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妖 第9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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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瑕見狀,心中了然,他早已預料如此,可仍是心生羨慕。 “恭喜你啊,成了有史以來第一人。”明瑕道:“褪去人魂,不入仙門,羽化散仙之身。” 洛銀一頓,垂眸看了一眼自己這一身仙氣。 墨安設下的天光之境誤打誤撞讓她渡劫失敗,誅仙陣又誤打誤撞地毀了她的凡體,如今才能讓她以散仙身份留在人界,機緣造化,是劫也是緣。 第102章 一百零二 謝嶼川:不怕,jiejie。…… 洛銀尚是rou眼凡胎時, 不能看出明瑕的不同之處,如今脫離了凡體,身軀由寒山冰雪淬成的冷梅而化, 一雙仙眼可洞察一切, 自然也看見明瑕身上收斂的妖氣中, 含了一絲不符合人間的氣息。 “你也曾是仙。”這話不是疑問, 他的天靈上無仙光仙氣,所以洛銀用了個‘曾’字。 明瑕并不意外自己被人看穿, 事實上不過是洛銀做到了他一直想做的事。 他坦然承認:“是。” 明瑕曾是仙,他在人界也有名諱,早洛銀許多許多年,那古籍中或許還留有一絲對他的記載, 說他如洛銀一般,是千年難得一遇的修仙奇才,只是他沒有洛銀那般走運, 正巧渡天劫時被地心火燒了洞門, 這才保留了凡人之軀。 他管那種生死一線的經歷,叫走運。 明瑕二十五歲便羽化成仙了, 他渡劫的過程幾乎沒有波折, 脫離人界也沒有絲毫痛苦,只是他一直都不太想成仙。他本身是個悠閑自在,碌碌無為的人,偏偏就是這樣的人, 未經過任何努力,仍然超越了修道界各個大能,成為人人艷羨的天選之人。 明瑕成仙后,驚覺仙界也很無趣, 比起人界而言,那里簡直索然無味,所以他想要回到人界來。 洛銀沒去過仙界,甚至沒跨入過仙門,她隨明瑕一道步行離開靈州雪山,出于好奇問了一句:“仙界是什么模樣的?” “啊……一個沒有靈魂的試煉場罷了。”明瑕瞥她一眼,眼神中的羨慕再度涌現出來,最后化成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仙,不是修道的盡頭,不過是凡人脫離一重身份的開始。仙上有神,神上有圣,永無止盡地超越自身,改變現狀,看上去像是得到了升華解脫,實則不過是陷入了另一種被束縛的旋渦罷了。 超脫人界之外,另有數不盡的大千世界,一重重脫離,也是一重重困鎖。 所以明瑕在看到仙界之后,心里想的便是不如回來算了,早知如此,當初便不該順應天意,渡劫成仙的。 那被仙界眾仙視為修道成神過程中失敗而隕的天光之境,反倒成了明瑕的解脫,他花去很長時間才從那里離開,分明沒犯一錯,卻從仙界順著天光之境墜入凡。曾有人說,凡是從那兒墜入深海的仙,沒有一個能成功重塑rou身凡胎存活的。 明瑕沒有選擇脆弱的妖界生靈,而選擇了深海中的一塊明玉,他很走運,墜入了瑰海深處的火海里,化成了一塊石頭,又經過千年修行而來,才得到了一具堪稱完美的身軀。 重新歸來的世界,與他過去所見又相差了十萬八千里,世間在他于仙界度過和變成石頭沉睡時,悄無聲息地走了幾千年。 幾千年,瞬息萬變,他成了玉石化成的妖,因對過去修道仍留有一些知識,才在妖界得了個文相的頭銜,對于惡劣環境的妖界,他還是更向往人界的繁榮鼎盛。 他時常來人界暢游,也因一次機緣巧合認識了墨安。 墨安是個十足的偽君子,若非當初的天光之境下有幸存者,若非明瑕早已熟識天光之境,若非五百多年后洛銀還意外蘇醒,那他便可裝模作樣一輩子,永遠是人們心中可惜沒能成仙,卻造福千萬百姓的仙道。 