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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雨 第57節

    “那我得想想?!?/br>
    張宇飛畢竟比他們大一屆,平常上課也不在一起,就算是八卦屆的二把刀,也只有偶爾的時候才會關注低一年級的事情。

    “哦,想起來了?!睆堄铒w拍了拍手,“我原先從我們班同學口中知道的,盛沂這個人防騙意識特別差,那會兒應該是他大一下學期吧,在網上被人騙了三四千,這個數目可真的一點兒也不小了,坊間傳聞那會兒他啃了很久的饅頭,連泡面都吃不起。學校后來還專門就此事開了好幾個宣傳講座,又找輔導員下寢,千說萬說,讓大家別在網絡上受騙?!?/br>
    水星眨了眨眼:“他……不是挺聰明的嗎?”

    張宇飛咂咂嘴,回答不上來她這個問題。

    “你說吧?!睆堄铒w只能搖搖頭,“那么聰明的腦袋,只能說在網上腦子轉不過來吧?!?/br>
    水星跟張宇飛只是簡單打探了下盛沂的情況,張宇飛說到興頭上,又拿出手機給她看微信。

    張宇飛跟盛沂不太熟悉,但是兩個人因為老師交接作業的事情加過微信,聊過的話區區幾句,他把手機拿到水星眼前:“對了,這可是你高中同學誒,你沒加他微信嗎?”

    水星說沒有。

    也許是她回答的語氣出現了什么問題,也許是因為她今天有關盛沂的問題實在提的太多,張宇飛不知道怎么就捉住了她的馬腳,沒管住嘴,多說了句:“你該不會是表白拒絕被刪了吧?”

    “…….沒有?!?/br>
    她嘴巴里是否認的話,但是人都不傻,自然知道其中必有隱情。

    也是在那年,微信忽然流行起來,水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被拉進了西城附中2010級的年級大群里,大約她在那屆還算出名,才加進去不久就紛紛有人來申請她為好友,水星胡亂地點擊了通過,又鬼使神差地點到更多的群成員里,去尋找她熟悉的頭像。

    這么多年,盛沂的頭像還是沒變,白底黑線,水星記得他說過這是恒星的光譜。

    她點進頭像,看到盛沂的朋友圈,非好友在這個時候顯示出了非好友的優勢,原先在張宇飛的手機上只能看到僅三天可見的提醒,現在反而能看到他整整十條的朋友圈。

    相比過去,他發朋友圈的次數要頻繁的多,不過時間不定,有時候三天,有時候半年,有時候配一首歌,有時候只有一句話。

    水星以為自己早就過了對任何一句話都要做出仔細閱讀的年紀,但當她再次翻閱的時候,她才發現其實有些事情無關年紀,只關在乎或者不在乎。

    十條朋友圈,她看了一整夜,然后從他的界面里退出來,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

    就像是當年她小心翼翼地退出他的空間,不敢留下絲毫痕跡。

    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到了研二升研三的暑假,水星在北城找到一家律所做實習,平日里還有高強度的文獻跟論文,每天忙到焦頭爛額,連原本預定好要回家的票都忘記,還是蔣林英給她打了個電話,跟她說戚遠承最近身體不好,前幾日還住了院。

    水星連夜處理好在北城的事情,又買了最早一班的高鐵回西城。

    再回西城是個陰天,一下高鐵站,水星就打了輛車,才到中午,戚遠承一進家門就看見坐在飯桌上的水星。

    “姥爺?!?/br>
    水星從飯桌上起來,跑去玄關那邊兒給戚遠承找拖鞋。

    戚遠承愣了下,換鞋的動作慢了一步:“之前不是說了誤了票算了回來?不回來就不回來了,這會兒假期都快結束了,就不耽誤時間了?”

    戚遠承年紀見長,但還是沒有改掉嘴硬的習慣,他講完話就不作聲地去房間里找戚蕓,把人帶出來吃飯。

    水星跟在后邊,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她承擔了戚蕓的角色:“還說我呢,姥姥跟我說你前幾天住院了,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跟我說?”

    “你聽你姥姥胡說,誰住院了?我到醫院是例行檢查?!逼葸h承嫌蔣林英說出去,罵罵咧咧又重復了遍,“例行檢查,懂不懂?我一個學醫的還能不知道自己身體?你比我清楚?你該干嘛干嘛去,別因為我的事回來。”

    “行,我沒有因為你的事情回來,我想家了。”水星順著戚遠承的話說,“我想家了,想回來看看,行不行?”

