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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先是望向了蕭清明,隨后目光繞過他,一一掃過前方的如潮人流。 這之中似乎已經有人發現了規定中的不對勁,正在用晦暗的眼神尋找自己想要下手的目標,也有人還以為這只是一場單純的體力比拼,正在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根本沒留意到平靜湖水之下的洶涌暗潮。 蕭清明聽得心驚,眉頭緊緊蹙起,接著問道:“可我想不明白……蒼瀾宗乃是大宗門派,至于做出讓我們相互廝殺的殘忍之事來么?” “蒼瀾宗是干不出來這種事,”楊羨魚瞇了瞇眼睛:“但可不代表蒼瀾宗里沒有人干不出來這種事。” 事已至此,她終于回憶起來上一世曾經聽到的一個傳聞。 據說蒼瀾宗有一屆弟子選拔死過不少少年修士,也是唯一一屆弟子選拔死過人的,為此還曾連累過一段時間蒼瀾宗的名聲。 而當時負責這三道測試的出題之人,乃是后來修仙界赫赫有名大叛徒,亦是如今蒼瀾宗的七長老,人稱“元妙道人”的姬無涯。 此人身為一男的,先不說穿衣打扮花枝招展,審美連楊羨魚都不忍直視,更是后來反水投靠魔族,去了蕭清明的座下當了第一魔將,臨走時手上沾了不少蒼瀾宗弟子的血,害得蒼瀾宗元氣大傷,幾年內烏云慘淡,人心惶惶。 登上蒼瀾山山頂這一關還只是小前菜,后面兩關只會越來越難,死的人也會越來越多,就算是掌門徐千云后來隱約察覺到不對勁,也被姬無涯一句“被有心之人鉆了規則的空子”推卸了責任,最后只好作罷。 “好一個姬無涯……” 楊羨魚眼底閃過一絲憤怒,“你可千萬要小心些,若我沒記錯,這三關都并非明面上那么簡單,雖然看似都只是最為普通的試煉,但無一不暗藏殺機,而且制定規則的人也頗為狡猾,若三關之后你手上沾了人命,即使是通過,同樣也會不予錄用。” “我不會殺人的。”蕭清明抿了抿唇:“而且我要光明正大地通關,讓那人的陰謀落空。” “好,”楊羨魚欣慰道:“不愧是小清明,覺悟就是高。只是可惜這場選拔注定要死不少人,我們如今自顧不暇,救不了他們了。” 蕭清明道:“如我遇到需要救助之人,那便能救一個是一個。” 一天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山路蜿蜒曲折,道阻且長,卻也并非全然無路可走,有不少前人走出來的林間小道,還算平坦,只是越往上越陡峭,對于這樣一群半大點的孩子而言,確實是有些難了。 這其中最大的孩子也不過才十六七歲,最小的甚至只有六七歲,楊羨魚看著他們,心中不免惋惜,更憤怒姬無涯這個殺千刀的太過殘忍。 蕭清明性子謹慎,也習慣了在林間穿行,所以并不走人多的小路,然而速度卻比許多人都要更快。 他并不捕捉靈獸,只是偶爾路過瞥見有可以使用的靈草,就順手撿來往嘴里塞,全當補充體力,也不耗費時間。 楊羨魚飄飄悠悠地跟著他,心里蜜汁感覺到十分驕傲。尤其是瞥見遠處許多人被遠遠甩在后面的時候,更是油然而生出一種“老娘看中的人不愧是最強的”的想法。 “我家小清明就是厲害,”楊羨魚樂呵呵道:“不出意外你肯定是前幾個到達的。” 蕭清明被她話中的“我家小清明”弄得面色一紅,說話頓時就有點結巴: “只、只是有點經驗罷了,算不得什么。” “你那可不是一點經驗……” 楊羨魚剛想說“你經驗可豐富著呢”,可話到嘴邊,登時就想起來蕭清明這些所謂的“經驗”,到底是怎么來的。 這都是他家破人亡,四處逃命流浪,茍延殘喘換來的。 如果可以,想必他也不愿意擁有這些經驗。 全部都是殘酷現實之下的迫不得已,并沒有什么值得夸耀的。 楊羨魚在心底重重嘆了一口氣,看向蕭清明的眼神也愈發柔軟下來。 “我登山速度快,”蕭清明開口:“說不定可以先一步抵達山頂,然后去告訴那些蒼瀾宗的人,叫他們留意山中發生的事情。” “沒用的,”楊羨魚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之中不時劃過的銀亮弧線,知道那是有修士御劍飛行過的痕跡,說道: “這一路上都有修士監視著是否有人作弊,又怎么可能發覺不到有人相互殘殺。上面的人漠視著下面發生的一切,絲毫沒有叫停的意思,說明這一切早就被背后之人謀劃好,這些修士說不定也都是對方的人,單憑你一人,是無法撼動全局的。” 蕭清明黯淡了眼神:“我此生最痛恨的,不過是眼睜睜看著他人死在我眼前,而我卻無能為力。” 楊羨魚安慰他:“你現在有這一份心就夠了,'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我要你在無能為力之時,修身立命,碧血丹心,傲然屹立于世,在你有能力之時,以天下為己任,但行善事,莫問前程。” 蕭清明頷首:“自當謹記于心。” 修行者,除了天賦與努力,同時還離不開運氣。 如果說楊羨魚向來運氣不錯,那么蕭清明可以說是她的反面,完完全全的小倒霉蛋。 他剛好撞見了殺人現場。 一頭十分尖銳的樹枝,死死插入一個十五六歲少年的胸膛,而另一頭的鈍處,被一個與蕭清明年紀差不多的孩子緊緊握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