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無人打理的花園因多了一個專門的打理的人，變得整齊了許多，成叢的花朵喝足了水，在夜風(fēng)中搖曳生姿，悄送暗香入室。

    回來后，鳳清歌于淡淡清香中，靜心看了一會兒書，又梳理了一遍明日大比要準(zhǔn)備的事項(xiàng)。

    不知不覺，夜色更深了。

    過了許久，鳳清歌看向仍然守在外間的錦芝，叫她進(jìn)來。

    “你是如何發(fā)現(xiàn)青松堂有很多絕頂高手的？”

    錦芝抿唇一笑，臉上露出幾分自信神采。

    “這世上內(nèi)功再厲害的高手，亦無法徹底隱藏自己的氣息。而奴婢的耳朵，天生與旁人生得不同，于探息之上聊有幾分天賦，就算是再低的動靜，也難逃過我的耳。”

    她說著，指了指鬢側(cè)那一雙好似招風(fēng)耳的耳朵。

    “倒是好天賦。”鳳清歌佩服地看了一會兒，方收回視線，陷入沉默。

    錦芝見狀，收斂起面上喜色，悄悄退出內(nèi)室。

    鳳清歌沒再叫她，只是盯著面前的書冊，漫不經(jīng)心地翻了一下又合上，鳳眸有淡淡的思索與不解。

    青松堂有絕頂高手，會是鳳欽養(yǎng)的嗎？

    他要用這些高手做什么，單純的拱衛(wèi)青松堂，還是另有圖謀？

    前世她死后，困在一隅之地，也不知鳳欽有沒有利用這些人做事，以達(dá)到他的某種野心……

    她面色越凝重，將兩世記憶中他的做法合起來分析。

    “與監(jiān)正勾結(jié)……保宇文埸登基……送鳳清韻入宮……他最終的目的，莫不是攜幼皇以令天下？”

    得出這樣一個結(jié)論后，瞬間如撥云見霧一般，所有的疑惑有了一個答案。

    如果是這樣，那鳳欽豢養(yǎng)絕頂高手就正常了！

    前世里謝家的倒臺，亦有了解釋。

    只有謝家倒臺，宇文埸才會更加信任他，將更多的權(quán)力交付于他。

    當(dāng)然，謝相本身也不是忠于宇文埸，否則不會被連根拔起，合族覆滅。

    這會兒事是想清楚了，可鳳清歌面色愈發(fā)沉重，背后更是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心里沒法輕松。看似太平的大夏朝堂，無數(shù)人心懷鬼胎，無論左相右相，都各懷心思，有自己的謀算。

    他們忠于自己的利益。

    對于作為君父的成德皇帝，沒有半分應(yīng)有的敬畏與忠貞。

    這樣的人，怎配身居高位！

    她內(nèi)心又怒又氣，恨不能現(xiàn)在將將這些人全部砍了，可又知道這是不現(xiàn)實(shí)的。即使是皇帝師父砍人也要三思，更何況她一個小學(xué)子。

    眼下，她確實(shí)沒有妥當(dāng)?shù)霓k法解決這樣的局面。

    “一步步來，不能急，事情要一件一件來做，先讓這些人再蹦跶著，來日方長。”

    她起身，用面巾沾了冷水覆在臉上，冰冷的觸感令她渾身一清，頭腦也似冷靜了些許。

    鳳清歌一邊安撫著自己，一邊擼起袖子磨墨，待默寫了一遍《禮記》全文，直至那些負(fù)面的情緒消匿下去，她才取出周易，默誦。

    長夜，漸短。

    四月初四，是佛家恭迎文殊菩薩圣誕日。

    不過，本朝百姓不講究這些，除了富貴人家的夫人偶有信佛崇佛，在今日會多在佛堂燒一炷香獻(xiàn)兩份貢品，平民百姓除非家中有事，平時基本不會拜佛問道，更別提關(guān)心這種冷門的節(jié)日。

