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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娘子一一記下,雙方定了契約,李紈命淡菊交了定金,這么多套首飾下來金匠的工費(fèi)也不便宜,幾個丫頭都有些咋舌,李紈倒不覺如何,錢賺了就是用來花的,這家鋪?zhàn)拥慕鸾呈炙囍鴮?shí)精巧,也算物有所值。 做成了一單大生意,林娘子喜上眉梢,滿面笑容的請用茶,又叫丫頭將冷了的點(diǎn)心撤下,重上茶果。 李紈吃了兩口茶,忽然隱隱約約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梅花香,不禁有些疑惑,問道:“這梅香是哪兒來的?” 林娘子聞言忙笑道:“這是外頭院子里的,樓下就是一片梅林,推窗便可看到。”說罷便推開窗,請李紈觀賞院中景致。 李紈一時來了興致,走到窗前憑欄一望,不禁叫絕,只見四下景色一覽無余,院中數(shù)十丈曲折回廊盤旋環(huán)繞,串成中間兩個大院、四面五六處小院,中間立著一座假山,假山外千竿修竹,竹外又有十來株枝干遒勁的老梅,胭脂點(diǎn)點(diǎn),暗香浮 動,不禁點(diǎn)頭贊道:“怪道叫疏影橫斜,原來是有本而來?!?/br> 說話間細(xì)聞了聞,奇道:“這梅花香的古怪,與別處的梅花大不一樣,我瞧著這枝上開的花兒似乎也要比尋常梅花大些?!?/br> 林娘子笑道:“奶奶好眼力,這是早年蟠香寺的一位老師太培育出來的異種梅花,不僅花朵兒要大些,香氣馥郁又清雅,花萼上還有一道極細(xì)的金邊,便取了個名兒,叫金絲梅,極為罕見。 這梅花還是十幾年前我們東家從蟠香寺住持師太手中求來的,只是這梅花不易成活,這姑蘇城里除了蟠香寺也就是我們院里這幾株長成了,奶奶若是喜歡,一會子我打發(fā)人折兩支給奶奶送來?!?/br> 李紈聽到蟠香寺三個字,頓時心中一動,便問道:“蟠香寺我倒聽過,還聽說寺中有一位圓覺師太精演先天神數(shù),不知可真?” 林娘子聞言笑道:“這話倒不假,圓覺師太的卦向來神驗(yàn),只是奶奶來的不巧了,師太去年開春便去了京城,前兒恍惚聽說已經(jīng)圓寂了,如今可尋不著人了?!?/br> 李紈聽罷,想起妙玉撲朔迷離的來歷,不禁有些好奇,便故意問道:“難道這位師太便沒有什么傳人留下來?” 林娘子只以為李紈想找人算命,也不曾多想,聽了這話便嘆道:“圓覺師太倒是有一位入室弟子,法名妙玉,家中世代書宦,原本也是姑蘇城中的名門望族,只是這妙玉自幼多病,十多年前他們家又壞了事,才入了空門,算來今年只十八九歲,先天神數(shù)卻頗得其師真?zhèn)鳎皇沁@位妙玉師傅性情孤僻,極少給人卜卦,除非入了她的眼,否則即使是皇親國戚也得碰壁,聽說先前便是因?yàn)榈米锪藱?quán)貴才避去了京城?!?/br> 素云等人在一旁也聽得入了神,此時忍不住問道:“這妙玉師傅究竟是得罪了什么權(quán)貴,竟要避去京城?” 林娘子聞言目光一閃,頓了頓方笑道:“這些事我們也是聽別人傳聞,其中內(nèi)情卻不清楚。” 李紈見她含糊其辭,分明是知道緣故卻不肯說,心中知道其中必有隱情,只是對方顯然不愿多說,她也不便細(xì)問,只得暫且按在了心底。 說話間小丫頭已重整了茶果點(diǎn)心上來,林娘子忙笑道: “這幾碟點(diǎn)心是打發(fā)小丫頭到五香齋買來的,奶奶且嘗嘗。” 李紈吃了塊松子糕,入口即化,甜而不膩,唇齒間一股淡淡的松香,果然味道極好,不禁點(diǎn)了點(diǎn)頭,忽然想起先前黛玉說喜吃他們家的荷花酥,便打發(fā)了個婆子去買了點(diǎn)心過來,一并置辦幾個點(diǎn)心攢盒,幾壇好酒,預(yù)備著回頭送禮用。 吃了一回茶點(diǎn),李紈又在珍寶閣內(nèi)逛了一回,方打道回府。 行到半路,忽聽跟車的媳婦在外笑道:“這不是咱們小蘭大爺么,這會子怎么在這兒遇上了,真真趕巧了?!?/br> 李紈正在車內(nèi)賞玩那幾支梅花,聞言一怔,忙掀起轎簾,往紗窗外一看,便見賈蘭披著斗篷站在不遠(yuǎn)處一家書鋪門前,身旁跟著幾個小廝長隨,牽著兩匹白馬。 看賈蘭的模樣似乎在等什么人,面上神情卻有些無奈,不住的向書鋪內(nèi)張望。 李紈心下不免有些擔(dān)心,忙吩咐那媳婦道:“把車趕過去,過去問問蘭兒,這大冷天的站在那兒是在做什么。” 賈蘭也看到了李紈一行人的車轎,認(rèn)出跟車的仆婦中有幾個極為面善,依稀是母親這次從京中帶來的,忙走過來道:“幾位嬤嬤不是在母親身邊伺候嗎?這會子怎么出來了?” 那仆婦忙笑道:“咱們隨奶奶出來的,可巧看見哥兒在這里,奶奶不放心,便打發(fā)我過來問問?!?/br> 賈蘭抬頭一望,只見一輛翠幄清油車過來在跟前停住,便知是李紈的車轎,忙上前隔著紗窗請了安,笑道:“媽這會子怎么過來了?” 李紈道:“我才到那邊錦繡街的珍寶閣看首飾,正預(yù)備回去,不妨見你在人家店鋪門口站著,這是在做什么呢?” 賈蘭聞言噗嗤一聲笑了,急忙忍住,四下張望了一回,方悄聲道:“媽別擔(dān)心,不過是前兒先生跟這書鋪的主人張老先生下棋輸了,明明是個臭棋簍子,偏心下不服氣,這幾日天天都要來一次,屢戰(zhàn)屢敗,卻又不肯走,張老先生頭都疼了,今兒一氣之下便把我們趕出來了。” 李紈沒想到這沈先生竟如此童心未泯,聞言不覺莞爾,以拳抵唇輕咳了一聲,道:“跟著先生好生讀書,不許胡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