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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雨 第22節

    水星嗯了一聲,悶頭喝掉那杯牛奶。

    蔣林英從她手里又接回來:“好了, 洗漱下睡覺吧,明早還要早起上學去。”

    水星跟著蔣林英出了臥室,蔣林英直接回房,水星到衛生間簡單洗漱了下,路過兩個老人房間的時候隱約聽見里邊模糊的談話聲,沒多想,又進了自己的房間,關燈,上了床。

    臥室里沒開燈,完全借院子里的路燈。

    興許是這段時間水星習慣了更晚睡覺,蔣林英送給她的那杯助眠牛奶一點兒作用也沒了,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

    現在開燈又怕吵到蔣林英他們,只能過記憶里沒解出來的數學題。

    一班講題的速度太快,一節課就能過兩張卷子,有幾個她不懂的點,別的同學好像都知道,也沒人舉手問,她臉皮薄,更不好意思說,全靠自己想。

    床邊鬧鈴的指針是熒光的,不留神就指向了兩點,該不會的步驟就算給她時間也想不通,水星更像是盯著上鋪的床板發愣,腦袋里這時忽然冒出一個奇奇怪怪的想法,不知道盛沂是怎么做出來的。

    還有就是,她要是跟盛沂一樣就好了。

    第二天清晨,水星猛地從床上爬起來,昨天晚上睡得太晚,她都沒聽見鬧鈴,蔣林英在外邊兒做早飯也沒提前喊她,手忙腳亂地穿好衣服,連洗臉都是匆匆撲了把水,到了客廳,發現她已經給自己涼了碗稀飯。

    蔣林英看見水星洗漱出來,招招手:“星星,過來喝稀飯了。”

    西城附中規定的時間是七點半到校,一班提前十五分鐘進班,水星知道這個規定,平常都七點出門,到學校剛好,結果起床那會兒就七點了,實在沒時間吃。

    “來不及了,姥姥。”水星在桌上抓了一塊兒小面包,極快地穿上鞋,“中午,等中午回來我再喝。”

    索性從家到學校的路程不過七八分鐘,水星又是跑著去的,還沒打預備鈴就進了學校,水星之前來的早,都不知道這會兒才是到校的高峰期,除了他們一班也沒學生是急的。

    水星一個人在校園里跑反而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不知覺也慢下腳步來,忽然聽見后邊冷不丁有人大聲喊她:“星星!”

    水星嚇了一跳,聞聲回頭,才發現是席悅,視線一轉,又落到她旁邊的盛沂身上。

    席悅又是跑又是跳,趕了過來,一把抱住她的胳膊:“你今天怎么來這么晚?”

    水星因為席悅的力氣,站在原地的身體跟著晃了下,假裝不在意地轉回身,也挽住旁邊的席悅:“早上不小心睡過了。”

    “這也叫睡過?我之前每天這個點兒才起,反正來不及了我爸爸肯定送我,用不了多久。”

    西大家屬區離西城附中近,三班也沒限制時間,席悅仗著還有人送更是喜歡賴床,經常踩著點兒才進校門。

    “要不是今天早上我奶奶讓我去給盛沂送東西,我才不早起呢。”

    水星一邊聽席悅的解釋一邊轉頭,這樣就好像只是因為聽到了名字順勢去看了眼盛沂。盛沂一直沒跟過來,跟他們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星星。”席悅忽然搖了搖她胳膊。

    水星心底一驚,還以為是她發現了自己的視線,連忙縮回頭,心虛地瞄了眼席悅,又嗯了聲,問:“怎么了?”

    “你要不要吃餅干?”席悅說著要從書包里掏東西,“我從家帶了好多,你去了一塊兒分給郁晴他們幾個。”

    水星知道是餅干,瞬間松了口氣,點點頭,伸手又去接她的零食。

    等進了教學樓,上了六層,預備鈴剛好打響,三班在走廊的另一頭,席悅趕不及往過跑,三個人才就此分開。走廊里除了幾個檢查衛生的學生會就沒有其他人,盛沂跟水星前后腳進了班,閻格已經在講臺上站了有一會兒了,看見兩個人,眉毛都要皺出一座小山:“十五到班,不知道現在幾點?”

