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緣眼尖，瞄到封面上寫的劇名叫《皆大歡喜》，看上去平平無奇，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

    五分鐘過去了，十分鐘過去了，十五鐘過去了林臻居然還在看那個劇本，袁緣趴在毯子上，無聊得打起了瞌睡。

    就這個吧。

    不知過了多久，林臻低沉悅耳的聲音將袁緣驚醒，抹了抹嘴巴邊淌出來的口水，看到林臻把《皆大歡喜》劇本放到凱瑟琳面前。

    凱瑟琳吃驚道：你考慮清楚啊，這個叫莫里斯的導演藉藉無名，沒拍過什么有影響力的正經片子。項目啟動資金還是東拼西湊借來的，到現在還有一部分缺口，給你開的片酬也只有五千萬。還說什么只有你才能演得好這個角色，缺的另一半等片子上映后賺了錢再補給你，請你務必參加否則一定會遺憾之類的，神神叨叨像個瘋子，我沒讓保安把他拉走就是好的。

    凱瑟琳的抱怨袁緣沒注意，只是倒吸一口冷氣，臥槽，五千萬？！還只是林臻片酬的一半嗎，那給全了不是有一個億？

    我的神啊，他不吃不喝打工將近兩千多年才能掙這么多！

    明星果然是個暴利行業，難怪那么多人削尖了腦袋也要往里面鉆呢。

    我拍第一部片子的時候片酬只有20萬，而且現在并不缺錢。林臻神情淡淡，莫里斯拍過兩個沒有大范圍公映的小眾片子，去年得過一個比較冷門的獎，我恰好看過，有自己的獨立思考在里面。這個本子也還有點意思，算是一個嘗試，缺的資金我們可以自己補上。

    凱瑟琳聽他這么說就知道沒有商量的余地了，嗔道：那好吧，自降身價還要再自掏腰包，你這算是扶貧了。不過這個事不能對外說，省得以后阿貓阿狗都來找我打折扣，那豈不是亂套了。我還得跟那個莫里斯談談將來盈利分成的事情，不能真的做虧本買賣。

    知道的是林大影帝為了藝術自我奉獻，不知道的恐怕會以為他出了什么事，被資本放棄了呢，那怎么行。

    林臻無可無不可道：你看著辦吧。

    袁緣聽得暗中咋舌，這還算扶貧，能不能扶扶我啊喂！

    接下來的上十天林臻都在為《皆大歡喜》做準備，看劇本，背臺詞，思考劇情，或者與導演莫里斯長時間地在電話或視頻中進行交流溝通。

    袁緣終于見識到他投入工作時專業和敬業的另一面，夜里往往他都夢見幾回周公了，二樓的書房或者三樓的臥室都還亮著燈。

    這段時間他斷斷續續了解了《皆大歡喜》的大致劇情，講的是男主許惟在某個大城市長大并參加工作，母親早逝，父親再婚，相互之間來往不多。某天許惟收到自稱是他外公的老人從星球另一邊的S州鄉下發來的一條消息，說自己得了不治之癥，即將不久于人世，假如許惟可以在臨終前照顧他，他將把自己的所有遺產全部留給他。

    許惟向父親核實消息，父親證實了外公的身份，但稱自己工作太忙，沒法回到故鄉，并對外公所言遺產之事嗤之以鼻。

    許惟當時投資失敗，公司倒閉，正遭遇財務危機，雖然也不大相信外公之言，但一來為了躲避債主，二來從未去過母親的故鄉，心里有些向往，于是很快就動身前往S州，見到了自己的外公。

    外公擁有一座估值不菲的美麗莊園，也的確重病在身。但他性格頑固，不肯去醫院治療，醫生斷言他活不過一年。

    祖孫倆的相處起初并不順利，兩人一脈相承的倔脾氣和生活環境造就的不同價值觀念時常發生沖突，不過在朝夕相處的磨合相處中逐漸了解彼此，感情漸深。

    許惟一邊照顧外公，一邊學著打理莊園，為了維護顏面對外隱瞞了自己的公司已經倒閉，莊園里的工人都尊稱他為許先生。在此過程中許惟認識了形形色色的人，溫柔美麗的女看護，熱心好客的鄰居，離家多年、得知消息后趕來幫忙的舅舅等等。

