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仙階[修真] 第46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我靠美食在逃生綜藝爆紅、婚妻已定:總裁,別亂來、歲月不敵他、請控制住你的向?qū)?/a>、穿成年代文男主的炮灰前妻、金屋囚、帶著農(nóng)科院和爺爺一起穿了、女配和魔尊同歸于盡后、為枝、穿書后我被迫吃上了軟飯
虞黛楚猛地握緊了拳。 她看見,“虞黛楚”受盡算計,一步步走上死路,傷勢越來越重、處境越來越難,本來只是想回鄉(xiāng)探望一下養(yǎng)父母與故人,最終卻成了送命的歸途。 若只是如此,她雖然忍不住要蹙一蹙眉頭,卻總歸能夠淡然處之——站在這個夢境中的“虞黛楚”的角度來看,她確乎已經(jīng)盡力了,對方勢力龐大、靠山強勢,而她既實力低微 、又無人依傍,步步維艱下,還能穩(wěn)住心態(tài),努力提升自己的修為,知道拳頭才是硬道理,這實在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而這樣竭盡全力的“虞黛楚”,遇上一個蠻不講理,又背景雄厚的瘋子,在對方的重重算計、不計成本和代價的針對下,一步步走上絕路,即使讓人看著有點不爽,卻也讓人覺得她盡力了,起碼無愧于己。 虞黛楚不是那種見不得自己失利、見不得自己深處困境的人,她本心里,覺得自己今日能占據(jù)得意之勢,逼迫旁人對自己低頭甚至喪命,那么翌日時局調(diào)轉(zhuǎn),變成她左支右絀、舉步維艱,甚至于一步步走上死路,也沒什么不好理解、不能接受的。 只要她掙扎了、盡其所能地反抗,沒有辜負自己哪怕一絲一毫,那虞黛楚便覺得值得欣慰了——盡人事,聽天命,唯此而已。 但虞黛楚接受不了的,是夢境中,“虞黛楚”陷入死局時,是對手在故鄉(xiāng)、在養(yǎng)父母家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在一個凡人聚居的地方! 即使現(xiàn)實中,虞黛楚三四歲便跟著林漱懷來了太玄宗,離開養(yǎng)父母已有積年,而因為太玄宗有個不太成文、但真實存在的規(guī)矩——元嬰親傳弟子中,未筑基弟子,筑基前不得回鄉(xiāng),以至于她一直沒能和養(yǎng)父母有多親近,但,那里畢竟是她與這個世界最初的紐帶,是虞黛楚溫柔而平和的舊夢。 虞黛楚這些年雖然很少與養(yǎng)父母相見,但也不是真的就三十余年每個音訊了。所謂山本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林漱懷這個師尊,有時候當真是十分體貼、對徒弟很好的。他作為一條咸魚,不會帶著徒弟公然與不成文規(guī)矩作對——那會引起旁人的不悅和指點,林漱懷才不做這種引人注意的事情。 然而,林漱懷還是有一套咸魚專用辦法——每逢三五年,他便萬里迢迢跑上一遭,把虞黛楚的養(yǎng)父母從家中接到太玄宗來,讓虞黛楚與他們相見。 可以說,虞黛楚與養(yǎng)父母雖沒有日日相見,感情卻仍十分親密。 別說是傷害她的養(yǎng)父母了,就算只是有人冒犯了他們,她都會眉頭大蹙、心中格外不悅,讓冒犯者知道什么叫做鐵一樣的拳頭。 而在這夢境里,“虞黛楚 ”的這個心懷嫉妒的同門,竟然敢把殺陣布置在她養(yǎng)父母家里?竟敢直接拿她養(yǎng)父母作人質(zhì),甚至于當著她的面?zhèn)λ麄儯?/br> 這明明是她的夢境,卻專門安排一個角色,來將她心靈中的某部分歸宿與寄托搗毀、毀掉她心底最溫暖而最甜美的夢? 虞黛楚怒氣上涌,要不是因為這是夢境,她現(xiàn)在就會沖上去把那人剁成碎末。 她在夢境中,已是氣得面露冷笑,夢中人,卻已仿佛氣不動了。 