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配音演員穿到年代文 第4節
他的母親是蘇州人,他對她唯一的印象,是他小時候每晚睡覺前聽到的蘇州搖籃曲。 部隊文工團的表演都是字正腔圓的標準普通話,他已經很久沒聽到過蘇州話唱的歌了。 重鋒停下了腳步,方浩明見狀,朝他擠了擠眉,賊兮兮地說:“鋒哥,我去開路,你就在這兒看著就行!” 說著,不等重鋒回應,方浩明一頭鉆進人墻里,其他戰友不滿地回過頭,然后就看到他們那新調過來的團長,正站在幾步開外,朝他們這邊看來。 眾人都以為新團長要進來訓練場,頓時自動朝兩邊退,讓出一條道來。 場內的那姑娘輕盈地轉了半圈,剛好回眸看了過來,重鋒抬起眼,剛好跟她目光對了正著。 方浩明畢竟還是團長的勤務員,也不敢太放肆,看一眼就退了出來,小跑著回到重鋒身邊,既是意外又是高興:“巧了,居然是白天掉水里的那姑娘!” 第4章 紅與黑 對于李瀟瀟來說,想要推遲文工團的考核時間,其實并不難。 如果部隊那邊請劇社演出,社長完全沒理由拒絕—— 第一,部隊軍官救了一名落水社員。 第二,這是大軍區部隊,萬一哪位首長覺得演員好,順手提點一下,對演員來說是莫大的幫助。 第三,距離考核還有三天時間,只要能通車,返程只需半天。 如果要演出,因為白天戰士們要訓練,社長只能將演出定在明天晚上。 除了知道劇情的李瀟瀟,誰也不會想到,明天晚上后半夜就會再次下暴雨,戰士們剛修好的路會再次被沖斷。 這樣一來,劇社就會再次被困在村里,而起因是為了部隊演出才停留的,首長自然不會讓部隊耽誤二十幾名年輕人的前途,只能打電話給市文工團,讓那邊推遲考核時間。 所以,李瀟瀟要做的,是促使部隊那邊向劇社提出演出請求。 于是她花了一下午的時間重新填詞,寫的是這批軍人為白沙村做的事情,曲子用《都有一顆紅亮的心》,是《紅燈記》里面的一個唱段。 緊接著,她又帶著歌詞紙和筆出門,在訓練地外跟孩子們一起貓在墻頭。 她觀察著官兵們,根據口音判斷他們老家是哪里,再在歌詞紙上標記,哪句詞用哪種方言。 等官兵們結束訓練后,她跟著村里的少年少女孩子們一起進去,人一多,戰士們為了活躍氣氛就開始唱軍歌。 只要有聲音表演的地方,就是李瀟瀟的戰場。 原身天賦高,高在音域廣,聲線好,李瀟瀟用起來完全沒有違和感,仿佛就是上一世自己的身體。 她發聲用共鳴腔,唱起高亢的軍歌時,聲音在一眾粗獷的男音里絲毫沒有被掩蓋,反而被襯托得清晰又洪亮,戰士們紛紛叫好,又起哄讓她唱點別的。 接著李瀟瀟就用上了下午改編的歌曲。 戰士們鐵骨錚錚,平日流血流汗不流淚,但當他們聽到熟悉的家鄉方言時,都忍不住想起家中父母,臉上不由自主地動容,有人眼中甚至泛起了淚花。 而且,那歌詞竟然都是他們的寫實! 雖然他們的付出不圖回報,但是有人能將它們記下來,還寫成歌,用這么美妙的歌聲唱出來,怎么能讓人不感動呢? 路過訓練地的人紛紛被歌聲吸引,頓時圍了個里三層外三層,戰士們和村民們緊緊挨在一起,一開始還有人鼓掌,后來都安靜了下來,認真地聽著場中那大眼睛淚痣姑娘唱歌。 這里跟平時的單向舞臺不一樣,李瀟瀟周圍一圈都有觀眾,所以她非常注意照顧各個角度,結合唱段的動作轉身。 忽然,她看到人墻被打開了一條通道,而那個白天救了她的團長,就站在場邊,靜靜地看著她。 “無畏風雨,不、不懼洪水……” 李瀟瀟也不知道怎的,看到那團長,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心里一咯噔,嘴瓢了一下,又飛快地穩住。 幸好已經到了尾聲,她硬著頭皮唱完了最后幾句,在雷鳴般的鼓掌和喝彩聲中,尷尬地朝外面的團長笑了笑。 李瀟瀟心中哀嚎一聲:太倒霉了,怎么就偏偏碰上他? 原身對他可沒有半點尊重,現在她來唱這首歌,在他眼里看來一定很諷刺吧! “小姑娘是劇社的演員嗎?這歌是你自己寫的嗎?” 李瀟瀟連忙回過神,循聲望去,朝問話的中年男人笑著點點頭:“是,我是羊城劇社的。” “不錯,很新鮮……”中年男人穿的是四個口袋,朝她豎起了大拇指,“唱得也好!” 其他戰士們也紛紛附和,不知道哪個先開的口:“副團長,咱們請劇社的演員同志唱一出唄反正他們本來也是來這里演出的,碰上大雨就沒演了。” 部隊外出野營拉練時,本來就有帶宣傳隊,但這些文藝兵體能本來就比不上其他軍種,外出時自然也帶不了太重的行當,像京劇必備的配樂樂器,那是想都不要想。 那位副團長笑著用手指點了點眾人:“你們這群小兔崽子……這樣吧,你們要是明天能把路修好,我就去跟首長提。” 眾人歡呼一聲,拍著胸口說:“保證完成任務!” 那副團長又看向李瀟瀟:“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李瀟瀟眨了眨眼:“鐵梅。” 眾人都是一愣,當場哄然大笑,知道這姑娘是學了他們的“我叫解放軍”。 她剛才唱的就是《紅燈記》里李鐵梅的段子,于是大家干脆叫她小鐵梅,又鼓勵她明年去考光州軍區的文工團。 李瀟瀟用力地點了點頭:“我會努力的!” 她本來就有這個打算,所以更不能讓他們知道名字——她可不想帶著為情跳江的黑歷史進部隊文工團。 更何況,她的“未婚夫”也在光州軍區,就是不知道在不在這次野營拉練中。萬一在,她這事曝光了被對方知道,那就麻煩了。 李瀟瀟稍稍松了口氣,這才趕緊回頭看看那讓她心驚膽戰的團長。 然而,那里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空了。 她又跟眾人聊了一會兒,沒過多久就是飯點了,大家就各自散了。 劇社這幾天留在白沙村,本就沒帶什么吃食,只能付了伙食費,朝村民們買糧食,請他們幫忙煮熟。 社員們分批輪值,早中午飯時間前去村民家中,將煮好的食物搬回練功的院子里,然后大家一起吃。 李瀟瀟一踏進院子,就感覺氣氛有點不太對。 社員們已經將桌凳擺好,負責搬食物的幾個人正在分飯菜,每桌都派一兩個人去端飯端菜。 往常到了吃飯的時候,這里都很熱鬧的,但今天居然沒人說話。見李瀟瀟來了,所有人都看著她。 李瀟瀟不知道這幫人又怎么了,就連王美蘭也都一臉膽怯,欲言又止,沒像平時那樣上來招呼她。 她也懶得探究他們的想法,眼看著飯菜都分好了,她拿好自己的飯碗,打算隨便找個位置坐下。 一個方桌配四條橫凳,男女分開坐。她走到女孩子那邊,一條板凳擠一下,能坐三個女孩,大多條凳都坐滿了,剩下三張都各自坐了兩名,但她們都故意坐得寬松,不給她騰地。 李瀟瀟心里忍不住罵道:媽的,真是廟小妖風大。 馮曉香嫌棄地看了她一眼:“我們看到你就吃不下飯,你可別坐我們這桌。” 李瀟瀟說:“那你別吃了。” 馮曉香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樣,語氣又急又快:“為啥我又不像你那樣到處發sao。