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妖 第1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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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洛銀第一次從旁人的口中得知,如今的妖界與人界的關系究竟到了何種劍拔弩張的地步。 在洛銀的記憶里,她見過一次妖,那是只花妖,偷偷從妖界逃出,躲進了人界,走入了靈州境內。 那時靈州靠近濮鳳江邊的小鎮因江堤損壞而受災,墨安仙道派人前去救濟難民,門派中的一名弟子便遇見了同樣在救人的花妖,他們很快墜入了愛河。 彼時世人雖不待見妖,可終歸人界與妖界互不相犯,那弟子甘心娶花妖為妻,只是為了不讓師門受辱,成為今后旁門別派拿捏靈州的話柄,便自行離山,去過尋常百姓的日子。 洛銀只與花妖見過一面,花妖長得很漂亮,人美心善,的確是個好妖。她說她之所以逃離妖界,是因為妖界的氣候每年都在惡化,而他們妖類又足夠長壽,在妖界活著的每一年都倍受折磨。 后來那弟子與花妖的消息,洛銀從未聽過了,可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結果,他們沒有后悔,大約過得不錯。 洛銀對妖,沒有惡意。 可如今涂飛曄卻告訴她,是因為妖,她的師父和師兄才會死,也是因為妖,如今靈州仙派才成了九州仙門中的笑柄,墊底的末流。 事情發生在她歷劫后的第三年,妖界派使者前來與靈州會談,因妖界氣候惡劣,致使妖界的百姓處于水深火熱之中,可正因為這樣的氣候,才使得妖界自然長出了許多奇珍異寶。 使者之意為交換,他們希望人界能接納妖的到來,而妖也可以敞開妖界大門,助人于妖界尋得他們想要的寶物。 人與妖從未起過沖突,各自為營,融合為大事,墨安仙道同情妖界的遭遇,便去游說其余八州,那些仙派有的是為天下蒼生考慮,也有的為了一己私利,又或者是為了跟隨靈州仙派,總之最后的結果便是他們要在靈州雪山處簽訂兩界共好的協議。 那協議取心血,指天立誓,從此人界與妖界為共盟。 可真到了約定好的日子卻出了事。 涂飛曄說,因為妖蓄謀已久,他們早就覬覦人間土地,那一日妖王帶領妖族眾將埋伏雪山四周,九州仙派的掌門悉數到齊,皆被他們一早籌謀的計劃困于靈州雪山之下。 當時靈州仙派去的便是墨安仙道與其大弟子安長風,二人為了救下更多的無辜弟子,隨妖王一同犧牲。 九州掌門,僅活了兩個,一個是重明仙派的掌門,一個是烈州仙派的掌門,即便如此他們也身受重傷,沒幾年便接連去世。 歸來的兩位掌門說,是妖界的陰謀導致人界修道界的慘敗。 其余幾州掌門沒能回去的仙派,都與靈州仙派一樣,斷了許多修煉之法。 當時年僅十六歲的戚彥書帶人上了靈州雪山,將那些埋在雪山下的其余門派掌門、長老的尸體悉數挖出、送回。 也是他安排了墨安仙道與安長風的后事。 他成了掌門,可因人妖共盟之事后,各門各派都認為靈州仙派應負主要責任,總有人來鬧山門,戚彥書本就在雪山凍壞了肺腑,不過三十便也逝世。 而后靈州仙派不論是內修或劍修,皆走向了衰敗之路,五百多年過去,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重明仙派的地界里,有個萬窟洞天,那里被關著這些年來九州修道士捕捉的大小妖物,重明仙派為了讓我們勿忘當年之恥,便立了個三年一次的探洞之賽。”涂飛曄道:“各門各派派遣門中弟子入洞殺妖,每殺一妖可取其身上一滴血為記,獵血最多的弟子拔得頭籌,也可獲得首彩。” 往年的首彩都是一本內功心法,又或是法器,一柄未認主的劍也是少有,更何況那劍為豐陽仙派歷時十年所鑄心血,必然是神兵利器。 