    戚遠承冷哼一聲。

    戚蕓近兩年的精神狀況好了不少,除了偶爾會喊起水浩勇的名字,基本上沒有什么大問題。蔣林英跟戚遠承和她聊起小時候的事情,戚蕓也總是樂呵呵的。

    飯桌上又擺起了茄子,只不過自從蔣林英知道水星討厭這個味道都會擺的遠一點兒,專門給戚蕓吃。

    “星星,這次回來能呆多久?”蔣林英問她。

    水星夾了一只蝦,心里算了下日子,研三早就沒了課,她大可以不按開學時間回去:“十七八號。我等高峰期錯開再回去,還有七八天呢?!?/br>
    蔣林英應了一聲好。

    說不清是不是因為長大,一家人聚在一起首先問的總是什么時候再離開,知道時間還久,蔣林英難免提起過去的日子,話沒說幾句,蔣林英就說到了之前總來家里住的郁晴跟席悅,跟水星說既然回來了就去找原先的朋友多玩一玩,身邊有朋友才熱鬧。

    “我看悅悅跟晴晴兩個小姑娘挺好的,去年過年還來家里給我跟你姥爺送了不少東西呢,小姑娘嘴甜人又漂亮,我還問她有沒有男朋友。”

    水星心里暗道不好。

    以前上高中的時候,大人們總跟他們強調不要早戀,嚴禁他們談感情,上了大學,蔣林英跟戚遠承隱晦地問了幾次,但總體的態度還是朋友可以以后再談,現在先觀望觀望也不急,可一上了研究生就不一樣了,蔣林英不知道是不是看隔壁奶奶都抱上了孫子,眼紅得緊,打電話五次有三次都在問水星的感情狀況。

    “姥姥,我吃飽了。”水星說應不應的,囫圇吞完碗里的最后一口飯,“您不是讓我去找悅悅玩嗎?我現在就出門?!?/br>
    蔣林英在飯桌上還有點兒懵,就看見水星在玄關換好了鞋,連忙起身,在后邊找傘:“星星,帶上傘,一會兒小心下雨。”

    水星壓根兒沒聽見,一門心思只想逃避催婚,所以一逃出家門,即使外邊的空氣壓了股說不上的沉悶感,她都能當作是自由。

    她在家雖然說是出門找席悅,但其實兩個人前幾天還聯系過,席悅根本不在西城。

    大四畢業,席悅考研回了西城,而向司原畢業就進了部隊,他們基本上沒怎么分開過,現在一年見不到兩次面,正好前幾天碰上向司原有假期,席悅哪里能空的住,立馬定了當天晚上的機票,連父母都沒反應過來就跑去找了向司原。

    說起來兩個人從初中認識,高中在一起,直到現在,論起正常的戀愛時間都有八年。

    八年的時間足以改變許多東西,就好比水星現在走在匯展街路邊,發現馬路不知道什么時候整修過,兩側更寬了,周遭的商鋪不知道什么時候都變了,過去的小店面都改了名字,就連水星在上高中前常去的書店都緊跟上了時代,與咖啡結合,在附近做起了第一家咖啡書吧。

    唯一沒有改變的大概只有西城的雨,說來就來,毫無規律可言。

    水星才走了沒幾步就感覺鼻尖潤潤的,她抬起手,摸了摸,又把掌心伸向外邊,兩滴黃豆大的雨珠瞬間就砸到她的手掌心。

    沒辦法,她只能就近跑到街對面的咖啡書吧。

    老板還是沒變,但已經記不太清水星了,她進門不再問她要看什么書,而是客氣地一聲歡迎光臨,緊接著又問她喝點兒什么。

    水星抬起頭,看了眼吧臺后邊懸掛的菜單,考慮得正出神,忽然她聽見背后傳來低低的聲音,他喊:“星星?!?/br>
    水星回過頭,愣了兩秒。

    她看見外邊的雨鋪天蓋地地砸下來,一遍又一遍地刷著透明的落地窗,看見盛沂從餐桌的后一排過來。他的脊梁總是挺拔,人高腿長,身材比極好,白色襯衫黑色西裝褲這樣簡單的穿搭在他身上都格外的養眼。

    她推門進來前身上還攜帶著一股雨中特有的微腥味,可怎么蓋還是蓋不住面前的人擁有的薄荷香。

    水星看著眼前的人,腦袋里不適時宜地想起她試想過的無數場景,她想過自己的反應,她想他們太久太久沒有見面,她的心臟大概不會為他再跳動了。

    想象只是想象。

    他只不過叫了她一聲星星,某個瞬間,水星以為他們還在十七歲。

    她只是做了一場很久沒有醒來的夢,夢里的結局和現實有些偏差,她跟盛沂沒有再見面,她經歷了很多很多讓她討厭的事情,他們分開太久又因為時間與環境不再為對方的一舉一動感到新奇或是喜悅,對于過去都歸結為一把死灰。

    就好像滅了就滅了,沒有什么大不了,以至于她從來沒想過,或者不敢想。

    一別多年,死灰復燃,輕而易舉。

    第62章 .  第六十二場雨   申請。

    水星跟盛沂面對面坐在咖啡桌前, 老板端來一杯水果茶,她都說了三句不止的謝謝。

    窗外還在下雨,水星說不上來的局促。大學的時候還經常會幻想跟盛沂在什么情況下遇到,可能是年齡漸長, 她想的次數少了又少, 以至于真遇見了, 她腦袋里反而是頭一次見盛沂的樣子。當時他軍訓完沒多久, 套了一身青綠色的校服,外邊下著雨, 他連傘都沒有,只能跑到這邊的屋檐下避一會兒的雨。

