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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柯枝頭,最后一片火焰般燃燒的楓葉跌落。 涼爽的秋意被凜冽的寒風取代,庭院中,郁郁秋草也在一層又一層的白霜里失去了顏色,瑟瑟枯萎成一團。 大晦日時,游響停云的鐘聲自山巔傳來,同時間,積攢了數日的烏云的天空,也飄起雪來。 幽暗的夜色,雄渾的鐘聲伴著簌簌無聲的飄雪,宣告著新年的到來。 修羅就是在這種時刻,與人潮逆行,慢悠悠回到了宅邸。 此時的宅邸,除了她,并沒有其他人,就連仆從也早早被她放了假,回家團圓去了,庭院中靜謐又悄然。 修羅披上厚厚的羽織,撣去地板上的落雪,將軟和的蒲團放好,坐了上去,雙腳垂落階下,慢悠悠蕩著。 她旁邊放在食案,上面擺著一個酒瓶以及兩只淺口細瓷酒盞。 修羅給酒盞中斟滿酒,端起一只,在手中把玩,時不一口,上方廊檐下掛著一只竹骨燈籠,里面細弱的燭光隨風晃動,順著外檐像外面看去,夜幕漆黑,燭光照亮的方寸間,零零星星的落雪無聲墜落。 白色的雪花墜入酒面,轉瞬消失不見。 修羅靜靜看著這景色,幾乎要忘記呼吸。 雪夜里,鐘聲不斷,遠處炮竹或近或遠的想著,隱隱還有孩童歡呼雀躍的笑聲傳來。很顯然,大家都很高興。 修羅垂著頭,晃動著手中酒盞,酒面泛起粼粼微波:“真好,大家都這樣快樂……” 說著,她對著空無一人的身側舉杯示意,捧著酒盞一飲而盡。 喝得有些急,修羅不由嗆咳起來,等氣息稍定,空掉的酒盞中已經被人重新斟滿酒,遞到她眼前。 她接過,瞅著這個絕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男人,納悶道:“……緣一,你怎么來了?” 繼國緣一端起被擱在一邊酒盞,學著她的樣子啜飲一口,才道:“也許是我哪里做錯了,兄長似乎不太想看見我,今天是一家團圓的日子,我不想掃了兄長的興致。正好,兄長時常掛念著你,我就想代替他來看看你。知道你一切都好,兄長肯定會高興的?!?/br> 他語氣一如既往的淡薄,平靜的沒有絲毫起伏。 修羅聞言一樂,拍拍他肩膀:“你完全可以把‘似乎’去掉,自信點!嚴勝他從來都不想見到你,他討厭你?!?/br> 繼國緣一低頭思索片刻,然后轉過臉,認真地看著修羅:“你說得不對。兄長是很溫柔的人,在我很小的時候,好幾年都不會說話,那時候,除了母親,也就只有兄長會擔心我,即使自己課業繁忙,也會時常來找我玩?!?,他根本不會討厭我。至于不想見我,應該是我哪里惹他生氣了?!?/br> 修羅一邊飲著浸滿寒意的酒水,一邊似笑非笑睨他:“緣一,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越害怕什么,就越會發生什么?” 繼國緣一露出茫然的表情。 似乎聽不懂她在說什么,可身體卻意外誠實,如火焰般燃燒的紅色發尾失去了精氣神,蔫嗒嗒地垂著,看起來可憐巴巴。 修羅就著他有趣的表情,飲了一杯又一杯。 繼國緣一眼神黯淡下去,低著頭,不再說話,重新給自己斟上酒,不多時,二人便分飲一壺。 修羅晃了晃酒瓶,里面再也倒不出一滴。 “唔,沒了。此情此景,沒酒多么無趣啊,你等到……我再去取。” 說罷,修羅扶著身側的廊柱站起身,酒氣上頭,身體不由控制地踉蹌,她晃了晃暈乎乎的腦袋,就這樣一步三晃去了房間,從壁櫥上端出滿滿一壇,之后跌跌撞撞卻又毫發無傷地平安走回來。 拆開泥封,修羅給他們繼續滿上。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修羅都知道自己醉了,意識昏昏沉沉的,可過了那一陣后,意識逐漸清明起來,只是,大腦不太受控制,轉得很慢,所思所言皆靠本能。 她不太記得自己之前跟繼國緣一說了什么,等意識回籠,就見他無比珍惜地從懷里掏出一個繡花香囊,從里面捧出一只粗制濫造的笛子。 修羅微傾著頭,身體幾乎要跌入繼國緣一懷里,那雙被酒意浸染的眸子微微瞇起,可她左瞧瞧又看看,無論如何也瞧不出這東西有什么珍貴之處。 她很納悶:“……這個東西,也太簡陋了,恐怕連音階都不準,完全是集市上賣都賣不出去的殘次品,你有必要珍之重之的放好嗎?好歹,你也是城主之子啊……” 怎么這么沒品位? 修羅的表情如是道。 繼國緣一珍視地摩挲著竹笛:“這是兄長親手制作的笛子。父親不喜歡兄長跟我這種不祥之人接觸,可兄長哪怕違背父親的命令,也會來找我,他交給我這個笛子的同時,還向我承諾,只要我吹響這個笛子,他就會來幫我。這樣溫柔善良的兄長,怎么會不想見我呢?一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對,惹兄長生氣了……” 第136章 修羅似懂非懂點頭, 快如閃電,將笛子搶過來:“真的這么神奇?我不信,我要試試……” 說罷, 不顧繼國緣一阻攔, 將笛子放在嘴里吹了起來。 修羅對樂理不算精通, 卻也被名師指點過, 奈何這個笛子太過粗糙, 任憑修羅技藝高超出花兒來,也只能發出嘔啞嘲哳,尖銳刺耳的雜聲。 因為太過難聽, 就連素來淡漠的繼國緣一都露出宛若被雷劈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