也許當真算得上命途多舛、時運不濟,“虞黛楚”出長樂門、返鄉(xiāng)探親時,還是個父母雙全、前途無量的天才修士,只是回了家一趟,忽然就變成了父母雙亡、修為盡毀的可憐人。 她掙扎著逃回長樂門,靠著身份,勉強保住一條性命。 曾經(jīng)緩緩輕撫她額發(fā)的師尊,也忽然又變回了長樂門掌教,抹去所有慈和、溫柔,以一種最冷酷、最漠然的神色望著她,“既然你仙緣不夠,咱們的緣份,也就到此為止了,往后的路,便兩不往來,你自己去走吧。” 礙于曾經(jīng)的師徒關(guān)系,從仇人手里保下她一次性命,就仿佛是這十幾年朝夕相處,對她最大的施舍。 “虞黛楚”望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心里想的不是苦澀、不是惆悵,甚至不是怨恨,反而是一股寂然的平淡:“活成這樣,算計得這樣精明,卻最終沒得到多少東西,也許也挺可悲的。” 長樂門靠不住、掌教師尊也靠不住,“虞黛楚”在資質(zhì)、修為被毀的那一刻,便已有了這樣的覺悟。也許是長樂門太失敗、十幾年也無法讓她產(chǎn)生一點歸屬感,也或許是她本身就冷心冷肺,十幾年也無法稍稍捂化,總之,她平靜得自己都詫異。 也許換個心思細膩而柔軟的人來,此時必定是憤怒、怨恨、悲傷交加吧? “虞黛楚”帶著點倦意想到,也許她是太過冷淡了,又或許是太疲憊,早有預感的事情,唯有接受。 沒了修為,走下的每一步,便都仿佛要比以前更難上數(shù)倍。也不知道她那個心懷嫉恨的同門究竟是怎么想的,明明沒了修為、受了算計的人是“虞黛楚”,卻仿佛比她要更加怨憤難消,即使將她從云端打落,也始終不滿足,非得 更進一步,要她的命,否則便不肯罷休。 “虞黛楚”再強,也終究是人,而不是已經(jīng)得道的神仙,她修為尚在的時候,尚且也有左支右絀、一時疏忽的時候,又更何況修為散去,成了一個凡人? 總而言之,她一步步竭盡全力,也仍是慢慢上了死路。 夢境一步步展開,虞黛楚便好似一步步沉入其中,這本來與她界限分明的夢境,不知不覺中,主角已成了她自己,她不再是旁觀著夢境的發(fā)生,而是自己在經(jīng)歷。 她有一瞬間,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自己已拜入太玄宗門下,忘記了自己已結(jié)成金丹,更忘記了自己身處夢境,當真以為自己是長樂門曾經(jīng)的天才弟子、如今修為盡毀、瀕臨絕境的那個人。 虞黛楚一步步向前走去。 她已經(jīng)很累了。長久的逃竄、終日的算計,已令人一刻不得放松,精神永遠緊繃,不知道殺機和死亡究竟什么時候會來臨。能走到這一步,她已然十分了不起。任何一個凡人能走到如今,都只能說是奇跡。 倘若換一個人,竭盡全力、只為求一條生路,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沒有生路,也許此時已是瀕臨崩潰邊界,恨不得當場痛哭一場,指天問地,控訴自己只是想活下去,花了這么大精力、付出了這么多努力,為什么還是不可以? 如果早知如何掙扎都是死路一條,那努力掙扎奮斗,究竟有何意義?反正都是一個死字,她還在堅持著什么?又在相信著什么呢? 但虞黛楚不會。 她只是有點疲倦地走著,每一步都竭盡全力,即使對于修士來說,這幾步走了和沒走沒什么區(qū)別,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罷了,然而,她正是憑借這每個微小的步伐,在一次又一次的不可能中活了下來。 但她終究還是有走不動的時候。人之所以修仙,就是因為凡人之力終有極限、終有盡頭、終有窮竭之時。 虞黛楚倒在一棵巨大的桃樹下,試圖爬起來,卻一個踉蹌,又摔了回去。 她知道自己的樣子確乎是很狼狽的,這逃生的每一天、每一次、每一步,大約都是很狼狽的,倘若讓那個昔日嫉妒、此時勢必要她命的仇家看見了,定會哈哈大笑,狠狠地、快意地笑上一 番,一掃之前的憋屈與嫉恨。 