    水星垂著腦袋,手指不知覺在搓校服邊,不敢應聲。

    班上的同學更是投來同情的目光,閻格要求向來高,高一開學前他們就聽過她的盛名,一入學閻格又規定了一班到班時間,比規定時間還早十五分鐘,當時沒人放在心上,結果不到一個星期,閻格就把他們收拾的服服帖帖,都一年多了,還沒人敢再遲到。

    “你現在遲到十五分鐘,我放你們進來,等高考遲到十五分鐘,你問問門衛放不放你們進去考試,三年努力是不是要白費。”

    水星有點兒被她說的話嚇到,想回應什么,又不知道說什么,就見閻格已經把頭轉了過去,不再搭理兩個人。

    她把講臺上的練習冊遞給第一排的同學,讓他們發下去,又趁著他們動身的功夫在講臺上宣布事情:“練習冊先發著,我這邊兒再跟說兩個事情,下個月月末我們學校要舉行合唱比賽,要求每個班都出一個歌。”

    西城附中的活動很多,尤其面向高一跟高二,進班不到半個月,學校就要組織一場全校的合唱比賽,除了高三以外,每個年級每個班都要進行展示。同學們對這種集體活動都表現出沒興趣,尤其是熟悉西城附中的人都知道,這樣的比賽只能找些積極正能量的歌,流行的有趣的是想也別想。

    講臺下邊不知道是誰小聲念叨了一句,閻格耳尖:“不想參加?是誰可以說出來。學校說要求,又不是強制,你們要覺得無聊到還不如在班里留著做題,咱們班直接退了,省得大家委屈,好吧?”

    閻格平日里就強勢,再加上今天又有水星跟盛沂兩個人遲到,班上頓時更安靜了,一點兒人氣都沒了。

    原本還想應聲的確如此的同學都不接茬了,一方面是怕閻格生氣,另一方面的確是學校生活太苦,整日做題改錯也沒什么意思。

    “給你們三分鐘。”閻格來回掃了眼班上同學們的臉色,數著表,掐時間,“想好了就說,到底想不想參加。”

    班上的同學相互看幾眼,閉著聲音對話。

    “……老師,參加吧。”班長孟子皓帶頭先發言,緊跟著的人說話也有了底氣,相繼迎合起來。

    “行,要干就好好干。”閻格是個要強的老師,“咱們班是一班,重點班里的重點,向來就是拿第一的,我的要求不光是學習上,各個方面既然決定了就是只有一個目標,奔第一去的,幾個班委跟同學們先把歌確定出來,等老師回頭聯系個指導老師來教你們,上臺咱們班就要爭氣。”

    同學們連聲應好。

    “還有一件事,這個月底是你們上高二來第一次考試。”

    臺下的同學還正討論合唱比賽的事情,閻格又宣布了考試,跟潑涼水似的,鬧哄哄的心也都靜下來。

    “瞧你們這臉色。”閻格看了眼下邊同學,“成績是老生常談,我今天跟你們說點兒新的,咱們班一年沒換過座位了,之前有同學提議按成績挑,第一名到最后一名挨個進來選。”

    班上發出了驚嘆聲。

    閻格打了個安靜的手勢:“或者是座位由前邊的十五名同學選,后邊十五名按成績分給前邊的同學,一幫一,沒自主權,但能提高成績。就這兩種方法,一會兒下課你們討論一下,月考結束前讓班委報上來,我們考完試換一下座位,沒問題吧?”

    同學們當然沒有異議。

    閻格把事情宣布完,水星跟盛沂還在班門口站著,水星剛開始還尷尬,轉頭,又發現盛沂還是跟平常一樣,甚至比平時的臉色還更冷些,完全沒受到任何的影響。閻格說話注意不到他們,兩個人站在這兒甚至像是回到英語演比賽的演講臺,光是這么想,水星莫名也松緩起來。

    早自習下了,閻格收拾好講臺上的包,讓盛沂跟水星跟著她去了辦公室。

    一班的規矩太多,水星剛進班的時候就知道,閻格一言不發地走在前邊,水星跟盛沂只能跟在后邊。

    高二的辦公室分兩個,幾個重點班的是一間,幾個普通班的又是一間。水星跟著進去的時候,李致堃也正好回來,跟他們前邊的閻格打了聲招呼:“閻老師,下早自習回來了。”

    閻格點了下頭,沒再說話,坐在位置上:“行了,現在說吧,你們兩個人早上的遲到是怎么回事兒?”

    “水星遲到了啊?”她再怎么也是三班出去的學生,李致堃難免上心一些,“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兒?還是身體不舒服。”

    “都沒有。”水星搖搖頭,她原本就是有錯在先,這會兒更不敢說謊了,老實巴交,“昨天晚上寫作業寫太晚了,早上沒起來…….”

    李致堃咳嗽一聲,原本還想讓水星說點兒緩和的話,給她找找借口。

    閻格偏頭看一眼李致堃:“你再給她找找借口。”

    “我哪兒有,這不明顯是同學愛學習,積極性高。”李致堃說,“再說也沒遲到,在學校門口攔下來吧?”

    閻格懶得聽李致堃的無效幫忙,轉頭又問盛沂:“那你呢?”

