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都說不要靠近了，封凌要是還留在那里，他自己都得唾棄自己。

    他悶聲走回來，面無表情地開始吃飯，并不遮掩心里的不悅和身上的戾氣。

    他的經紀人和助理安靜如雞。

    只有阿童還和剛才一樣老神在在地啃雞腿，他啃了自己的又啃沈淮的，沈淮晚上從來不吃盒飯里的雞腿，都給他吃，可好了。

    三分鐘過去，封凌放下盒飯，問身邊的經紀人，我身上有什么味道？

    這種問題好像是封凌第二次問他了。

    第一次是沈淮剛來劇組封凌要見他時，這次是封凌見過沈淮回來后。

    一個大男人那么在乎自己身上的味道干嘛。

    這么想著，經紀人還是伸頭在他身上聞了聞，沒有什么特殊的味道。

    封凌又看向何鶴，想到他們當時在露臺試香找香水的無語大事件，他又收回了目光。

    何鶴：

    為了表示自己的價值，他主動過來聞了聞，沒什么味道，挺好聞的呀。

    正值阿童啃完一個雞腿，笨，你身上有他的香水味。

    封凌愣了一下，想明白阿童口中的他是誰后，心里的煩躁頓消大半。

    何鶴很樂意跟阿童說話，問他：他是誰啊，你對香水味好敏感啊。

    阿童嫌棄地看了一眼三個大直男，活得還沒有他一個少林寺長大的人精致，沈淮是ahor香水全球代言人。

    經紀人和助理覺得話題有點跳躍，封凌卻是聽懂了。

    沈淮是ahor代言人，對香水很講究，被世界上最好的香水精貴地供養著，對其他稍差一點的香水都有點難以忍受。

    或者他身上今天沾到的香水，恰好是他不喜歡的味道。

    總之，沈淮不是討厭他身上的味道。

    封凌心情好了不少，但這種情況下他也不會去找沈淮。

    兩人就這么冷了下來。

    沈淮拍戲的時候，封凌面無表情地看著。

    手機上跳出幾條消息，來自秦東谷。

    秦東谷：[我聽說余奕辰去你們組了？]

    秦東谷：[挺好，正好你面對沈淮懷疑性向，看看高中跟你表白被拒的人清醒一下，認清你直男的本質。]

    秦東谷：[啊有趣，我想去橫店看看了。]

    他的消息剛發過來，消息里提到的人走過來了。

    封凌從手機抬頭，看到余奕辰走過來，下意識后退了一步。

    當他意識到這一點后，臉色繃緊了。

    余奕辰見他后退這一步，臉色也不算好看。

    他有點尷尬地站在那里，接著笑著化解尷尬，別緊張，我不是來找你表白的。

    封凌笑了一聲，自在了一點。

    余奕辰在他身邊找了個地方站，和他一起看沈淮的戲。

    你可能不了解國內的偶像劇，早不是早些年那樣拍完在宣傳期才開始大力宣傳。

    就說我們劇組，在選角時就開始造勢宣傳了，開拍前cp超話就建好了，拍攝過程中也在不停地上傳物料維持熱度。

    封凌轉頭看向他，臉上沒什么表情，你想說什么？

    余奕辰猶豫了下，說：沈淮對你笑，營造曖昧氛圍，都是在為以后炒cp做準備，片場里有攝影老師和宣傳人員在隨時拍你們，你不要當真陷進去了。

    封凌斂了眉眼看他。

    這只是作為老同學的提醒，沒別的意思。余奕辰說：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問你的經紀人。