    然而，半年后外公進入彌留之際時銀行的工作人員突然找上門來要接管莊園，許惟才知道原來外公晚景凄涼，孑然一身，一年前已經破產，不得不將莊園抵押出去，自己注定得不到這份遺產。外公對自己欺騙了外孫一直非常愧疚，但卻貪戀祖孫溫情不敢說出真相，直到臨終前才道出所有實情，許惟氣憤之余還是原諒了外公。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也聽說了許惟的公司已經倒閉，成了個窮光蛋，于是曾經笑臉相迎的鄰居、舅舅、莊園里的工人以及對許惟曖昧示好的女看護等人陸續變臉離開，偌大的莊園只剩下祖孫二人。

    許惟接連受到不小的打擊，但痛定失痛之后仍然振作起來，凡事親力親為，陪伴外公直到最后一刻，并在他病逝后將他妥善安葬。之后許惟返回自己所在的城市，直面自己的生意失敗，想辦法清償了債務，最終又回到故鄉，打算一切從頭開始，將外公的莊園再拿回來，故事至此結束。

    袁緣搞清楚整個脈絡之后頗為意外，這個故事說是叫《皆大歡喜》，但到頭來很多人都落得一場空，荒誕中帶著對現實的諷刺嘲弄以及人世變遷的悲情意味。結局也是開放式的，并沒有說許惟后來是否獲得成功，給人留下思考和想象的空間。

    老實說這種既沒有娛樂性又非特效大制作的片子與大眾的喜好不沾邊，沒有多少噱頭可以炒作，可以預見拍出來后要想取得比較好的成績，難度肯定不小。而且林臻還帶資進組，要自掏一部分腰包填補劇組資金空缺，搞不好忙活一場最后還會虧本。

    袁緣分析了一通敝端，但其實還挺想看林臻演這個片子的。

    劇中許惟的性格有怯懦虛榮逃避現實的一面，也有堅強隱忍奮發努力的一面，人生遭遇起起落落經過數次波折，心態歷程不斷地發生變化，是個情感和內心世界比較復雜的人物。林臻以往拍過的片子里沒有類似的角色，對他而言是個新的嘗試和挑戰，也難怪他愿意接。

    由此可見，出道十年，林臻成為了風光無限名利雙收的影帝，什么片子都可以隨便挑選，但內心仍然保有對電影表演藝術的熱愛。

    十天后，林臻進組拍戲了，拍攝時長預計兩個月，也就是說基本上兩個月都不能回家。

    袁緣一下子又覺得兩個月時間太長了。

    他知道一部電影的拍攝周期有快有慢，快的可能幾天個把星期就能拍完，慢的則要幾年甚至更久。《皆大歡喜》不是大場面大制作，兩個月其實已經屬于比較短的了，但他還是覺得有點漫長了。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咱們圓圓的演藝生涯也即將拉開帷幕，呱唧呱唧！

    備注：本文中林大影帝的片酬設定是1億，屬于頂尖演員的待遇，文里也不涉及什么偷稅漏稅陰陽合同的違法情節，請勿和現實掛鉤哈~

    21.第21章

    林臻走后袁緣又時常在夜里跑到三樓偷用光腦，用完之后清理收拾更加仔細，就跟銷毀作案痕跡的罪犯一樣，以免再被誰抓住把柄。

    每次他都會關注《皆大歡喜》的拍攝進度，在星網通和論壇里查找相關消息，然而劇組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嚴實，每次他都一無所獲。論壇里的粉絲們甚至都不知道自家男神正在拍攝一部新電影。