墨安對天光之境頗有研究,那時他還沒有顯出他的勃勃野心,明瑕以為他們志同道合,也以為對方早入登仙境不愿成仙,是有與他當年一般心思,所以他幫了墨安一把。 天光之境的靈力陣中缺失了一角,是明瑕墜入凡塵時為保命打破的,他幫一直摸不透天光之境靈力陣陣角方向的墨安,在靈州雪山下補上了那個缺口。 那時,明瑕便見過了洛銀。 在靈州雪山的雪山壁上,洛銀的神女圖現身,是這里曾有人飛升留下的痕跡。 墨安說,那里埋著他的二弟子,可惜渡劫失敗,尸骨不存。 明瑕心里好奇,于他眼里看來,洛銀應當成仙了才是。 再后來,妖界的氣候越發惡劣,明瑕便與墨安商討,兩界結契,墨安輕易答應了下來,而后便是他們所經歷過的那次重創。 因他熟悉天光之境,所以明瑕成了唯一一個在墨安計謀里死而逃生的人,自然,謝嶼川能活下來也是奇跡,照理來說即便他當時不死,也該被墨安的魂魄徹底占領意識,只是沒想到他只是失去了記憶,又在幾百年后重活過來。 明瑕記不得自己當年在人間的名諱,也不記得自己是哪門哪派的弟子,唯一留有過去印記的便是這張舉世無雙的面容,他也時長對水照面,想回憶起過去,可往往枯坐一整天后,又覺得忘記的那些或許毫無意義。 可如今他連面容也失去了。 他重傷沉睡于妖界的暗溪里,多年才緩過這一口氣,妖族眾人詢問他當日真相,他只能說是人界的背叛致使,至于細節,只字未提。 如何告知他們天光之境? 又如何告知他們自己能活的原因? 如何說他也曾是仙,將那些拋去身后的過往再重新于妖族面前翻談一遍? 他本對人界無恨,對妖界也無多大恩,之所以會率兵攻入人界的原因,便是從宋淵那里聽說,他們找到了謝嶼川。 明瑕以為謝嶼川應當死在靈州雪山下,卻沒想到對方還活著,他沒想過殺謝嶼川,可他對欺騙過他,害得他徹底與過去劃裂的墨安,終是有些惱怒的。 可他又在無影沼澤上方,看見了洛銀。 洛銀是意外的驚喜。 墨安生死如何,謝嶼川生死如何,明瑕都不太在意,但他想知道洛銀是如何做到渡劫失敗后,卻仍能逍遙自在地活在人界,又頂著凡人的身份,不入仙門的。 他好奇謝嶼川如何從那場天光之境中存活,還能壓制住墨安的魂魄。 他好奇洛銀若知曉當年真相,對她的恩師墨安又該是什么態度。 因為這些好奇,明瑕重新回到了暗溪,他想靜觀其變,看到他好奇的答案。 如今答案已經擺在眼前了。 關于明瑕,洛銀無話可說,她覺得此人非要離開仙界,回來人界的意義不大,因為他似乎對人界也沒太多興趣,也許他在當年被天劫焚燒了凡體,徹底羽化跨入仙門那時起,便被剝奪了生為人的七情六欲。 即便沒有完全剝奪,也至少舍去大半了。 洛銀身體里取之不盡的靈力,是她天靈處匯聚的仙氣,她可融合人界的萬物自然,將那些悉數化為己用。 而當年謝嶼川其實險些是活不成的。 脫離了凡體,洛銀也回憶起了一段原先不存在她腦海中的記憶。 那時她的一縷魂魄化成了靈州雪山山壁上的畫,被地心火焚化之后,洛銀聞到了空氣中的焦枯味兒,她短暫地化過形,也看見了一只跌跌撞撞,可憐兮兮的幼狼往雪山方向奔來。 他精疲力盡,只要自此睡去,便會永遠沉眠,身軀由墨安掌控,即便再度清醒過來,也不再是妖族的狼王殿下。 洛銀彼時沒想那么多,她只是以為他身體里蓬勃四竄的妖氣很快就要結束他的性命,所以施予援手,以一些靈力封住了他的經脈,壓制了他的妖氣,也壓制了那妄圖吞噬妖氣壯大自己的墨安殘魂。 洛銀沒想過,她曾救過謝嶼川。 也沒想過原來當初封住他妖氣的靈州道法,出自于她自己的手。 所以謝嶼川在彌留之際見過她,也會在睜開眼的第一時間認出她,他的記憶隨同妖力一同封印,可仍忘不了曾在雪山壁上看見過的神女畫像,迎風雪而立,邈邈娉婷。 因此后來謝嶼川若陷入黑暗的噩夢,總會固執地問她,是否一睜開眼便能看見她。 