    封凌莫名其妙，直接道：這還用你說嗎，他當然是演的，不是演的是什么？

    余奕辰：

    封凌嘖了一聲，情緒不明地說：他心里只有戲只有劇。

    余奕辰：

    心里只有戲的人，果然拍完他自己的戲就走了，對其他人漠不關心，連個招呼都沒有。

    晚上沒有戲，早就換了干凈的衣服，在這里現場學習沈老師演戲的封凌，雙手插在褲兜里，踢了一腳腳邊的小石子，小石頭骨碌碌地滾到墻角里。

    慣的。

    沈老師變成今天這樣，天天喊著愛他的九千萬淮水沒有一個是無辜的。

    男人要面子，最不能做熱臉貼冷屁股的事。第二天封凌來劇組時走的是超模風，又酷又冷，全程面無表情，在椅子上一坐，導演都以為他是投資人。

    然而，沈淮到中午都沒來片場。

    下午還沒來。

    一整天都沒有來。

    第二天封凌來片場后，貌似不經意地問劇組統籌：沈老師怎么沒來？

    沈老師沒跟你說？他請假了，去參加ahor的新品發布會和一個頒獎典禮。

    ahor正式官宣了第一個華人全球代言人，并重磅推出了首款代言人系列香水《暮色出逃》。

    確實暮色和微涼、月光有關，但封凌還是覺得這款香水的命名不是很貼切，只是個人感官，他不懂香水，自然不會質疑專業人士的能力，并沒提這件事。

    沈淮參加了發布會后，晚上又參加線上直播。

    劇組有幾個沈淮的粉絲，聚在一起看直播。

    沖鴨，毫無條件支持沈老師，我來增加銷量！

    嘿嘿，用男神的香水噴了睡覺，四舍五入就是和男神一起睡了。

    封凌聽著，不由地想到那款香水的味道，想到他剛回國時伴著那款香水入睡的感覺，想到那款香水在沈淮身上如同體香。

    咳。

    同時，他又有點煩躁。

    那款香水被大推之下，成千上萬的人會擁有會用，再也不是他和沈淮之間隱秘的聯系。

    意識到自己有這個想法，封凌愣了一下，又咳了一聲。

    接連兩聲輕咳，引得旁邊幾個粉絲看了過來。

    封凌，身為沈老師新劇cp，你要支持沈老師的代言嗎？

    封凌還沒說話，經紀人就替他說了，當然要，我們一定支持。

    這時候購買鏈接出來了，封凌想貢獻，但網卡得根本進不去。

    現在他深切感受到沈淮粉絲的厲害，這款香水兩種規格，最小的15ml也要2600，30ml的4600，連封凌都知道，對于普通人來說并不便宜，網頁依然因購買人數過多而卡住了。

    經紀人在一邊指揮他退出重進，一定要他買到的架勢。

    封凌在兩分鐘后購買成功，經紀人看到他的購買數量懵了。

    你怎么買這么多？！

    這款香水好聞，可以經常用。

    ？你一天用一瓶是嗎，還買了30年的量！

    等下，這款香水剛開始預售，他怎么知道好聞？

    第四天下午，封凌來片場時看到沈淮的助理阿童正在為大家送香水。

    劇組人手兩瓶代言人系列香水，他來時阿童正好給余奕辰送，和別人一樣送一個袋子，袋子里有兩瓶，然后阿童面無表情地又給了他一袋。

    別人都以為小助理覺得沈淮和余奕辰關系好，才多送一份。

    封凌摸了下鼻尖。

    劇組的人調侃小助理，給余奕辰送兩份，那得給封凌送幾份啊？

    一份都不需要。

    這樣想著，小助理拿了一袋遞給封凌的助理何鶴。

    何鶴對這款香水是有特殊感情的，美滋滋地接過來后，立即拿出來噴了一下。

    咦？不是那個香味？

    封凌也聞到了。

    不是沈淮身上的，他房間那兩瓶香水的味道。

    和他推測的結果不同，封凌覺得有點不對，但心里亂糟糟中帶點愉悅的感覺讓他忽視了這點不對，目光遵循本能地尋找著沈淮的身影。

    今天有一場戲是在書屋里拍，為了營造朱夜曦女裝身份的靜雅書香氣，高穹的木質書屋里有三面高達屋頂的棕色書架，上面擺滿道具組精心準備的琳瑯滿目的書本。

    三天沒見的身影就在書架前。

    他穿著戲服站在梯子上，寬大飄逸的衣擺遮住梯子層層疊疊地垂下來，遠看白到透光的手拿著一本深棕厚重書本，頭發攏在肩后，長長的睫毛半闔，垂頭看書的樣子安靜怡然。

    封凌恍惚有種好久沒看到他的感覺，看到這一幕，心里莫名寧靜下來。

    沈淮看了幾眼書后，伸著胳膊要把書放回原處，那里太高了，即便他站在梯子上也沒那么輕松，要踮起腳。

    封凌看到后抬腳走過去幫他。

    沈淮可能并不知道有人要來幫他，他性子就有點執拗，試了一次不成功，他扶住書架向邊上移動，想靠得更近一點。

    結果，他一腳踩空。

    封凌渾身的肌rou都緊繃了起來，瞳孔微縮，最后兩步又大又快。

    那兩秒在他因應緊張而上揚的眼里，變成了慢鏡頭。

    寬大戲服中綢緞真絲輕紗層層蕩開，像一只墜落的蝴蝶，落入他懷里時，沈淮緊張得臉色雪白，撲扇的睫毛不安地顫抖，抓著他的衣服目不轉睛地仰望著他。

    封凌的心臟猛烈地跳動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由心底生出一股激得血脈發脹的氣。

    這股氣傳到他的手上變成了熱度，他的手正摟著沈淮的腰。

    此時他空白的腦子里終于冒出點東西，是他剛回國坐在車上時，看到沈淮機場照下的熱門評論。

    【嗚嗚嗚沈淮怎么又瘦了，那腰還有我的一半粗嗎？】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記得那么清楚，每一個字都在。