但想活著,本身就是很難的,活在這個世上,沒有哪件事是很容易的。 虞黛楚望著參天的桃花樹,風吹過,帶下些許紅蕊,落在她身上,似乎在為她裝點。無論旁人遇到這種事,究竟心中如何怨恨,其實就她的本心來說,除了有點累,有點迷茫,就沒有更多的情緒了。 她只知道自己在等一個契機,一個可以翻身、可以一掃危機、可以讓她重新修仙、報仇雪恨的契機,她知道自己走下去,總歸會遇到這樣的契機的,而她一定能抓住。 ——只要她走下去。 她真的,真的是一個,永遠不會沮喪、不會懷疑的人。 她伸出手,撐在地上,指尖觸及那株巨大的桃花樹,忽地一燙,仿佛有什么東西在召喚著她一般,忽地直沖她心間,帶著一股龐大、古老、恐怖又令人震撼的氣息,將她渾身包裹在其中,讓她全身舒泰,仿佛置身于溫泉之中,暖烘烘的,一時沉迷又陶醉,甚至不愿醒來。 虞黛楚太疲憊了。 長時間的追殺與逃竄,令她身心俱疲,令她殫精竭慮,而之前的暗算所帶來的傷痕,還在她身上,給她帶來滿身的痛楚,讓她的身軀,趕不上她的意志,更趕不上她的愿望。 但此時,在這股奇妙的、遙遠的氣息傳來時,她仿佛忽然全然忘記了疲憊和痛楚,整個人輕飄飄的,舒服得簡直不像在人間,在這陶然中,甚至隱約露出微微的笑意。 在這陶然中,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聽見一聲輕微的、帶著試探和期盼的聲音,“你——有人在嗎?” 虞黛楚緩緩睜開眼,滿眼還是桃花紛紛,一個人也沒有。 “你能聽到我說話嗎?剛才就是你,喚醒了金龍,是不是?”那聲音沒有得到回應,帶上了些微的忐忑,卻又執(zhí)著著,不愿放棄哪怕一點可能和希望。 虞黛楚微微蹙眉,猶豫了一下,試探道,“你是誰?” 對面卻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過了一會兒,那聲音重又傳來,帶著掩飾不住的驚喜,“我是極樂天宮弟子,不知對面是哪位前輩?多謝前輩出手相助,喚醒本殿金龍,倘若前輩有所托付,定當竭盡全力報答。” ——簡直 像是小說一樣,她走到山窮水盡,馬上就要狗帶,忽然就有機緣直接送上門,似乎當場就要將她從絕境里撈出來。 瀕臨絕境,她竟然還有心思吐槽。 “讓你失望了,我不是什么前輩。”虞黛楚身體慢慢放松,一歪身,靠在大桃樹上,緩緩地說道,“我只是個資質(zhì)盡毀、無緣仙途,仇家馬上就要追上來的,普普通通、特別倒霉的小修士。我也不知道什么是金龍,也沒有為你們喚醒,更不知道極樂天宮是什么地方。你怕是認錯人了。” 對面沉默了。 “我也不知道你們究竟在哪里。”虞黛楚歪著腦袋,倚在樹干上,緩緩說著,甚至帶點慵懶,“擎崖界沒有你們這個宗門的名頭,不知道你們究竟是太有名、而我太孤陋寡聞,還是你們對自己的宗門名聲太過盲目自信。” 對面猛地問道,“你在擎崖界?” ——很好,果然和她猜的一樣,這個能被對方一口說出、仿佛只要提及名字就能被人知道說的是什么的極樂天宮,一定極其有名,那么,她不知道,就一定是因為她沒法知道。 所以,這個“極樂天宮”,一定不在擎崖界。 虞黛楚揉著太陽xue,她疲憊的時候,總喜歡做這種小動作,而這樣的動作,在她這些日子的逃命生涯中,已經(jīng)太過熟悉,以至于成了常態(tài)。 但唯獨這一次,不是因為疲憊。她不疲憊,在那陣氣息的包圍之下,她現(xiàn)在非常精神,以至于顯得神采奕奕,甚至,從來沒有這么好過——哪怕是剛剛筑基、最風華正茂、意氣風發(fā)的時候。 這一次,她只是出于習慣、長久被追殺所形成的習慣。 “你在哪個世界?”虞黛楚直白地問道。 “我們極樂天宮,自然是在滄流界。”對面仿佛忽然想通了什么,毫不猶豫地說道,“我明白了,你是一個道修,現(xiàn)在修為盡毀,還有仇家追殺、生死未卜,是不是?” 虞黛楚勾了勾唇角,其實沒有多少笑意,更像是做給自己看,給自己一點精神似的。她想,有點意思,看來對面的修士,學的是別家的道統(tǒng)呢。 