有許多回不是如此。 洛銀心中酸脹著難受,她可惜那些回,如若可以,她希望以后謝嶼川每每睜開眼,都能第一眼看見她。 出林后,洛銀才看見了滿山紛飛的雪,原來不是從靈州雪山上飄下來的,而是天已入冬,小雪天里飄霜,山間的溪流都凍了大半,這一睡,竟不知過去多久了。 她身死之后,幸州如何了?人界如何了? 最重要的是……謝嶼川如何了? 洛銀問:“如今是何狀況?” 她在睡夢中,好似聽到明瑕提起過謝嶼川。 明瑕道:“小狼王的經脈打通,重掌妖氣,不過經過誅仙陣后,他的魂魄又回到了最虛弱的時候,他好似是在妖界睡了兩個月,醒來之后便瘋了。” “瘋……了?”洛銀心尖一痛,有些理解不了明瑕這話。 “畢竟一個人的身體里有兩個魂魄,各自都想掌握這具身體,互相牽制,如同打架,有損身體不說,于精神力而言也是不小的打擊。”明瑕這個時候居然還能笑得出來:“他也倒是挺厲害,居然還能反抗,你要不要親自前往去看看?細算起來,如今他殺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他……”洛銀的胸腔跳動得厲害,她睡著不過才短短半年,謝嶼川卻經歷了許多她不曾陪著的苦難。 謝嶼川曾因墨安掌控著他的身體,殺了十幾條人命便情緒崩潰,在洛銀面前時而畏縮,時而瘋魔,這樣的人,又如何經得起那幾乎上千條人命的血累? 洛銀不敢去想象謝嶼川以為她死了之后的痛苦。 正如她無法接受謝嶼川喪命,所以才拼盡全力殊死一搏,用自己結束了誅仙陣,保住了他的性命。 她明明……明明有叮囑過他,別做傻事的。 “而今形式,告知于我。”洛銀朝明瑕看去一眼。 她眼眶微紅,眼神中遮掩不住的心疼,明瑕不能體會這樣情深,他將近來幾個月在幸州附近發生的事都告知與洛銀聽,從霍城外竹林內被害的百姓算起,提到那些被扒光衣服高掛風干的修道士。 還有那句話。 “吾乃墨安,仙身神志,萬物主宰,凡人螻蟻,以血為吾鑄天劍,爾之幸也。” 這句話如今九州遍地都會說,也無人聽說過,所謂天劍究竟是什么劍,此劍鑄成,又能斬殺什么人。 洛銀在聽到這句話后,渾身一顫。 她了解謝嶼川,正因為了解,才會在聽到這句話后,從脊背開始發寒,胸腔的跳動于這一刻仿若停止,深林外呼嘯的冷風凍得她思緒都斷了。 分明成仙之后是察覺不到冷的,可洛銀仍覺得一股寒意直竄心頭,那里疼得仿若被割出千萬條細小的傷口,密密麻麻地束縛著她的呼吸。 他果真……是個瘋子! 他怎敢,又怎能如此?! 洛銀此刻只想立刻出現在謝嶼川面前,狠狠地教訓這個不聽話的家伙!她說過無數句的心疼,讓他千萬照顧好自己,這人是一句也沒聽進去! “他而今在哪兒?”洛銀問。 明瑕反問:“怎么?你要去殺他,替天行道了?” 明瑕也想知道,如洛銀和謝嶼川這般,能為彼此犧牲的深情,在面對天下大義時,她已成散仙,不受人界制約,又該如何取舍。 細白如玉的手指指了個方向,明瑕輕聲道:“他總在幸州逗留。” 話音剛落,他便察覺到一股微涼的寒風從面前刮過,揚起了一縷青絲,那發絲掃過明瑕臉上的面具,殘余些許冷梅清香。 明瑕勾下了那縷發,不禁淺笑。 不愧是仙,如今山川河海,萬里距離都困不住她了。 靈蝶飛去,不留痕跡,不過一個眨眼,也不過瞬息之間,洛銀便從靈州雪山下的深林外消失,只身站立于霍城的城門之上。 幸州,到處都是血腥氣。 是這長達一年斷斷續續的戰役,和后來被謝嶼川大肆殺戮殘余的怨氣。 洛銀低頭看了一眼腳下的城門,輕身飛落,再一回頭,那粗麻繩掛過的城門上殘留干裂的血跡,好像將那十幾具一同掛在這處的尸身都展現在了她的面前。 化為焦土的重明山谷,就在這座城池依傍的山后,那里是謝嶼川妖氣停留最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