    “胃疼。”盛沂說的簡單。

    昨天晚上到了一箱快遞,是徐麗寄來的,她不知道從哪兒賣了新鮮的螃蟹,整整十五只,老人家怕東西放壞了,一晚上蒸了好些,又覺得盛沂喜歡,怕他不夠吃,都給了他。晚上還好,早上五點不到,盛沂的胃開始疼,家里又沒胃藥,還是打了席悅那邊兒的電話,讓席悅送了過來。

    水星愣了下,也不顧兩個老師還在場,轉頭就去看盛沂。

    她早上跟席悅一塊兒來也沒聽到席悅說起盛沂身體不舒服的事情,兩個人又雙雙遲到,在班門口站了一節課,那會兒她看盛沂臉色發白還沒覺得出什么。

    “你看,兩個同學都是事出有因。”李致堃笑了笑,“閻老師也大人不記小人過,讓他們注意點兒,這事兒給點兒懲罰,該過去就過去了。盛沂還胃疼呢,讓孩子早點兒回去休息,也別在這兒站著了,是不是?”

    閻格瞪他一眼,也不好再發飆,回過頭:“……行吧,李老師都替你們說話了。”

    有李致堃打圓場,閻格也沒有給他們太嚴重的懲罰,只是讓兩個人以后下學留下,包圓一班為期一周的值日。

    兩個人從辦公室出來,水星回過頭,還記掛著盛沂胃疼的事情,聯系起早上席悅給盛沂送東西,保不齊就是胃藥。

    猶豫一會兒,水星朝盛沂望了一眼:“我剛剛聽到你跟老師你胃疼,真的假的?”

    盛沂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嗯了一聲。

    他們并肩走在走廊里,樓梯正對面是打水的地方,人多的很。

    這段時間里,水星跟盛沂的關系一直說好不好,說不好又因為席悅他們的關系比平常同學近一點兒,要論起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時間少得可憐。

    水星抿了抿唇,在想這個話會不會逾矩:“那你……現在好點兒了嗎?”

    盛沂的眼睛又低下,他垂著眼,眼皮處那顆很淺的小痣又顯了出來。她說話的時候眉眼總是認真的,靜了片刻,盛沂又點了下頭。

    “對了,之前悅悅塞了好多餅干給我。”水星像是想起什么,停下來,她的校服口袋里鼓鼓的,全都是席悅塞給她的餅干,“我姥爺跟我說咀嚼一點兒東西就能緩解疼痛。你要不要吃?”

    “好。”盛沂應了一聲。

    餅干實在有些多了,從口袋里掏幾個都不方便,簡直可以用牽一發而動全身來形容,水星突然后悔提議了,不知道為什么在盛沂面前總是冒冒失失,窘迫得很,她只不過拽了一個,其余幾個松松的也接連往下掉。

    水星臉都要紅透了,又不知道該怎么辦:“我不是……”

    她生怕盛沂嫌棄,就見他的手伸了過來,口袋里的餅干也這么接連地掉進他的手里。

    他們站在樓梯的邊口,后邊是打水的學生跟還沒來得及變黃的銀杏樹,走廊中央的曦光穿過玻璃透射進來,小餅干的包裝袋惹得人也晃眼睛,四周細碎的彩影相繼爬在盛沂的手腕,他的腕骨有些凹,食指輕抬了下,指腹壓在了她的口袋。

    兩個人的距離瞬間拉近了不少,她聽見盛沂說好了,抬起頭,又看見他的側臉。

    水星屏了一口氣。

    忽然覺得她像屋子外的樹。

    不敢張大嘴巴,連呼吸都要忘了個干凈。

    第27章 .  第二十七場雨   懲罰。

    水星跟盛沂一塊兒回到班里, 眾人的視線都聚了過來。

    李澤旭正靠在講臺邊上跟郁晴說話,看到兩個人進門,也不講了,湊過來就問:“你們有事兒沒?格格怎么說?”

    格格是李澤旭他們給閻格起的外號。這個時間點班上正是松散的時候, 原本要睡覺的同學又歪起頭, 也朝他們看過來。

    “對啊。”前排的女生也問他們, “你們沒事兒吧?”

    盛沂看了一眼他們, 說:“沒有。”

    李澤旭不信,轉頭又跟水星講話:“格格沒罰你們?”

    水星愣了一下, 話題猛地轉到自己身上:“罰了。”

    李澤旭追問:“罰了什么?”

    “閻老師罰我……”水星瞄了眼盛沂,壓著心跳,將我和盛沂化二為一, “罰我們以后的一個星期下學都留下,給班上打掃衛生。”

    “這么慘?”李澤旭投來同情的目光,“那豈不是這一個星期你跟盛沂都比別人晚回家了嗎?”

    水星點點頭。

    “不過你們也算好的。”旁邊有男同學應聲,說,“水星不知道,就高一那會兒,我們遲到不光要打掃班里的衛生, 上課也不能坐,都挨個站后邊那堵墻。”

    水星跟著往后邊看了眼,真有被罰的同學也連忙接上:“真的, 你們現在去后邊兒的墻角看, 左邊那個小凳子就是我畫的, 格格不光撤了我的凳子,還又給我布置了十幾份的數學卷子。”

    同學們七嘴八舌給水星科普之前閻格在班里施行的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