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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三綱五常逼瘋古人 第82節

    第59章 各方應對

    左玉走出衙門時,已近黃昏。

    她望向被夕陽籠罩的皇宮,聽著身后百姓的贊嘆,只覺信心前所未有的強!

    可以的,能行的!

    無論在哪個時代,只要堅持公義,用對方法,便萬事可成!

    陸岺慢吞吞地走出來,很想上去搭話。但想想這多眼睛看著自己,便覺又不能上去。

    賀稚書走到他身邊,小聲提醒道:“打聲招呼總可以的,不然顯得可疑。”

    一聽這話,本有些奄奄的人,精神頓時為之一振!他上得前去,剛想拱手,但一想自己對左玉太客氣了,會引起懷疑。便立刻又鼻孔朝天,擺出一副囂張模樣,道:“德惠姬君,今日要不是你,我這冤屈可洗不清了。”

    說著便拱拱手,“謝了。以后有事可尋我,當我欠你一個人情吧。我先走了,告辭!”

    說罷也不等左玉回應,帶著人就走了。

    “你怎么也不等姬君回應?”

    走出人群,賀稚書道:“這招呼打了跟沒打似的。”

    “那多眼睛看著,多說多錯。她比你聰明,她能明白的。”

    陸岺跨上馬,一拉韁繩道:“走,隨我入宮去。那趙衢的處置還未下來時,張老婆子等人只能被關押在泙京府大牢。我得去給舅舅提個醒,別讓人把老婆子害死了,那樣就說不清了。”

    賀稚書鼻子一酸,有些想哭。

    小侯爺終于想對事了,這種欣慰……

    好心酸啊!

    左玉望著匆匆離去的陸岺,抿嘴一笑,暗道:的確是長大些,懂得克制了。

    百姓們紛紛上前,七嘴八舌地問了起來,“姬君,您真的給莊戶減了兩成租?”

    “我家姑娘是只收兩成租,不光是減兩成。”

    劉伯帶著孫富等人,一邊保護著左玉,一邊解釋道:“農人辛苦,姑娘心善想著自家的地,收多少都是自己的事。哪里會想到,會因此舉招來這等風波。”

    “劉伯說的是。”

    左玉道:“聽嬤嬤說明原由后,我亦震驚。我百思不得其解,我收兩成租是礙著誰了。”

    “姬君,天下熙熙皆為利而來,天下攘攘皆為利而往。”(注1)

    鐘琪擠到人群前,拱手行禮道:“姬君自己的農莊想收多少還真不是自己的事。”

    左玉望向眼前的人。這是一個被胎記毀了所有的年輕人。他身高約在一米七五左右,穿著秀才公們穿的襕衫。只是襕衫略顯陳舊,袖口都已磨毛了。如此打扮,顯是生活不富裕,甚至有些窘迫。

    再觀其貌。

    膚色稱不上白皙,但也不黑。濃眉大眼,國字臉,若不是一塊覆蓋住半邊臉的青色胎記,此人也算得上相貌出眾。

    孫富湊到左玉身邊,壓低聲音道:“姬君,這個書生有些本事。”

    左玉心領神會,沖著鐘琪拱手道:“敢問先生如何稱呼?他們為何要針對我?先生能否替我解惑?”

    “當不得先生二字。學生姓鐘名琪,字如瑤,見過姬君。”

    “琪花瑤草,其美如玉……”(注2)

    左玉點點頭,“先生風姿過人,名如其人,甚好。”

    鐘琪愣住了。活了二十六年,還是頭次有人說他風姿過人。若不是左玉神態真誠,他都要懷疑她是不是在嘲諷他。

    他拱拱手,“慚愧,學生貌丑,當不起姬君夸贊。”

    “人之美在骨而不在皮。趙大人風姿俊朗,可為一己之私,污人名聲,何美之有?”

    左玉道:“以貌取人最是膚淺。我觀先生談吐不俗,氣度不凡,如何當不起風姿過人這四字?”