    安德魯或許是不清楚，或許出于保密，也沒說過林臻的拍戲情況。

    袁緣覺得，白天吃吃睡睡，夜里上網玩光腦，這種日子也挺無聊的。

    如此這般過了大半個月，有天下午袁緣正在圈里睡覺，突然被安德魯叫醒。

    安德魯說：林滾滾，快起來，你要去林先生那邊了。

    袁緣睜著惺忪睡眼，有點沒聽懂他說什么，安德魯重復了一遍之后他才刷的一下睜大眼睛。

    什么，要送他去片場見林臻嗎？林臻太想他了，特意讓人把他送過去作陪嗎？

    他不是在做夢吧？！

    接著巴特和珍妮過來跟袁緣道別，還說讓他去了以后好好表現，不要丟林先生的人，弄得他稀里糊涂的。

    直到被裝上一個特制的金屬籠子，乘車直奔航空港的路上，聽劇組前來接洽的兩個工作人員聊天，袁緣才搞清楚怎么回事。

    原來《皆大歡喜》中的蘭溪莊園里養了許多禽畜，還有一只通人性的大熊貓。這只熊貓不僅陪伴了外公的晚年時光，也給遭遇挫折陷入低谷的許惟帶去了不少慰藉，與人性的復雜和世態的炎涼形成對比，在劇中是除了幾名主要演員外戲份較多的一個特殊角色。

    原本劇組準備了一只名叫樂樂的熊貓，從某個寵物學校專門挑出來的，聰明又溫順，戲里的熊貓就也改成了一樣的名字。但樂樂進了劇組后總是不大適應陌生的環境，后來還生了病，沒法繼續拍攝。工作人員只好臨時再找一只頂替，然而幾天下來都沒找到特別合適的。

    眼看著要耽誤進度了，林臻就提出讓自家熊貓來試試，劇組當然求之不得，于是馬上派人過來接袁緣。

    袁緣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才知道自己自作多情了，林大影帝不是因為想他，是出于要解劇情的燃眉之急才讓他過去的。

    不過一想到自己馬上能進劇組，現場觀摩林臻拍戲，甚至自己還能參與拍攝，袁緣就不禁激動起來。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尋常人根本遇不到，哪怕是以熊貓的形象進組，那也很了不起了！

    由于林家經常給林滾滾做定期體檢，各種防疫檢測和健康證明都很齊全，所以到了航空港后寵物托運手續辦得很順利。

    不過旅途并不怎么愉快。袁緣以前坐過飛梭，但以寵物的身份裝在籠子里，和其他各種動物撂在一起裝在大型飛梭的密閉倉庫里運輸還是頭一回，老實說很不舒服。

    倉庫里還裝著大量貨物，把空間擠得狹□□仄，動物的排泄物和其他亂七八糟的味道混在一起十分難聞，而且各種叫聲此起彼伏，吵得他頭暈腦漲。

    袁緣用爪子蒙著腦袋勉強睡了一覺，基本上把行程睡了過去，四個小時醒來后到達了《皆大歡喜》劇組所在的G大州。

    為了節約經費和時間，劇組在前面大半個月把在城市里發生的相關劇情已經全拍完了，后面集中拍攝有關莊園的故事內容。莊園位于G大州的一處鄉下，因此下了飛梭后又坐了一個多小時的車才到目的地，此時已是當地時間夜里十點。

