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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優雅噙笑,修長的手指撫著蜜蟲柔媚的耳頰,將她緩緩帶至自己跟前,清亮的瞳仁凝視著她,仿佛看著自己心愛的情人,“我倒覺得,你是故意這話來揶揄我呢。” 蜜蟲早已不會沉浸在他的溫柔鄉里,她凝視著那雙狐貍般狹長繾綣的眸子,攥著他的手,認真回答:“大人,請您務必有這個自信,這世上再沒有比您更任性、更小肚雞腸的男人了!” 聞之,晴明笑出聲,松開她,肩膀笑得一聳一聳。 好半晌,他才停下來。 晴明換了個姿勢,身體微微后仰,手掌撐在身后,他仰頭望著上方天棚,清亮的瞳仁中光影明明滅滅:“大概,是我對她愛之深責之切吧。” 見他似乎要詳談的模樣,蜜蟲從身后端出一個食案,纖細手指擒著細口酒瓶,往杯子中斟滿酒,體貼送到他身前。 晴明接過,輕輕啜飲: “她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個從名的束縛中掙脫出來的家伙。這世上,不同時間流向里,同一個名字的人會有不同際遇。在這里,你可能權勢滔天,而換一個流向,卻可能早已落魄地凍死街頭。然而,修羅是不同的。” “她本應該作為男孩降生,被束縛在‘犬夜叉’的命運里。然而,在降生時,她卻以女子身份出生,從源頭打破了本來屬于她的那份的命運,無情嘲笑了那些高高在上俯瞰人間的神明。” “雖然,她很快就被重新束縛在‘修羅’里,可一切到底是不一樣了。” 晴明狹長犀利的眼睛微微瞇起,仿佛越過無盡的時間與空間,窺見了只有神明才能涉足的領域。 他輕聲低喃:“如果她一開始就作為修羅降生,是不可能與殺生丸這么早相遇的……在屬于‘修羅’的絕大多數命運里,她只會比‘犬夜叉’更加悲慘……窮其一生,她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在漫漫命運長河中,我們眼前的修羅是獨一無二的。而我,也很想看看,在最后一刻到來之際,她會成為什么模樣。” 蜜蟲早已習慣他神神叨叨的模樣,作為一個合格的聽眾,即使不太懂他究竟看見了什么,也不妨礙她重新為他斟滿酒:“我還以為您是看在她跟您有血緣的份上,才會施以垂憐。” 酒酣耳熱。 晴明眼神迷離,輕輕舒了一口氣:“這世上,流淌著我的人類之血的子嗣從未斷絕,但當我決定從人類的身份脫離后,那些血緣就已經無法束縛到我了。她母親一脈確實流著我的血,然而早已是隔了數代旁支,僅靠那一點點微末血緣,遠不足以讓我動容。” 蜜蟲笑道:“我知道了,您就只是單純喜歡她罷了。說起來,不光是您,我也很喜歡她。她的眼睛,跟您一樣干凈純粹,我很喜歡她注視我的樣子。” 晴明沒有反駁,幽邃的目光落在盈盈淺笑的蜜蟲身上,好心提點:“那你可要注意了,不要愛上她。她已經有了最重要的人,你這樣的后來者,表現得再好,她也不會動容。越純粹的人,越執拗。” 蜜蟲忍笑:“您是在夸自己嗎?” “不。” 晴明笑瞇瞇道,“我跟她不一樣,我誰都不愛,所以我誰都可以。” “知道了知道了,您這個風流公子。”蜜蟲笑嗔他。 翌日。 馥郁的紫藤花香將修羅從榻上喚醒。 修羅睜開眼,燦爛的天光透過障子照入屋內,落在她身上,暖暖的。 她體力已經恢復,可精神卻有些疲憊。 將陪伴自己二十多年的重要之人生生剝離,修羅就像失去了人生支柱,沒有了掙扎努力的動力。 不想起床。 不想面對這個糟糕的現實。 這樣懨懨想著,修羅雙手更緊地抱住懷里的絨毛軟偶,蹭了蹭,腦袋埋入其中,深呼吸。 父親大人的氣味,伴著紫藤花香沁入肺腑,安心之余,也叫她滯澀的腦袋漸漸清明。 “現在,可不是任性耍小孩子脾氣的時候。雖然我確實積攢了很多思念之物,讓父親大人的氣味永遠不會從我身邊消失,然而,我每沉浸在父親大人氣味中浪費一天,我就要晚一天才能回到他身邊!比起毛絨絨,當然是貨真價實的父親大人更重要啊!” 修羅倏然坐起身。 這些年間,她攢下了數不勝數的柔軟毛絨絨,光是可以系在腰上的絨毛軟偶,她都積攢了滿滿一柩籠。 絨毛是無限的,而柩籠大小卻是有限的。 偏偏每一件修羅都舍不得丟,即使說著“地方嘛,使勁揣揣就有了”,可很快,柩籠里除了絨毛和軟偶就放不下任何東西。 后來,還是殺生丸看不下去她可憐巴巴樣子,帶著她去了寶仙鬼那里,讓他制作了可以隨意收納東西的珍珠,才解決了她的麻煩。 而得到這種好東西后,修羅給殺生丸梳毛絨絨的次數就更多了。 制作的東西也從小掛飾,變成大玩偶,最后甚至特意去了人類城鎮,偷學了如何制作被子。 冬天的時候,她就躺在毛絨絨里,身上再蓋著毛絨絨制作的被子,簡直不要太愜意。 曾經,她的這種行為一直不被邪見理解。 修羅也不好解釋。 從很早之前,她就開始為他們不確定的分離做準備。 如果能一輩子陪在父親大人身邊,最好不過;可如果不幸中途分離了,她也不至于一無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