    鐘琪眼睛一下就紅了。

    從小到大,無數人嘲笑他,他都告訴自己,只要自己堅守圣人的教導,來日考取功名,所有的嘲笑都會消失的。

    但是,他沒想到,即便縣試第一,成了案首,可一句“貌丑不宜為官”便將他直接打回原地,連府試都去不了。

    才華比不上容貌,這真是莫大的悲哀。現如今聽到一個身在高位的人說,內在比外在重要時,心里的酸楚免不了上涌,心酸之余又倍感安慰。

    他側頭拭去眼角淚水,“多謝姬君寬慰。”

    說罷便拱拱手道:“姬君,您減了自家莊戶的租子,旁的農戶便也會想減租,若是群起而攻之,鄉紳便只能被迫減租。這一來一去都是銀子,故而您減租沒什么,但卻妨了人家的財路。”

    左玉作出恍然大悟的樣子,隨即便忍不住罵了起來,“這些人的心為何這般黑?!圣人教導: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收四到六成租,這不是逼農人去死嗎?!這些人當真還是圣人門徒,我大昭的官嗎?!”

    她似乎很激動,而從感動中回過神的鐘琪一下就明白過來,左玉是演的。

    她當然知道自己為什么被針對,但百姓不知道。所以她是要借他的口說出來,讓百姓知道。

    厲害啊!

    被人利用了,鐘琪卻沒有惱怒的感覺。為行善而用狡詐手段在他看來是能理解的。

    民間有句俗語說得好:貪官jian,清官更要jian!(注3)

    想到這里,他便道:“姬君,還是算了吧。您斗不過他們,這回贏了只是僥幸。不若將租子再加回去……”

    “兀那書生!”

    話還未說完,就有百姓叫罵了起來,“看你也是個讀書人,怎一點骨氣都沒有?!你不想著幫姬君,卻勸姬君一起為惡,這是何道理?!”

    “對!姬君,您莫怕!我們都聽清楚,聽明白了!這些鄉紳狗官自己為惡不提,居還不許別人為善,著實可惡!我們都支持您,跟他們斗到底!”

    “對,斗到底!”

    泙京府門前聚滿了百姓。因著趙衢被打,看熱鬧的百姓又招呼了更多的人過來。

    畢竟,按照正常程序,當官的有罪除了天子,那是誰都打不得的。現如今看到一個朝廷高官當眾被扒了褲子打板子,多新鮮啊?可不得呼朋喚友嗎?

    因此,這條街上那是聚滿了人。話從鐘琪嘴里出來后,又由百姓相互傳達擴散,很快整條街上便響起了齊刷刷的呼聲!

    “支持姬君,打倒鄉紳!”

    “支持姬君,打倒狗官!”

    “今有姬君為窮苦者奔走呼告,我輩讀書人又豈能落于人后?!諸位,吾輩讀書是為了什么?是為天下太平!是為百姓安居樂業!今有君子行善而遭污蔑,我等不聲張,來日被盤剝時,我等又該如何?!!支持姬君,與他們斗到底!減地租,抗鄉紳,今當效古賢,以我熱血鑄大同!”

    “兄臺說得好!在下不才,只是一秀才!但愿以薄弱之軀鑄大同!姬君,學生愿追隨您,與他們斗到底!”

    “斗到底,斗到底!”

    百姓呼號著,神情異常激動!

    百姓素來都是淳樸的。見有為上者愿為他們奔走,能與他們的艱辛共情,如何能不激動?

    左玉聽著這山呼海嘯般的呼聲,眼睛微紅。縮在衣袖里的手止不住地顫著。

    這就是被無數人期望著,期待著的感覺嗎?沉重,但又異常讓人振奮!

    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不再是一個人在戰斗!這些百姓里有小民,有讀書人,有商販!他們沒有縱橫在朝堂的舞臺上,但是,這個世界的奇跡本就是他們創造的!他們理應過更好的生活,而不是被這些鄉紳盤剝、壓榨!連為人的尊嚴都沒有!

