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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碎玉成歡(np)在線閱讀 - 04認錯人

04認錯人

    清晨,窗欞透亮,鳥雀啼鳴。

    姜晏坐在床邊,目光呆滯地看著自己的手腕。

    早該丟失的金鐲子還套在腕子上。并且,靠近手掌的位置,皮膚隱約印著淡紅的淤痕。那是昨晚,她扶著竹榻留下的痕跡。

    如果掀開裙角,還能看到膝蓋更明顯的紅腫。

    一切跡象都明晃晃昭示著,夜里的歡愛不是虛妄的夢。

    她回來了。

    回到及笄這一年,從長安歸返洛陽的途中。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有人端著水進來,看見呆愣愣坐著的小姑娘,半是詫異半好笑:“娘子起來了?怎么自己穿了衣裳?”

    姜晏抬眸,拿清泠泠的眼睛看這端水的婢女。十六七歲的模樣,瘦高瘦高的,面容清秀。

    “阿蘅?!?/br>
    她叫道。

    阿蘅是姜晏的貼身婢女。前世姜晏嫁到宿成玉家里,本要帶著阿蘅,但臨近出嫁的時候,阿蘅不知怎的跌水里淹死了。

    撈出來的尸體慘白僵硬,無論如何也無法和眼前這個笑得輕柔的女子聯系在一起。

    “娘子怎么了?若是犯困,到了車上再睡?!卑⑥繑Q了帕子給姜晏擦臉擦手,整理歪斜的衣領,“今天得趕路呢……咦?脖子是被蟲子叮了么?”

    話音未落,姜晏啪地打落阿蘅的手,將衣領拉緊。

    阿蘅早已習慣小主人的脾氣,咕噥了幾句山寺蟲蟻多,便仔細替姜晏梳頭打扮。鏡子里的少女五官明媚又嬌艷,帶著股新鮮的生氣。姜晏默默看了一會兒,想起許多事來,垂眸壓住滿眼的瘡痍與陰霾。

    她的身體很不舒服。仿佛還殘留著被燒灼的痛。

    然而這痛,又不僅僅是因為前世的記憶。

    昨天夜里,她的確和個不知面目的男子行了魚水之歡。也不知道后來怎么結束,又怎么回來的,總之早晨醒來,身子倒是清爽,裙子還是昨晚那套,皺巴巴的,泛著奇怪的汗味兒。

    姜晏不方便聲張,躡手躡腳換了套交領深衣,姑且掩住側頸的齒痕。四月春暖,她這裝束顯然有些厚重,但一時也顧不得了。

    “阿蘅?!苯袒貞浿笆赖慕洑v,“你昨晚聽見房里有動靜么?”

    事發當夜,她在寺廟后面的涼亭玩。配著點心喝了摻藥的茶湯,手腳沉沉神思倦懶,不想挪動,阿蘅勸不得,又擔憂她吹風著涼,所以回去取衣裳。

    左右一刻鐘的路程,姜晏便坐在亭子里等。不見阿蘅回來,來的是另一個面生的婢女。此人聲稱阿蘅有事絆住,換人來陪。姜晏被藥效弄得昏昏沉沉的,辨認不出真假,稀里糊涂跟著這婢女進了一個院子。靈凈寺的客院都長得差不多,廂房也沒有標識,她進門方察覺自己被騙。

    因此,前世姜晏選擇爬窗逃出,栽倒于冰冷池水中,免去一場災禍。

    那個引路的婢女就此消失,怎么找也找不出來。

    重生的姜晏沒有逃走,而是和屋子里的男人睡了一覺。她不知道這人是誰,是否與茶湯之事有關,但她總覺得,就是他送自己回來的。

    “婢子什么都沒聽見呀?!卑⑥繐u頭,目露困惑,“說來也奇怪,婢子明明是回屋拿衣裳,不知怎的犯困睡著了,連娘子什么時候回來的都不知道?!?/br>
    姜晏捏緊袖邊。

    她不懷疑阿蘅的說辭。因為前世阿蘅也是如此,吸了迷藥昏昏入睡,直到第二天早上清醒。

    今早,姜晏偷偷換衣裙,外間睡覺的阿蘅也毫無察覺。后來醒了,還慌張地嘀咕了幾句,才起身出門打水。

    “那……”

    姜晏換了個問題,“靈凈寺除了咱們,還有其他借宿的客人么?比如上山進香的男子……”

    阿蘅搖頭,表示自己不清楚。

    姜晏只好吩咐她去打聽。

    過了一刻,阿蘅回來:“寺里的師父說,除了咱們,再無別的客人借住?!?/br>
    時間拖得晚了,回洛陽的車隊即將出發。姜晏心思不定,扶著阿蘅的手出門。

    她的腿還有些發軟,尤其是某個不可言說的部位。腿心腫脹著,走路不小心就會磨到,連帶著小肚子產生微微的痙攣。

    姜晏繃著臉,努力不讓外人看出端倪。上車時,因為抬不起腳,她咬著嘴唇瞪那高懸的轅軛,心里有種說不出的郁氣。

    有個騎著駿馬的錦衣青年趕過來,笑瞇瞇垂眼看著她:“五娘這是怎么了?又睡過頭鬧脾氣?”

    姜晏擠出幾個字:“不關季哥哥的事。”

    青年姓季,名桓,是當朝御史大夫季慎之的次子。季家與清遠侯府有世交情誼,此次姜晏探親,他便順道護送。

    季桓容貌俊美,且生得一雙多情桃花眼,看人總有種朦朧的情意。他笑時,便如春風拂面:“怎么不關我的事?五娘不肯上車,我們就沒法動身啊?!?/br>
    姜晏哪里是不肯上車。

    她環顧四周,想喚個仆從過來,怎料身子突然懸空。季桓竟然拎著她的衣領,輕輕松松把人提上了車!

    “好了?!?/br>
    他松手,無視姜晏愕然且惱怒的眼神,笑著揚聲道,“出發!”

    車隊緩緩動了起來。

    姜晏歪進車廂,姿勢怪異地倚著軟綿綿的靠墊,越過車窗看季桓遠去的背影。

    他揚鞭策馬,身形挺拔,束在腦后的墨發隨風而起,如同上好的綢緞。

    洛陽城有雙玉。一為宿成玉,君子溫潤,才華出眾。

    一為季桓,行事恣意,且最擅以筆殺人。

    姜晏此刻不關心季桓的脾性。

    她只是想起,昨夜行歡至激烈,她曾多次揪扯那男子順滑的長發。

    靈凈寺都是踏破紅塵的僧人。

    如若除了侯府的人馬,再無香客借宿寺中,那么……

    縱觀整個車隊,只有季桓,肖似昨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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