殺妖不是難事,難的卻是三年前,涂飛曄聯合安州和潞州兩派掌門才將一只妖界探聽消息的大將收服,正關押在了萬窟洞天中,那可謂是萬窟洞天里千百只妖物之首。 那是一只三頭一尾,渾身劇毒的蟒蛇。 涂飛曄的妖毒,便是在那時中下的。 如今靈州仙派的弟子修為,涂飛曄與唐風心里有數,他們若入了洞府遇見蟒蛇,即便有其余長者相陪,也必然是有去無回。 故而在年前,涂飛曄便稱自己妖毒未清,便不帶門下弟子前往,可誰料到重明探洞在即,海長老親自帶人來請,涂飛曄實在拒無可拒。 他們是想看靈州的笑話也好,或不想靈州仙派因不去而被人恥笑也罷,總之對于涂飛曄而言,此次探洞,無異于伸頭一刀,縮頭一劍,進退兩難。 唐風之意,何其明顯。 他想若洛銀想得劍,眼下正好有一柄好劍,她要是跟著靈州仙派同往重明探洞,那涂飛曄所遇難題便迎刃而解。 話說清了,洛銀也聽明白了。 她只是還有些驚詫于墨安仙道之死,也明白為何她的師兄安長風沒能成為下一任掌門,卻是曾經貪吃好玩的小師弟的畫像被掛入了鼎凌閣中。 也難怪修道界要專門將偷來人間的妖都關入萬窟洞天中,每三年派弟子前往獵殺,便是為了讓這些修道后生門不要忘記當年人界被妖界欺騙的仇恨、恥辱。 洛銀突然想起了在望江城遇見的妖,她若早一步知道當年師父并非壽終正寢離世的真相,再見到那只妖,她會殺了他嗎? 涂飛曄與唐風談起當年之事,滿臉不甘的仇怒,洛銀的心里卻淡然很多。 她像是一瞬失了感情,心中有驚異,有傷感,有惆悵,有惋惜,可悲憤終歸沒那么足,大約是因為,她沒有如戚彥書一般親眼見到過。 她對妖的印象,突然除了那只溫柔說話總愛帶著笑的花妖之外,還多了些jian詐狡猾的形象。 “所以你們的意思是,想讓我代表靈州仙派前去重明探洞,護靈州弟子,若能殺死多名妖物,便可得到一柄尚未認主的好劍。”洛銀的手指輕輕扣在棋盤上,她兩指玩兒著一粒白子,心里還在思索是否要一腳踏入這場漩渦中。 涂飛曄告知她當年墨安仙道的死因,有無其他用意? 讓她借著仇恨前去萬窟洞天,殺光里面的大小妖物。 她是有些惱怒難過,她師父當年身披榮耀,受人尊崇,她師兄為問仙榜前十人物,有名的俠士,這樣當流芳百世之人,卻死于了一場妖界的陰謀之中。 她的確可以讓那些妖物血債血償,但師父不是萬窟洞天里的妖殺的,真正殺他的妖,與他在雪山下同歸于盡了。 一場傷亡慘重的較量,誰也沒落得好處。 洛銀此時加入靈州仙派,一旦在重明探洞殺得足夠多的妖,那她也別想就此逍遙天外,過自在尋常的日子。 唐風是故意提起此事,可引話頭要劍的卻是她。 洛銀的沉默,仿若在凌華宮四周布下了寒霜,凍得人無法呼吸。 在場三人面色凝重,唯有謝嶼川不關心其中彎彎繞繞的利害關系,他只是看見洛銀皺眉了,而讓她皺眉的,是眼前這兩個你一言、我一語,逐漸將氣氛逼至局促的男人。 “別不開心。”謝嶼川蹲在了洛銀的身邊,將她頭上的花冠戴正,又牽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頭頂,雙眸緊緊地盯著面前女子道:“摸摸我。” 他還是只小白狗時,洛銀便喜歡摸他的頭,那樣好像能讓她好過一些。 洛銀的目光慢慢落在了謝嶼川的身上,少年修長的身子屈膝半蹲,握著她的手腕往他自己的頭頂順過發絲,他的頭發很柔軟,那雙直勾勾看著她的眼睛也是純澈干凈的。 自己人與自己人之間還是有區別的。 同為靈州同門的涂飛曄和唐風,借話讓她難以抉擇,而她養大的少年,只在乎她高不高興。 所以說到底,謝嶼川與她才是真正的‘自己人’。 殺妖泄憤,不是洛銀的性格,若那妖王還在世,她或能為師父師兄報仇…… 只是現在想來也無用。 洛銀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深吸一口氣起身道:“重明探洞,我會去,是因知曉師父師兄與多名同門死于妖族之手,你們二人終歸為我靈州后生,我只為師父保鴻山臉面,但此事只可拿捏我一次,成不了二回。” 唐風心中又高興,又后怕,涂飛曄也聽出了洛銀的弦外之音。 