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頁
但隨著記憶向下推演,離開霍格沃茨前的這一夜,卻并沒有在畢業派對的狂歡與傷感中結束。 當我因濫飲而頭痛欲裂,捂著額頭走進寢室,發現阿加莎正跪坐在我的床邊,身前是一摞書,手里握著一本黑色的日記本的時候,我承認,當時我的反應過激了。 “阿加莎,你在做什么?” 我從來沒有用這樣冰冷的語氣和我的任何一個同學說過話。 也從未用這樣冷酷的眼神對待過任何人。 我想,那可能是一種……非常懾人的狀態。 因為就算是阿加莎這樣冷靜的人,竟然也被我狠狠地嚇了一跳,日記本從她手中跌落在柔軟的地毯上,她在我的目光里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撲騰著想往后退兩步,但由于姿勢不方便,顯得很是滑稽。 我意識到了我的過度反應,但我控制不住,又或者說,我根本就沒打算控制。 一旦將阿加莎蒼白的臉色和正在她手中的日記本聯系在一起,里德爾很有可能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利用了我的室友,我就有一種發自心底、難以遏制的……憤怒。 我也說不清楚這究竟是因為直面我并非能掌控一切的事實,還是因為里德爾可能的、輕而易舉的放棄,就好像對他來說,我并無不同——無論是哪一個,我都絕不能接受。 “你在干什么?”我重復。 “家養小精靈幫忙整理好了東西,放在那里等你分類裝箱,我剛才一不小心撞倒了,想幫你重新理好,然后你就回來了。”阿加莎僵硬地說著,用一種強撐著的強硬態度看向我,“我撞倒了你的東西確實不對,但波琳,你拿著魔杖是什么意思?要現在給我一個惡咒嗎?” 她的音調因瑟縮和恐懼而顯得非常奇怪,尖尖的,滿是色厲內荏的味道。 就好像,她覺得……我真的會在下一秒給她一個索命咒。 我手指輕輕摩挲了一下,才意識到我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握緊了魔杖,渾身緊繃,就像是一只隨時會將目標撕碎的獵鷹。 “哦,”我捏著魔杖,拖長了音調,輕聲說道——這一刻我竟然感到自己和里德爾有微妙的重合,“所以,這一切只是個意外,是這樣嗎?” 我緊緊地盯著她的眼睛。 “不然呢?”阿加莎語氣很沖地反問我。 也對,一向好脾氣的室友因為自己打翻了她的東西而生氣,也許絕大多數人都會感到心虛歉疚,但要是這個室友暴怒到握緊了魔杖要動手,那更多的人就會反過來感到憤怒了。 灰影一般的畫卷在我的眼前閃過—— 阿加莎從床邊起身、整理行李、意外撞散我的東西、撿起日記本、突如其來的開門聲、我冷酷到懾人的神情…… “那么,”我凝視了她好一會兒,動作才慢慢緩和下來,“我想,我大概是反應過激了。” 我當著她的面,松開了握緊魔杖的手。 阿加莎繃緊的神情終于放松了一點,像是溺水的人終于浮上水面,得以喘息。 她用古怪的眼神瞪著我,既畏懼,又試探,“也沒什么……你剛才看起來有點嚇人。” 看起來她完全沒有發現我對她使用了攝神取念——這可能是因為我刻意引導了她回憶剛才的經過,這和攝神取念會造成的效果非常相似,被她誤認為是自己的回憶。 我了解我的室友,阿加莎不是一個演技出眾的人。 我望著她,終于露出一個很淡的微笑。 這仿佛就已經足夠給阿加莎信號了。 她猛地松了一口氣,整個人放松了下來,癱坐在地上,惡狠狠地瞪著我,“波琳-斯維特,你剛才差點要把我嚇死了!” “我很抱歉,阿加莎。”我望著她,像是漫不經心地走到她身邊,動作溫柔地將她拉起來,一邊撿起日記本,語氣輕柔地說道,“你知道我有時候確實會顯得像個混蛋,但從我的真心出發,我是絕對不想傷害你的。” 我沒有向她解釋我過激反應的原因。 “哦,好吧。”阿加莎看上去很是不愿意再提及這個話題,又或者不愿意再回想起剛剛的經歷,她非常僵硬地說道,“我本來就沒有放在心上——我知道你最近一直在忙著籌備畢業派對,狀態不好也很正常。” 她非常僵硬地轉移了話題,“說起來,我今天提前離開了,你們后來玩得怎么樣?” 她在害怕我。 從前的阿加莎絕對不會問我在派對上玩的怎么樣,因為她雖然是個愛八卦的學霸,卻也是個社交苦手,對派對這種社恐極度不友好的場合敬而遠之。 “我組織的派對,難道還能不好玩?”我假裝沒有發現她的畏懼,把日記本往床上一扔,散開頭發捋了捋,往床上大剌剌地一坐,像往常任何一次一樣,若無其事地朝她笑了起來,“梅林,你真的不該走那么早的——你不知道后來發生了什么……” 阿加莎很快就被我恍若無事的態度感染了,將這個插曲拋在腦后,被我講述的一手八卦所吸引,等到奧莉回寢室的時候,她已經能津津有味地和我聊起隔壁寢室的誰誰和哪個院的誰互相暗戀了好幾年了。 但我知道那一段并不愉快的插曲在往后的日子里回長久地縈繞在她的腦海中。 正如我將經歷的那樣。 在霍格沃茨的最后一夜,我幾乎沒有入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