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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人文文氣氣的,說話客氣斯文,長得又秀氣白凈,騾車車主樂得賣讀書人個面子,算結個善緣,也就答應了,叫謝瑯然上了他的車,也沒要他的餅。 兩人一騾沿著官道往城門走,也不知幾時,天終于亮了。 沾了一身露水的謝瑯然往前望了一眼,看到了城門,忙謝過騾車主人,跳下車,從錢袋里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一文錢,排著隊,等著到看守城門的差役那交入城費用。 往日入城,都只需要一文錢。 不過,乞巧節快要到了,也算是一大盛事,這段時日,長安城內往來的人很多,城中十分熱鬧,這進城費也就趁勢漲了一文。 謝瑯然不常進城,對這點變化并不清楚,好在他早聽村里老人說過,窮家富路,出門在外,雖要財不外露,但有錢好辦事,謝瑯然知道他年紀輕閱歷薄,將這些老人的話好好記在了心里,多備了些幾文錢,沒想到真的用上了。 此刻見入城費漲了一文,他在心里暗暗吐槽了一句好貴,倒也沒那么為難,多拿了一文錢出來,交了入城費,也就進城了,不至于真因為交不起錢,被攔在城外、白來一趟。 進了城,謝瑯然挑著擔子,融入了進城賣菜賣糧的農人中。 他一介書生,單從背影看,他一身淡藍的長衫,和周圍一身短打麻衣的人格格不入,路人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時,多有停駐,打探的意味不言而喻,謝瑯然倒是渾然不覺,一心只惦記著,要在開市前進城,免得耽誤事。 謝瑯然穿的,是高桂花特意為謝瑯然準備的新衣裳,是專門用來撐門面的。 料子不是什么上好的料子,剪裁卻是依照著書生衣衫的樣式,一身長袍,前襟長覆到鞋面,挺費布料,不過穿起來,倒是顯得文質彬彬,也算有了幾分讀書人特有的清貴之氣。 謝瑯然本是覺得,就進個城賣個字畫,又不是什么要靠衣服來撐門面的宴會,不用這么麻煩。但高掛花說了,王婆賣瓜還會自賣自夸,他這個書生去賣字畫,卻打扮得不像個書生,像個剛剛從地里爬上來的泥腿子,這讓顧客瞧見了,他就是把自個兒的字畫夸出花來,也沒人信。 像這種世故,從高桂花嘴里說出來,謝瑯然多半是聽的。 看過的書越多,他便越是自覺淺薄。周圍人若對他有什么意見,他聽了之后,大抵是會在心里想上一想,一些無聊的指指點點、對他人品性情品頭論足的,就當沒聽見,可若是一些有道理的話,那自然要好好記在心上。 高桂花這樣一說,謝瑯然想了想覺得是有道理的,于是依著自己娘親的話,換上了這一身新衣裳,欣然前往。 一路跟著挑菜來賣的大哥,到了集市門口,謝瑯然就和對方分道揚鑣了。 大哥賣菜,趕的是早市,沒一會兒就回去了,可以到特定的地方去賣,謝瑯然可不一樣,他賣字畫,總不能去集市賣字畫。 就沒人去集市買字畫的。 他得重新找個地方,然后支個攤子吆喝才行。 好在謝瑯然讀書時,也曾在城中走動,不至于不認識路,不知何處去,他很快就找到了一個可以支攤子的地方——那就是醉仙樓酒樓的門前。 醉仙樓是京城中一處很有名的酒樓,賓客盈門,出入的全是達官貴人,就連謝瑯然這種窮書生,都聽說過醉仙樓的名氣。 像是詩書字畫,也就只有達官貴人會去買的,平常老百姓,到集市買東西,多是只顧吃穿兩項。 謝瑯然便想著,要到醉仙樓前面,擺他的鋪子。 在醉仙樓門口攤子一支,自然有源源不斷的客人會看到。只要客人在人群中多瞄他兩眼,這生意就有做成的可能。 然則,在醉仙樓門口這種地方,顯然不能輕易讓人擺攤的,人家會嫌棄攤子妨礙門面,把人趕走,不讓做生意。 不過,這都是明面上的事情,有道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明面上酒樓老板說了不讓在他的酒樓外面擺鋪子,可暗地里的規矩卻是:只需要給看門的跑堂小哥十文錢,孝敬一下,再給巡邏京城的捕快大哥十文,孝敬一下,這攤子就算支起來了。 謝瑯然自小就是鬼精鬼精的,這些不需要別人教,是與生俱來的本事,到醉仙樓外頭找個小乞丐打聽了打聽,很快弄明白了這塊的規矩。 這一通又是找人打聽、又是去找跑堂小哥打點、找捕快大哥打點,忙活了一通,兜里的錢去了大半,謝瑯然總算是在這熙熙攘攘的京城中有了一小處落腳的地方。 此時日頭高升,他獨自漸漸餓了,想著達官貴人宴請也不至于大早上宴請,便放著攤子,自顧拿出煎餅和咸菜,開始慢悠悠地吃了起來。 - 晨光熹微,天光乍破。 傅瑩珠一早被青桃和紫葡萄從床上撈起來,趕著忙著給她梳妝打扮。 “這天還早呢。”傅瑩珠一卷被子,轉眼又躺回去了,半點要起的意思都沒有。 她抱著被子撒嬌的模樣,若是讓教導她禮儀的周嬤嬤瞧見了,當然是要氣得拍大腿的。 要按照周嬤嬤的那個教法,睡覺的時候,也得規規矩矩,斯斯文文,還有讓丫鬟來特意糾正睡姿。不能翻身,不能掀被,各種規矩,各種束縛,一場覺睡下來,倒不像是她在睡覺,而是覺在睡她,渾身難受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