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甄太貴人臥室里的這番布置，有很多還是甄太貴人前兩天從庫房中現(xiàn)拿出來的呢，說白了就是要和她“被折辱到尋死”來個鮮明的對比用的。大有一種“看看老娘以前過得是什么日子，再看看現(xiàn)在，可見皇帝刻薄”的意思在。

    楊佩珊同樣不知道甄太貴人的這屋子是臨時收拾出來的，但不耽誤她把司徒暉摘得干干凈凈，“柳美人進(jìn)來不知是沖撞了什么，經(jīng)常怔怔地垂淚。滿宮里就咱們靜思宮的菩薩最是靈驗，母后都說這里的菩薩能讓人靜心的，柳美人之前在太貴人這里也算有幾分面熟，所以本宮就把人送到靜思宮來了，想著也壓一壓她這脾氣，誰想到太貴人竟和她處不來？”楊佩珊嘆了一口氣，隨即微微笑道，“太貴人是一個人住在靜思宮住慣了，突然搬過來一個人，一時不習(xí)慣也是有的，但若說是柳美人故意刻薄太貴人，那就嚴(yán)重了。”

    楊佩珊的話音剛落，姚黃就從外面走了進(jìn)來。云苓注意到姚黃剛進(jìn)門就沖著楊佩珊搖了搖頭，動作幅度不大，但楊佩珊嘴角的笑容比剛進(jìn)來的時候多了一絲從容。兩人的前方，以甄太貴人為圓心已經(jīng)有一圈兒的宮女圍上去了，捧藥的、手執(zhí)巾帕的、端著水盆的擠成一團(tuán)，看起來都很緊張甄太貴人的樣子。楊佩珊卻將視線從她們身上移開，轉(zhuǎn)頭看向站在外間站著的宮女們，“你們誰聽到過柳美人說過什么不遜的言語了不曾？”

    現(xiàn)在圍在甄太貴人身邊的宮女們才是每天甄太貴人走到哪，她們就跟到哪的大宮女們。外間值班的是二等宮女，平時就在甄太貴人的臥室里等吩咐。柳美人雖然最近脾氣越發(fā)不好，但也不至于無緣無故就沖到甄太貴人的地盤上對人家出言不遜。實際上，甄太貴人聽到的那幾句陰陽怪氣大多還是兩人在院子里或佛堂里碰上之后。而且柳美人說話的聲音并不算大，至少不是所有跟著甄太貴人的人都能聽到的音量。

    于是楊佩珊的目光在臥室外間的宮女們身上掃視了一圈兒，那些宮女都低下了頭，沒有說話。是啦，她們是沒有親耳聽到柳美人對太貴人有多不尊重啦，但是既然太貴人身邊的jiejie們都這么說了，她們還能反駁不成？主子們看甄太貴人都已經(jīng)是明日黃花，但在宮女和太監(jiān)這里，能伺候太貴人總比在別的宮殿里打雜強(qiáng)吧，于是對楊佩珊的話也不敢出言附和，只是默默地閉了嘴。

    一個原本站在甄太貴人身邊給她拭淚的宮女放下手中的巾帕，往前走了兩步，“皇后娘娘這話說得好沒道理，難道我們娘娘會故意冤枉誰不成？她們這些平時不跟著娘娘的小丫頭能知道什么？皇后娘娘問她們，不如來問我們。奴婢可是親耳聽到柳美人說我們娘娘連累得殿下也跟著吃苦的，依奴婢說，殿下是先帝的親兒子，陛下的親兄長，能吃什么苦呢？偏偏我們娘娘將這話往心里去了……”

    這個大宮女卻是跟著甄太貴人好久的了，從這位還是甄貴太妃的時候就在她身邊伺候，從貴太妃被貶為太貴人，這位卻聽不得人家叫她“太貴人”，于是伺候她的宮女們在稱呼上就模糊了起來，還喊“娘娘”。

    這個宮女的話音剛落，甄太貴人的哭聲又響了起來，“我的三兒啊，是母妃不好，連累了你呀……”

    云苓原來還沒注意甄太貴人，現(xiàn)在她一出聲，云苓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發(fā)現(xiàn)這位太貴人這兩年還真是老了不少。大概是頭發(fā)中有了一半銀絲的原因，她這番作態(tài)也不顯得太過不自然了，反倒真的像是一個想要見到孩子的母親。

    那剛才出來和楊佩珊說話的宮女后退幾步，將手中的巾帕在水盆中打濕了，然后輕柔地給甄太貴人擦眼淚。甄太貴人的眼淚卻被越擦越多，早就猜到了皇后今天會來靜思宮，甄太貴人的臉上沒擦什么脂粉，現(xiàn)在抬頭看向楊佩珊的目光帶著幾分悲切，“我老婆子知道我年輕時得罪了陛下，可三兒和陛下同是先帝的孩子，不應(yīng)該半分皇恩都沾不到啊……”

    不提三皇子被圈禁的始末，只說司徒暉登基之后不給三皇子沐皇恩的機(jī)會。甄太貴人這重點也是抓得準(zhǔn)。畢竟，當(dāng)初圈禁三皇子的命令是先帝下的，如果真糾結(jié)于這件事，三皇子才是一點被放出來的希望都沒呢。現(xiàn)在甄太貴人這話說得，好像司徒暉不放那位三皇子出來就是記恨小時候的那點兒事兒似的。

    楊佩珊微微一笑，“朝廷中有喜事的時候，三皇兄也是上過賀表的。去年的賀表里，三皇兄還說，先帝實在是知道他的性子，才會給他安排這樣悠然的生活。本宮聽著，三皇兄對現(xiàn)在的生活還是滿意的。”

    這話就連三分真都沒有，誰都知道逢年過節(jié)，王府遞上來的賀表幾乎都是幕僚們的手筆。三皇子雖然被圈禁了，沒有幕僚，但當(dāng)初三皇子的府邸是按照親王的規(guī)格建造的，府里還是有長史官的。這還是先帝在位時給三皇子安排的人，司徒暉掌權(quán)之后不愿意對三皇子太過趕盡殺絕，所以長史官并沒有被裁掉，但這位長史官現(xiàn)在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寫個賀表了。

    楊佩珊對著甄太貴人安慰了好半天，姚黃則是和那個剛才站出來說話的宮女一句一句地問柳美人說過的話。剛才姚黃在進(jìn)門之前，就問過了柳美人身邊的人當(dāng)初柳美人說過什么，所以現(xiàn)在甄太貴人身邊的人就算想要把話故意說得嚴(yán)重一些，也是不能夠的。姚黃現(xiàn)在的意思相當(dāng)明確：柳美人從來都沒有不敬的心思，都是你們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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