    這一刻,她與這些百姓的命運似乎交集了!她為他們發聲,他們給予她力量!

    微微顫抖的手慢慢握起,緊緊握住后又慢慢松開。伸出手,雙手交疊,彎腰,長揖到底,鄭重地道:“得鄉鄰信賴,玉!感激不盡!圣人教導不敢忘,仁愛當作行世銘。今日當著諸父老的面,我在此承諾,絕不退縮,絕不畏懼,哪怕粉身碎骨,亦不加租!”

    “姬君壯哉!”

    不知誰喊了一句。即刻,山呼海嘯般的聲音跟隨而至,如潮水般涌來,“姬君壯哉!姬君壯哉!姬君壯哉!”

    呼喊聲響徹街道,久久不絕!

    幾個書生跟著左玉回了家。他們大多家境普通,但家雖貧,信仰卻堅定。

    年輕人的血總是熱的。他們在世故的年長者眼里往往顯得愚。,可一個社會若少了這種“一往無前”的“愚蠢”,那整個社會都將是死氣沉沉的。年輕人就該有年輕的樣子,這種為道義勇往直前的“愚蠢”還有另一個代名詞。

    那就是信仰!

    張氏已張羅了一桌飯,在這個特殊時刻,往日的隔閡都在消失。熬不過去,全家完蛋,誰都跑不了。再去爭那口氣又有什么意義?

    左林命人打掃起了客房,讓幾個書生住下。雖是京城人士,但邀人住家,也是他現在這個無了實權之人唯一能拿得出來的恩遇了。

    幾個書生自是感激,鐘琪也不例外。他沒想到堂堂國公竟如此平易近人,難怪能教導出姬君這般出色的女兒。

    吃完飯,大家各自休息。第二日一早,便聚集到書房,商量下一步的事。

    “依我看,他們下步未必會登報。這一回,吃了虧,再行同樣的手段,那便是豬了。”

    “如瑤兄言之有理。”

    書生何閔道:“昨日姬君將他們的銳氣打掉了一半,折了個僉都御史,下面必會謹慎許多。”

    “聽何兄的意思……”

    書生宋希道:“他們會棄了那趙衢?”

    何閔笑了起來,“被百姓看了杖刑的御使還配留在朝廷嗎?自是要快快斷尾求生,與他撇清干系。”

    “子勉(何閔字)言之有理。”

    鐘琪道:“所以學生覺著,姬君這回應主動出擊。”

    “愿聞其詳。”

    左玉很謙虛。別看這幾個只是秀才,但在古代其實都是優秀人才了。

    “姬君,昨日百姓呼聲可聽見?”

    鐘琪道:“您給貧困者減租,同為貧困者必會感同身受。換句話說,如果您挺住了,逼著其他鄉紳減租,那么他們便也能享受到您帶來的恩惠。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即便是百姓亦有自己的‘利’要求。”

    他望著左玉,一字一頓道:打鐵要趁熱,放火趁風起!昨日趙衢被押大理寺,今日您就該撰文,主動出擊,將他挾私報復,不想減租之事大書特書,并好好調查他平日的所作所為,一并登報,讓他也嘗嘗被輿論討伐的滋味!”(注4)

    左玉揚眉,她倒是沒想到鐘琪手段這狠。而且看問題很透徹,也很長遠。此人,果是有幾分本事啊。

    “如瑤兄說得對!”

    何閔道:“姬君,此刻萬不能墮了氣勢,落水狗不痛打,必受反撲!”

    “兩位兄長說的極是!”

    宋希道:“圣人學生曾問圣人,‘居父母之仇,如何之?’圣人曰:寢苫枕干,不仕,弗與共天下也。遇諸市朝,不反兵而斗!毀女子清譽,與殺人無異!他們不仁,姬君亦可不義!此為圣人教導!以直報怨,以德報德!”(注5)

    左玉愣了下,忽然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