她長這么大,還沒見過道修以外的傳承和世界呢。 “對啊。”她輕聲笑了一下,說得輕描淡寫 ,根本不像是一個被追殺、山窮水盡的人,甚至顯得有些像在作弄人。 對面顯然也為此感到深深的困惑,不知道究竟該不該相信她的話、順著說下去,但與猶豫了一剎,最終還是開口了,“那么,也許我能為你找出一條生路來——只要你愿意相信我。” 虞黛楚笑了一下——多新鮮,明明大家都已經(jīng)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流程還是得照著電視劇臺本走一遍。 “我快死了。”她懶洋洋地說道,“一個人快死了的時候,是不會懷疑太多的,倘若你打算救我,我只會激動得當場叫你爸爸,所以,你若是像想幫我,咱們還是快一點,不要這么多廢話了。” 虞黛楚已經(jīng)沒有和人扯皮、為了一點細枝末節(jié)糾纏不休的時間。而她此刻仿佛也完全喪失了這種欲望。 她的話語太過直白、也十分沒臉沒皮,和她甜美柔和的聲音配在一起,顯得十分違和,以至于對面又被她噎了一下,這才說道,“你方才一定是做了什么,這才氣息流轉(zhuǎn)到我們滄流界,正好落在我們極樂天宮的這座分殿之中。” “我們極樂天宮中,共有四座分殿,每一座中,都有一尊護道靈神守護,它們法力無邊、無比強大,鎮(zhèn)壓著一殿氣運,也庇護著本座分殿的一切弟子。然而,時運不濟,這樣強大的靈神,也不可能永遠存在,需要我們長久以氣運為它們溫養(yǎng),這才能一直存在。” “這些年來,天宮漸漸做大,在這滄流界中,無比顯赫,被人尊稱為魔門圣地,然而論及氣運,終究是比不上已是天人的祖師爺。以全宮氣運溫養(yǎng),最多也就能勉強溫養(yǎng)兩尊靈神。這尊金龍靈神,本曾是天宮中最強大、最古老、也最神秘的一尊靈神,偏偏所需的氣運太渾厚,令全宮上下齊心協(xié)力,也養(yǎng)不起,只能陷入沉寂。” “這靈神沉寂太久,便會在沉寂中慢慢消亡,倘若再過上幾十年,恐怕就會完全消失了。”對面的聲音傳來些若有似無的嘆息,“而我,也因為在天宮中不得重用,而被打發(fā)到這處分殿中來當?shù)钪鳎絼诘乜粗瘕堨`神消亡,束手無措。” “但現(xiàn)在,一切都不同了!”對面的聲音說到此處,忽地精神一振, 滿是亢奮與期待,“方才你一絲氣息流落到這分殿之中,竟直接將金龍喚醒,雖然還未回歸當年傲笑九天的氣勢,卻也已是金光大展,神氣活現(xiàn)、盤踞于金梁之上了!” “你知道這說明著什么嗎?”那聲音問她。 虞黛楚簡直像是在聽故事。 ——魔門?那當真是故事里的東西,她長這么大,別說一個魔修都沒見過,甚至于連魔門究竟和道門有什么具體的不同都不知道,要說全部的了解,大概都局限在,同門弟子私下里盛傳的話本,里面,魔修往往是大反派。 現(xiàn)在,對面這個聲音告訴她,就在一個她看不見的地方、對方正站在一個魔修世界,和她對話? 還有什么護道靈神、魔門圣地…… 虞黛楚仰起頭,凝視著無盡澄澈的天空,時不時有飛鳥悠悠飛過。 ——真好啊,世界這么大,她其實什么都還沒來得及去看呢。 “這意味著,我有著極為龐大的氣運。”虞黛楚平平淡淡地說道,說完了,想了一會,還并補充了一句,“也許我就是氣運之子。” ——她還有心思玩起了梗。 “……你都明白。”對面怔了怔,緩緩說道。 虞黛楚漫無邊際地想著,這有什么好不明白的?即便是土著,也會在常年的話本子熏陶下,生出點這樣的期盼,她作為一個穿越者,難道連這點猜測都不敢有? 她只是沒想到,還能有氣運之子像她這么慘。 ——但也不是不可能,這世上不還有一種流派,叫做廢柴流嗎?看的時候直接從咸魚翻身部分開始看,真正經(jīng)歷從天才到廢柴的那部分,才知道究竟有多難熬。 “你一定是氣運之子。”對面嚴肅,甚至稱得上鄭重地說道,“而且,不是道門的氣運之子,不是別家的氣運之子,是我們魔門的氣運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