    接著他看到沈淮因為衣衫滑落而露出的大片冷白鎖骨，那上面有一個和睫毛根、后耳窩處顏色一樣，形狀卻更為漂亮的胎記。

    封凌用力咬住了后牙。

    劇組的人晚一步緊張地跑過來，沈淮動了一下想下來，他沒能下來，腰部松松垮垮的腰帶卻被掙得更松了，交領的領口即將更下滑開。

    封凌緊繃的神經要斷了。

    第13章

    封凌來不及給他系腰帶，在劇組其他人看到前，他把沈淮放下后，立即攬進懷里，用他的胸口擋住沈淮可能要滑開的上衣領。

    沈淮很瘦，比他矮半頭，配合地待在他的懷里，契合無比，可以被他密密實實遮住。

    聞到懷里人熟悉的，他喜歡的初雪融化的氣味，封凌微脹的血液安靜下來，深深松了口氣。

    這一刻他緊張的同時，又奇妙地有種安穩感。

    壓在胸口似有若無冰冷的東西消失了。

    沈老師沒事吧？

    劇組的人趕過來看到抱在一起的兩人，面面相覷，要不是實在擔心，一句話都擠不出來。

    沈淮在某些方面坦蕩得超乎尋常，他就這樣當著別人的面，一邊在封凌懷里摩挲著收緊腰帶，一邊聲音淡定地說：沒事，讓大家擔心了，是我不小心。

    他這么坦率自然，沒有一個人懷疑什么。

    可能也和他們的緊張有關。

    沈老師，你可一定要小心點。

    對啊，你要是受點傷，我們不得被淮水沖了。

    沈淮先道歉，再答應他們會小心，然后讓他們去忙。

    全程泰然淡定。

    難以淡定的是封凌。

    剛才那一瞬間他沒來得及多想，為了更密實地擋住沈淮，他將沈淮緊放在書架前抱住他。

    所以沈淮系腰帶時沒有后退的空間，兩人貼得很近，他的手難免在他的腹部摩擦。

    細微的觸感和聲音，在別人的注視下無窮擴大。

    封凌喉結滾動，腹肌崩得更緊，側開頭平穩自己的呼吸。

    沈淮正好對著封凌緊繃的下顎，從上頜到下巴，臉部線條收成一條緊致凌厲的線條。

    沈淮在他眼皮底下，又在他沒看到時抿著唇笑了一下。

    他站在梯子上就注意到封凌看過來的視線了。

    書是從他腰部高的書架上拿的，放回去放的是他差四五厘米，而封凌能簡單夠到的地方。

    從這一步開始，他就在向封凌顯示他的弱勢。

    當被封凌抱住時，他不安的神情和仰望的神情也都是。

    那天晚上到底是他說的有點過分了，對于普通男人都算過分，何況是封凌。

    封凌活到24歲，幾乎沒受過氣。

    他身份在那里，即便是他那群二世祖發小，如秦東谷，也是一直順著他來。

    有進有退，有拉有推。

    沈淮深知這個道理。

    封凌。沈淮叫他，聲音低低的，裹著細碎的溫柔，你今天身上的味道很好聞。

    封凌咬了咬牙，面色不算好看。

    他不是氣沈淮，而是氣自己，竟然因沈淮一句話就把之前一切不悅全忘了。

    他的情緒被沈淮牽著走，完全不知道怎么辦。

    封凌冷著臉離開。

    沈淮身上的腰帶一點問題沒有，他快走跟上封凌，謝謝你救了我，不然我可能又要在醫院住上幾天。

    不用謝。封凌說：誰遇到這樣事都會幫忙。

    嗯，但是別人不一定能接住我。沈淮說事實：你臂力好，一只手都能抱住我。

    封凌：

    他呼了口氣，悶不吭聲地向前走。

    沈淮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他臉上帶著輕松愉悅的笑，這笑在看到前面的景象時微微收斂。

    導演正坐在監視器前看剛拍的戲，監視器前一直放著兩把椅子，右邊那個幾乎是默認給沈淮坐，導演經常拉他坐在那里一起看戲，聽他的意見。

    此時，坐在那里的是余奕辰。

    封凌走在他前面，先走到導演身邊，他沒有站在余奕辰那邊，正好站在了導演左邊。

    兩人一左一右在導演身邊，余奕辰看了封凌一眼，笑得更開心，歡快地跟導演說著什么。

    從他進組時就能看出來，導演很滿意他這個男三，跟他聊得也很開心。

    如果沈淮現在過去讓余奕辰起來，倒顯得他計較。

    他不知道這里有沒有余奕辰團隊的人在拍，也不知道到時候傳開了，他會不會又被罵咖位癌和番位癌。

    可是要是讓他坐左邊那個比較遠，在遮陽傘外的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