    但這一次,順序似乎完全顛倒過來。

    她腦袋里亂亂的, 都是在學校里聽到有關盛沂的事情。

    其實想問的不止是什么時候回來,她想問盛沂戀愛談的怎么樣,對方是不是陳嘉瀠,他有沒有分手,當年高考結束有沒有找過她,太多太多,可真的要把這些話說出口反而不自然起來。

    水果茶放了許多的冰塊, 清清涼涼的,水星伸手用手掌包裹著杯壁,食指勾了勾壁上的花紋, 企圖以此穩定下心境, 才說:“好久不見?!?/br>
    盛沂垂眸, 看著她的動作。

    水星緊張的時候手上的小動作總是很多,原先是揉搓卷子跟衣角,現在收斂一點兒, 換成了杯壁,東西不再柔軟,不容易看出它的皺褶。

    “好久不見?!彼牭绞⒁收f,“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今天中午才到。”水星問,“你呢?”

    “比你早兩天?!?/br>
    盛沂的導師收到了西城大學的邀請,學校里想新設一個天文系,想吸收一下國外的先進經驗,雙方做一個交流。導師知道盛沂是西城人,再加上他奶奶跟爺爺都是西城大學的老師,除了導師還帶了一個同門,三個人一起回來。

    “嗯,你好像……是到國外讀研了吧?”水星不想顯得她太關注盛沂,詢問他的時候故意頓了頓,又解釋,“我之前好像是聽悅悅提過一句?!?/br>
    “沒有,在讀博,明年畢業。”

    水星噎了一口氣,心情莫名其妙復雜起來。她一直以為現在的她跟盛沂再沒什么差距,他讀研,她也讀研,即使沒去國外,她現在所在的學校也不算差,結果沒想到她還在原地沾沾自喜自鳴得意的時候,盛沂居然跟她說讀博了,而且博士還快畢業。

    “哇?!彼遣恢滥苷f些什么,干笑了幾聲,“那你還挺厲害的。”

    兩個人一下子沉默下來。

    水星偏頭看了眼窗外的雨,在想她該找話題還是直接走,可惜還沒等她確定好,盛沂那邊就響起一通電話。

    “有電話?!笔⒁实土说脱?,看向手機屏幕,指尖頓了下,還是選擇接了起來,“我接一下。”

    “好?!彼怯肿н^吸管喝水果茶。

    他們之間隔了一張桌子,盛沂偏過頭,他沒有開免提,她還是能聽到對面傳來的女聲。

    電話那邊兒的語速很快,用英語說的,即使水星的口語還不錯,但只是隱約聽見幾個關鍵詞,有關晚飯跟訂座位的。她最后刮了下透明的杯壁,原本就坐立不安的心思又冒了出來,再等三十秒,還是選擇先起身。

    盛沂還在打電話,顧不上那么多,水星只能用手輕輕拍了下他,指了指窗外,跟他無聲地對口型:“我先走了。”

    電話那頭是盛沂的同門,導師來西城幾天還沒吃過正兒八經的地方小吃,知道盛沂是土生土長的西城人,今天晚上好不容易有空閑了,導師讓同門先給盛沂打通電話,讓兩個人商量把餐館訂在哪里。

    盛沂抬手捂了下通話口,他的聲音很低:“我送你?!?/br>
    “不用?!彼菗u搖頭,“你忙你的就好?!?/br>
    她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原先在學校里才會把自己搞得很忙,都是為了等盛沂下學,兩個人可以一起走回家,當時的她巴不得匯展街永遠走不完,現在她自己走的也很好,沒必要為誰停下腳步。

    盛沂沒反駁她,只是余光又看了眼窗外的雨,他記得水星來的時候沒帶傘,現在雨還沒有停,他垂手,把一邊的折疊傘遞了過來,道:“要走的話把傘帶著?!?/br>
    水星拿著盛沂交給她的折疊傘,傘身是黑的,她打開,走到了馬路對面,目光還是沒忍住往咖啡書吧里飛。

    傘邊向下歪一點兒,水星靠外力徹底擋住自己的視線。

    當天晚上,水星就失眠了。她躺在床上,反復點進西城附中的年級大群,在近千人的群里又找到盛沂的頭像,每次到添加好友那一步又退出來,不知道第幾次,手機忽然震動了下,水星退出群聊,發現是張宇飛的微信。

    張宇飛研三畢業留在了學校,成為一名光榮的輔導員,服務于學校大眾,眼看學校馬上開學,他每天都在新生堆里躥。

    【張宇飛】:「圖片1」

    【張宇飛】:「圖片2」

    【張宇飛】:「圖片3」

    【張宇飛】: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