    時差加上旅途的折騰，袁緣神情有些委頓，劇組一個叫洛哈的工作人員給他了一捆竹子，他一來沒什么胃口，二來這竹子不是他慣常吃的品種，所以沒吃多少。

    本以為到了地方就能看到林臻，沒想到并不是，林臻正在拍夜場戲，還沒回住宿的酒店。

    之前用的熊貓演員樂樂生病退組后馴養員也跟著一起走了，現在袁緣來了，劇組就讓原本是后勤人員的洛哈臨時充當飼養員。

    洛哈對養熊貓并不在行，也搞不清袁緣的脾氣，就沒把他放出來，連籠子一起擱在酒店一樓的屋檐下，說是怕他初來乍到，不適應環境，會出現攻擊人的舉動。

    袁緣都無力吐槽了，你看本熊這模樣，像是會攻擊人的樣子嗎。

    他徒勞地晃了晃欄桿，輕質合金籠子哐哐直響，但籠門上裝的是指紋鎖，沒有權限的人根本打不開，他只能趴下來休息。

    又過了許久，袁緣正在昏睡時，聽到外面傳來一陣雜沓的人聲，拍夜戲的人回來了，他立即振作精神抬起頭來。

    幾個年輕人看到了袁緣，呼啦啦地圍上來，滿臉新奇地評頭論足。

    喲，這就是林影帝家的熊貓林滾滾吧，比照片上看著還胖！

    而且眼神有點呆呆的，不大聰明的樣子，它演得了戲嗎？

    可不是么，這體型比之前的樂樂大了一圈，得先減減肥才能接著拍吧？

    胖是胖，但還是挺可愛的，皮毛油光水亮，應該挺好摸！

    讓我摸摸讓我摸摸！

    眼看著一只手伸進籠子里往自己腦門上湊過來，袁緣后退一步避開了。

    哈哈哈，胖得像個rou球一樣，動作還挺靈活的嘛！

    別亂摸，熊貓也是有脾氣的，當心它不高興了咬你一口！

    沒錯，我隔壁鄰居家也養了只熊貓，有天一個小孩手欠摸了一把，手都差點被咬掉了！

    不是吧，這么可怕

    鬧哄哄之際，袁緣終于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眼睛霎時亮了一亮。

    林臻進了酒店的院子，其他人馬上閉了嘴，讓開一條路。

    袁緣下意識地又上前一步，用爪子抓著欄桿，直直地盯著朝自己邁步而來的那個男人。

    林臻走到籠子跟前，自然而然地伸手進去拍拍自家熊貓的頭，口吻淡淡地說：過來了。

    袁緣：嗯嗯！

    親人哪！

    本來就大半個月沒見了，他在這里人生地不熟的，路上還吃了不少苦頭，此時驟然看到林臻就覺得分外親切。

    劇中飾演女看護的演員伊娃拍手笑道：不愧是主寵倆，好有默契！

    其他人紛紛附和：是啊是啊，林影帝教熊有方啊！

    導演莫里斯也過來打量袁緣一番，搖搖頭道：林教授，你家熊貓長得太胖了一點，跟樂樂的狀態和體型有差距，不能馬上接著拍。

    袁緣生怕林臻像在家里一樣要扣他的口糧讓他減肥，沒想到對方云淡風清地說：把前面樂樂的戲份重拍就可以了。

    莫里斯瞪大眼睛：這不行吧，前面拍的不是浪費了嗎？

    其他人也表情各異，都覺得林臻有點霸道，只是不敢說出來而已。

    《皆大歡喜》拍攝近半，劇組所有人有目共睹，不可否認林大影帝的演技確實很好，拍戲的時候非常專業，但剛剛說的這句話就有點輕率了。

    劇組的進度都是規劃好的，時間越長開支越大，已經拍過的部分哪能說重拍就重拍，多消耗的人力物力財力該誰出？寵愛自家寵物也不是這么個寵法吧。

    前面樂樂的戲份不多，一共只有三場，而且表現并不盡如人意，重拍也是應該的，只是多花兩天的時間而已。林臻徐徐道，我拍戲的原則向來是精益求精，不知莫里斯導演意下如何？

    當然，我的原則也是一樣！莫里斯愣了一下，隨即斬釘截鐵地說，就按林教授說的，明天重拍前面那三場！

    他拍了多年的戲，一直沒取得太好的成績，目前仍然屬于不入流之輩。這回在《皆大歡喜》上押了寶，孤注一擲地想靠這部戲打個翻身仗，想方設法死皮賴臉的好不容易才請到了林臻這尊大神出演男主角，而且項目資金還有一千萬的缺口是林臻自掏腰包補上的。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他都不能和林臻唱反調，駁了他的面子。

    當初林臻說讓自家熊貓來演樂樂，他二話不說就同意了，影帝 影帝家的熊貓雙雙出演，以后宣傳起來更有噱頭。

    不就是多花兩天時間重拍嘛，哪怕多花三五天又如何，反正主要花的是林臻自己的錢，要重拍的三場熊貓戲份主要牽涉的也是林臻。林大影中心城不介意重拍，他當然更不介意，大可以順水推舟做個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