咱們都在這里練功,你倒好,想著走捷徑,跑到人家部隊訓練場唱歌,是覺得能部看上后提攜你吧你真惡心!咱們劇社怎么出了你這種人!” 馮曉香今天就是負責搬菜飯的其中一個,路上經過訓練場,回來的時候就碰到了李瀟瀟唱那段改編的戲,回到院子里當即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通。 原來是這事兒。李瀟瀟看了一眼其他人,大多人都是一臉看戲的表情。 馮曉香這話說得難聽,但大家又不傻,都知道這話有水分。 不過,李瀟瀟在別人面前唱歌是事實,去搬飯菜的都看見了,賣弄風sao不至于,頂多也就虛榮心作祟愛出風頭。 那幾個女生鐵了心占著位置不讓她坐下來,李瀟瀟總不能上去把她們掀下來。 這時,隔壁的衛東朝她揮了揮手:“李瀟瀟,咱這兒還有位置!” 男生那邊也坐滿了,舒誠皺了皺眉:“這兒哪來的位置” 衛東站了起來,騰出自己的位置,對李瀟瀟朝著空位做了個“請”的動作。 李瀟瀟看向衛東,有點意外。那個吊兒郎當的男生,跟原身這種作精八竿子打不著,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出手解圍。 她朝他感謝地看了一眼,但沒打算真的過去坐:“謝謝,但不用了。” 說著,她帶著空碗往外走,竟然連飯菜都不盛一下。馮曉香得意地哼了一聲,旁邊幾個女生也是一臉勝利的表情。 李瀟瀟走了之后,氣氛又熱了起來,大家開始吃飯,有說有笑。 衛東只好坐了回去,一臉惋惜。 舒誠臉色有點難看:“衛東,你剛才這是做什么?” 衛東低聲笑了一下:“這紅薯飯我是真不想吃,但是看著她我能多吃兩碗。” 他今天也負責搬飯菜,還特意鉆進人群里看了一下。他現在唯一的感受就是后悔,自己怎么從前沒發現李瀟瀟這寶藏姑娘呢? 舒誠冷聲提醒:“也就臉能看了,你可不要一時昏了頭。” 衛東挑了挑眉,一臉曖昧:“你不會是吃醋了吧?” 舒誠愣了愣,然后一臉嫌棄地說:“你別惡心我。” 這時,社長和京劇組的吳老師從外面匆匆進來。吳老師舉高手拍了拍手掌,示意大家安靜下來:“大家停一下,社長有個重要的事情跟大家說。” 社員們紛紛安靜下來,社長清了清嗓子:“剛才鄭首長的勤務員找到我,說鄭首長請咱們社為指戰員們演《紅燈記》。”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沸騰了,興奮不已。 光州軍區是軍隊一級組織,劇社平時都只能接市文工團不愿去的場子,不是郊區就是山村,這回竟然能給大軍區的官兵們表演! 不少人心思都活躍了起來:要是演好了,被首長們賞識,那前途可就有救了。 社長繼續說:“出演的名單都定好了,吳老師來公布一下。” 眾人連忙屏氣凝神,豎起耳朵聽。 吳老師說:“演出定在明天晚上六點半。陸海演李玉和,馮蓮演李奶奶,苗秀心演李鐵梅……” 名單公布完之后,有人歡喜有人愁。 馮曉香連沒臺詞的角色都沒拿到,衛東沖她擠眉弄眼,笑得一臉討打。 她生氣地說:“衛東你笑什么,李瀟瀟不也沒份嗎?真是笑死人,千方百計賣弄那點東西,結果人家沒瞧上……” 馮曉香的聲音不小,社長自然也聽見了,臉色有點難看。 吳老師是京劇組負責人,馮曉香平時歸她管,她連忙喝住馮曉香:“曉香,你這說的什么話,連社規都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