    她一早起來，就梳洗換衣，將頭發(fā)挽起，內(nèi)穿月白色深衣，外罩淺藍(lán)紗質(zhì)長衫，去往太學(xué)。

    等來到太學(xué)門外，已有個別參加大比的學(xué)子、觀賽者以及看熱鬧的百姓在外守候，放眼望去已有數(shù)百人。

    負(fù)責(zé)維持秩序的右羽衛(wèi)更是早早到來，如青松一般屹立。

    右羽衛(wèi)的盡頭，熟系的華車靜靜停靠。

    嵐風(fēng)眼尖，從她一下馬車，就認(rèn)出了，沖她招手喊道：“鳳小姐，這里。”

    這一喊，不少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們身上。

    但一看那馬車，眾人好奇心又被瞬間熄滅——燁王殿下守衛(wèi)邊關(guān)，為人冷清的很，在朝堂上更是連左相右相的臉都敢打，兇殘得很！他的座駕可不是一般人想看就能看的。

    不看燁王，卻攔不住他們看鳳清歌。

    能站在這里的，不乏消息通暢又腦子靈活的人。

    只從“鳳小姐”三字，便明白了那侍衛(wèi)叫的是誰。

    京城，除了御前弟子鳳清歌，還有哪個鳳小姐會在這個時候來到太學(xué)？

    之前沒見過鳳清歌的人，皆眼神好奇又驚訝地盯著往燁王座駕走的那人，有人驚嘆有人意外有人嫉妒。

    “這鳳小姐長得也太美了，就算是穿著男子著裝，依舊美得不似凡人，定然是傳自鳳夫人謝氏的美貌。”鳳右相雖官職極高，但在京城這片地界，并非真的見不到，很多人都看到過鳳欽的樣貌，不丑，卻也不算俊郎。

    “長得再美有什么用，還不是不能生育。這女子啊，否管身份高低相貌美丑，若是不能孕育子嗣，那跟不會下蛋的母雞有什么區(qū)別，遲早要落得一個凄涼田地。她堂堂相府千金，未出閣便不守婦道，與男子廝混，將來指不定能不能嫁得出去。”

    “鳳小姐入國子監(jiān)不到一月，難不成也要參加此次大比？我見過她春日宴上寫的文章，確實(shí)不錯，不過她就算文采再高，也不能奪走國子監(jiān)那些甲級的學(xué)子的名額吧！”

    “人家可是御前弟子，皇上跟前的大紅人兒，想要一個名額還不是手到擒來，張張嘴就有人給辦。”

    ……

    鳳清歌聽著這些酸話，充耳不聞。

    蚊蠅之叫，與她何干？

    錦芝皺了皺眉，想著小姐自來不與庸人計(jì)較，便沒搭理。

    華旭卻不喜這樣，停下腳步，看向那些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蠢貨，哼了一聲。

    “這位大嬸兒，誰說女子就一定要嫁人了？我家小姐生得貌美，就算是招贅，那也有大把的男子愿意。你看看你，腰比水桶粗，臉比磨盤大，腳似蒲扇，口如血盆，眼若銅鈴，長得這么丑，嘴巴還龐臭，我拜托你，有點(diǎn)自知之明好嗎？這么難看就不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出來溜達(dá)，損毀大家的視聽了。”

    這一長段話說完，婦人周圍的人仿佛也聞到了難以言喻的口臭味，下意識地理她遠(yuǎn)了些。

    胖婦人惱了，臉紅地喊道：“你個小娘皮！我愿意怎么著就怎么著，你管得著嗎？”

    “你想多了，我可沒空管你，只是作為一個熱心腸的人，順口給你提個醒。”

    華旭攤手，“我聽說過烏鴉笑黑豬，沒聽過烏鴉連鳳凰都敢笑話的，今兒難得見了這種沒有自知之明的蠢東西，忍不住想說兩句。”

    烏鴉是誰，鳳凰又是誰？

    不用說，眾人也明白。

    圍觀的人們哈哈笑了起來。

    華旭又看向一個文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對方見她看來，視線躲閃了一下。

    華旭涼涼地掃了他一眼。

    “現(xiàn)在的讀書人喜歡胡謅八扯了嗎？記住了，我家小姐來這里是為了觀賽，不是參賽，更沒有搶奪什么名額。沒有證據(jù)的話，可別瞎說！”

    那中年文人紅著臉，用遮住了臉，藏進(jìn)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