她的意思是,重明探洞她不隨靈州仙派同往,也只給墨安仙道的面子,會護靈州仙派的弟子周全,待到探洞之后,她仍不會留在靈州仙派。 唐風沒想逼洛銀,他也逼不了洛銀,無非是師父師兄身死之仇,終歸是拖慢了洛銀離世遁上的腳步。 可洛銀去,可保幾十上百靈州弟子的命,那他大逆不道一回又算得了什么。 洛銀走了。 謝嶼川還站在院子里看向唐風和涂飛曄,二人的道行都遠高于他,原應是不懼他的,可不知是不是方才洛銀的余威猶在,在謝嶼川別有深意的眼神下,他們突然軟了雙腿,不自覺地往后退了半步。 唐風開口問:“師叔祖還有何事要吩咐?” 謝嶼川朝他們二人一笑,笑容卻不達眼底:“初次見面,不得表示表示?” 唐風與涂飛曄面面相覷,直到謝嶼川的下巴朝他們都荷包微微抬了抬,他們才明白過來,連忙解開荷包,將身上所有銀錢都交給了他。 謝嶼川收了錢,在手心掂了掂,眼神中的冷意并未消融,他的手指輕輕劃過桌上錦盒,道:“jiejie好心為你們尋花,你們卻讓她為難。” 他一把托起錦盒,唐風與涂飛曄臉色俱變,若謝嶼川想帶走不缺花,他又是他們的長輩,二人自是沒有阻攔的道理。 謝嶼川只是拿著錦盒往懸崖邊走去,越過一排花叢,輕巧地將錦盒丟去山下,就像隨手擲了一塊石頭。 “師叔祖,不可!”唐風連忙追到崖邊。 謝嶼川將荷包收入懷中道:“不必慌張,這盒子被豐陽仙派設了封印,木石不穿,里面的不缺花壞不了。” 他一攤手,聳肩時一展笑容,漆黑的眼眸彎成了月牙狀,天真單純的眼神因為這一笑顯出了些許狡黠邪氣來。 謝嶼川不能留太久,只風輕云淡地留下一句:“總歸還在鴻山境內,慢慢找吧。” 出了月洞門,他順手一拽,打落了一藤的凌霄花。 洛銀離開凌華宮時沒想到還遇見了重明仙派的海長老。道行低于她的,都無法探出她修為的虛實,洛銀這回謹記上山門時惹下的動靜,故而入鴻山之后便收斂了氣勢,現下便如尋常人,海長老只將她當成未來得及換上練功服的末位低等弟子。 那海長老急找涂飛曄,與她擦身而過,并未糾正她沒有行禮之事。 海長老走后,謝嶼川才帶著小跑跟在了洛銀身后。 洛銀問他:“怎么拖了這么久?” “我想立刻跟上你的,不過那兩個人拉住了我。”謝嶼川從懷中掏出兩只荷包,乖巧地遞給洛銀道:“他們非要把這個東西塞給我,里面是什么?很寶貝嗎?” 洛銀一看,這不正是唐風和涂飛曄起初想要給她的銀子? “給你你就拿著吧。”洛銀道。 謝嶼川搖頭:“我不要,我給jiejie。” 洛銀挑眉,笑了笑:“好吧,那我便勉為其難地收下了。” 謝嶼川也笑,笑容有些單純得靦腆。 “jiejie真的要去重明探洞嗎?”他問。 洛銀的臉上看不出多少情緒,道:“去,再怎么說,首彩可得一把好劍,得來了送你。” “可我不想jiejie冒險,我不要劍。”謝嶼川拉著她的手腕道:“他們說,那里有很可怕的妖。” 洛銀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道,萬窟洞天里,算什么險境。 第14章 十四 洛銀:不許你說想和我睡!…… 離開了鴻山,洛銀沒立刻前往幸州,而是沿著鴻山下的小路,慢慢朝靈州雪山的方向過去。 涂飛曄的話猶在耳邊回蕩,她雖沒親眼看見師父與師兄是如何去世的,可單是想起從來只知吃喝玩樂的小師弟肩負起了整個靈州的職責,甚至最后勞累而亡,心里終歸是酸澀。 戚彥書當上靈州掌門時,也就只有謝嶼川現在這般大小。 越過深林,林中大片的紫藤蘿都謝了,最后一批落地的花朵還未來得及腐化,花尾枯萎,像是死去的蝴蝶般撒了一地。 戚彥書挖出了墨安仙道和安長風的尸體,便將他們帶回了靈州仙派,他們都是一代人杰,自然不會就地埋葬在雪山。 她的思緒亂飄,不知不覺便走到了極寒之處。 靠近雪山之下什么也沒有,放眼望去,只有一片冰冷的白茫茫。幾百年過去,洛銀已經在此感受不到絲毫當年修道界與妖界同歸于盡后的殘余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