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深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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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愈發深了,橙黃的丹桂墜落滿地,碾落塵埃,南回寺籠罩在一片濛濛雨意之中。 我緩慢走過長長的迂回走廊,驀然回首,聽深山之中鐵杵撞擊鑄滿經文的佛鐘。 “當,當……”一下一下,一聲一聲,鐘聲如雨,凝重地消逝于古樸莊嚴的暮色里,卻縈回繚繞于我心中久久不散。 也不知過了多久,雨停了,鐘聲也停了,寺院中仿佛四大皆空般的靜。前塵往事如煙散去,視野逐漸清明,心定了定,獲得一種莫名的力量,我堅定了步伐,踏出寺門,往山下走去。 晚自習預備零響,齊風從書包里掏出一盒東西,放到我課桌上,“給你帶的,還熱著。” “是什么?”我聞到香味,好奇地湊近包裝盒嗅了嗅。 齊風拆開包裝盒,往下迭了迭牛皮紙防油紙袋,干脆將餅送到我手中,說:“牛rou餅。” 洛水中學一周只放半天假,時間很趕,我還沒來得及吃晚飯,五臟廟饑腸轆轆,便不顧形象地大咬一口果腹。 直到我吃完,他才將我的保溫杯往我面前推了推,看著我喝水,問我:“你呢,下午去了哪兒,自習室?” 我搖頭,取出早上發的簇新的物理試卷,“沒,到山上散散心。” 附近只有南回一座對游客開放的山,其他山都很荒,齊風瞧我一眼,似乎不經意地問,“一個人?” 我瞅他一眼:“你們不都得回家改善生活么?” 齊風頓了頓,“下周末我不打算回,寶山區那邊開了新游樂城,我手里有兩張門票,要不一起去玩玩?” 我家在離洛水市較遠的清城市,到洛水市里要轉叁趟大巴,來回車程一天,兩年前我升高中時,爸媽從清城搬來洛水的長寧縣,長寧是離洛水市中心最邊遠的一個郊區,交通不便,我一般放月假時才回家。 晚自習鈴聲響,教室里霎那間鴉雀無聲,齊風充滿深意的目光就那樣目不轉睛地盯著我,我臉一熱,抽過一張稿紙,低眉寫道:好。 抬頭,見他嘴角上揚,松弛而輕快地投入到緊張的學習氛圍當中。 下自習回宿舍,人群推推搡搡,嘻嘻鬧鬧,幾個室友在一旁嘰嘰喳喳地聊著新近發生的娛樂八卦,我不由地跟著她們笑,時不時接幾句,快邁進宿舍樓的時候,隱約聽到后邊人群里有人喚我名字。 “黎典!” 我從人群中回過頭,見一張明艷艷的臉龐,腦袋里有根神經被狠狠掐一下,痙攣般,抽痛得厲害。 我同她走到宿舍靠后山的僻靜處,語氣不耐,“什么事?” 陸姿容貌生得精致,她善于打扮,不喜規矩束縛,洛中的校服在她身上硬是穿出種招搖過市的驚艷。 可惜我與她有過節,即便她明眸皓齒,卻看得人生厭。 陸姿神情復雜,有愧色,有討好,可驕傲將她包裹著,不以脆弱示人:“黎典,我知道那件事你還過不去,但畢竟兩年多了,你該放過冬哥也放過自己。” “我怎么做與你無關。”我懶得和她多說,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話不投機半句多,我想離開,“我和你沒什么可說,先走了。” “知道你怎么想的,我也不是閑得慌用熱臉來貼你冷屁股,找你是想提前告訴你個重要的事,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 我背對著她,十月的夜色開始發涼,冷颼颼的,天上沒有星子,沒有光,黑得令人絕望,我有種不詳的預感,眼皮跳了跳。 果然,身后傳來她的聲音:“冬哥快要出來了,他會來找你。” “不是判四年?”我像是見到鬼,條件反射似地回頭,不可置信地瞪著她:“憑什么就放出來?!” 陸姿有被我的神情嚇到,她不自覺往后退了一小步:“大伯的身份擺在那里,他只有一個兒子,而且是老年得子,伯母每天都要哭天天都要鬧,跟大伯求情說兩年的時間足夠冬哥洗心革面了……” 我心灰意冷,眼前一黑。 有人住高樓卻心生蛆蟲,有人住深淵無處伸冤,權力會奴化一切,我們盡全力捍衛自己的權力到頭來又有什么意義? “黎典,你不要再仇恨他了,你逃不掉的,再說冬哥這兩年你以為他好過?大好的青春栽里頭……” “滾。”只覺得可笑又可恥,手指扎進rou里,刺痛感提醒著我要冷靜,卻又始終無法冷靜,血液在翻涌,我面無表情地轉身,倉惶地邁進宿舍樓。 作者有話說:請多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