上滾了一圈。 按流程走,她還得先跟主持人尬聊一會兒。 主持人拿著話筒問她現在是什么心情。 她湊唇到話筒旁,緩聲道:“作品能被認可,我很開心,也很受鼓勵,感謝milky way,感謝halo……” 一下獲得十萬獎金,除了開心想不出有其他的心情。 也能理解主持人的工作,所有她也配合,但實在想不出太多說辭,就只能這樣湊合著聽了。 主持人轉而去采訪站她身旁的兩個獲獎的男孩,問了他們同樣的話題。 這男生一個比一個能說。 最后回話的男生,模樣很年輕,可能是過于激動,他眼角都似有淚花,接過話筒,他聲音發著顫:“我是milky way的死忠鐵粉,是玩著milky way的游戲長大的,我最喜歡的游戲是halo,我覺得它就是我心目中最棒的游戲!它在我心目中,就是全世界最牛叉的游戲!還有我的夢想就是能來milky way工作,我想為我們國產游戲的發揚光大貢獻自己的力量!” 江月稠聽出這孩子說的很真誠,并不像請來的演員。可她不玩游戲,一時難以共情。 但臺下早已響起一片嘩啦啦的掌聲,她也跟著鼓起掌。 終于能頒獎了。 主持人語速有意放緩,一字一頓地道: “下面。” “有請milky way研發總監、halo項目負責人——” “曾憶昔先生上臺頒獎!” 話音一落。頃刻間,江月稠堆滿笑意的臉倏地一僵。 “有請曾憶昔先生!”主持人又慷慨激昂地喊了聲。 舞臺的射燈悉數亮起,燈光積聚在他所在的那一隅。 目光繞過熙攘的人群,于燈影下,無聲接軌。 曾憶昔遞來的眼神平靜且清冽。 像盛夏某個停電的夜晚,她熱到頭腦昏聵去推窗時,那游轉在星光下的風。 第2章 不順路。 輕淡一瞥后,曾憶昔便收回視線。 身邊有人要跟他說話,他微側過頭去聽。 江月稠眼角余光注意到他似乎只笑了笑,像是沒說話。 或許“嗯”了一聲? 離的遠,她聽不見。 只知道他笑容挺淡,些許的敷衍。 還跟以前一樣。 短暫幾秒后。 這披著一身光芒的人,在光芒萬丈里,緩緩起了身。 通往舞臺的路,也被燈光照的清晰明朗。 相隔的距離隨他的步伐,不斷被拉近。 走在眾目睽睽里,曾憶昔一臉旁若無人的坦然,像紅毯的熟客。 他穿了件衣料硬挺的墨色四袋工裝夾克,廓形和肩部弧度很流暢。衣襟是敞著的,金屬質感的拉鏈頭隨步伐動作晃動。 裝扮跟莊重扯不上邊,卻很合襯他。 七八分成熟間,還留存一二分昨日少年的影子。 隔著一層厚重的紅毯,那由遠及近的足音并不似踩在光滑的大理石上一般鏗鏘。 她卻仿佛聽見,那如枯枝敗葉一般干透的過往,在他足底咯吱咯吱地作響。 似水流年仿佛在她十指間漫淌而過。 她指尖不自覺地貼向衣角,在燈光照不到的地方,不露痕跡地輕輕顫了顫。 雖是高中同學,還做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同桌。在當年那些喜歡亂點鴛鴦譜的同學那里,他們的關系好像還有些不一般…… 但這些都是表象。 彼時,曾憶昔已經拾階走上舞臺。 離她不過是幾步之遙,中間隔著三四個人。 江月稠看了他一眼,發現他并沒看她。 她捏了下手指,讓自己冷靜下來。 剛剛主持人沒有念及她的名字,只是報了一串亂碼。 再一想,剛剛的對視,曾憶昔神情平靜的幾近淡漠。 看上去,應該是想不起來有她這么個人了? 或許可以再樂觀主義一點,也許是她現在外貌變化太大,所以他沒認出來。 后來也見過幾位老同學,好些人跟她說過“認不出來你”這種話。 還記得曾憶昔當年第一次主動跟她說話,是在開學后的第四天。 在衛生間門口。 他看她往女衛生間那邊走時,甚是好心地提醒了句—— “走反了”。 她腳步一頓,抬頭看到衛生間上的標志,人物是穿裙子的。 一旁還有一個大大的“女”字,字體還是粉色。 她想了想,不是很確信地問:“你是跟我說話嗎?” 曾憶昔:“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