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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華燈初上在線閱讀 - 華燈初上 第54節(jié)

華燈初上 第54節(jié)

    兩人就這樣安靜地躺了一會兒。

    “原來我是青山村的人。”她感慨。

    “是啊。”

    “你說我媽之前是睡這里的嗎?”她問。

    “應(yīng)該是吧。”

    “那我或許也睡過這里?”

    “那也是的。”

    “其實我還是不知道我mama、我爸爸,還有莫小偉,他們?nèi)齻€當年是怎么認識的。”

    “也許也沒那么重要了。”隔了會兒,他說道。

    “……是,你說得對。”她想了想。

    又躺了一會兒。

    “冷嗎?”她忽然問。

    頭頂卻沒聲,她想不會是睡著了吧,這樣會感冒的。

    正打算起身,卻聽見他說:“蘇然,我們結(jié)婚吧。”

    她仰起頭,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她,臉上有淡淡的笑。

    不知是不是太陽太刺眼,她覺得眼眶發(fā)熱。

    還在愣神間,她感覺左手的無名指上多了一個東西。

    她舉起手,不禁笑了——那根狗尾巴草不知何時被他卷成了一枚戒指,正套在她的手指上。她覺得有些神奇,她只在小孩子過家家的游戲里見過這樣的橋段,忍不住又舉高了一點,舉到陽光下,似乎真的在看鉆戒一樣。

    他的口氣和表情都有些神圣和嚴肅:“這是咱媽跟前的草。”那意思似乎是要是不答應(yīng)就是極端不孝之類。

    蘇然笑意更深,連稱呼都變成“咱媽”了。她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說:“那這也是我媽的心意,并不是你的心意。”

    “那你要怎樣的心意?”他有些緊張。

    她垂眸想了想,默了半晌,好像很失望一樣:“不用了。”

    她本是笑著的,但是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很淡。

    他的心漏跳了一拍,不用了?不用了,是什么意思?她的語氣也有點無欲無求的,好像下一句就要接“沒什么意思”、“咱倆算了吧”之類的話。

    陳煥庭被她搞得有點心驚膽戰(zhàn),生平第一次覺得頭腦空白。

    就在他僵直地不知所措的時候,蘇然忽然側(cè)身攬住了他。

    “噗通”一聲,他聽見自己心臟歸位的聲音。

    她抬起頭看著他,眉眼彎彎,輕輕說道:“其實有你,我已經(jīng)有全世界了。”

    他有點懵,心跳好像又停了,而且還有點耳鳴詞窮。他抬起頭,太陽刺啦啦地照下來,照得他眼眶也有些發(fā)熱。

    -

    回程的路上,蘇然把玩著手里的那枚草戒指,所有所思。

    “想什么呢?”陳煥庭問。

    “你和你的爸媽商量過這事兒嗎?”她問。

    “你在擔心這個?”陳煥庭笑,“想聽實話嗎?”

    “嗯。”

    “他們應(yīng)該很高興。”這條省道上沒什么車,他慢慢地開著,“外公查出來癌癥后,我媽一直希望我能早點結(jié)婚。其實我特別慶幸你在看完我外公后,沒有當天就走。第二天我給你打電話,只是單純想讓我外公再見你一面。這個見面和頭天的見面,是不一樣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我特別想讓他知道你,知道我找到了你。臨終前我外公看著你,問我‘是她嗎’。當時聽到這話我非常難受,心情也非常復(fù)雜。那時我忽然深刻地明白我們錯過了什么。后來你先回a市,我爸媽問我你的事,我就直接告訴他們,我想和你結(jié)婚,而且正在努力中。”

    蘇然愣愣地聽完,覺得嗓子有些澀。她當然明白他的意思,蘇淩霆臨終前也是這樣拉起她與沈睿的手。但這兩次的含義與結(jié)果是完全不一樣的。她看了一會兒窗外的景,問:“陳煥庭,你恨過我嗎?”

    他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直言道:“恨過。”

    蘇然秉著呼吸,不敢說話。

    他從反光鏡瞧見她緊繃的神情,說:“上次我去b市見的投資人,叫萬佳,你認不認識?”

    蘇然慢慢抬起頭,訝異地看著他。

    “她無心中說起了沈睿的事情。”

    蘇然一時無言,過了好半天才說:“原來你是這樣知道的。怪得不在動車上碰到,你會過來跟我說那些話。”

    “可我知道得晚了。等我知道的時候,你經(jīng)歷的海嘯已經(jīng)過去了。”

    “那是我自己的選擇,沒人拿刀逼我。選了,跪著也要走完。只是那次在動車上,我內(nèi)心最觸動的,是你說在去年九月你去b市找過我。我其實很想問你這件事,但是你和我說完那些話之后,我覺得再追問這些沒啥意義。”

    “是的。去年9月,我無意聽到你的婚訊,就去了。”他坦然說道。

    和蘇然分開后,陳煥庭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消化這份情感。最開始和人聊天聽到“蘇然”二字,心中會立刻泛起波瀾,就像癮君子還在戒毒期又聽到了毒品,那種感覺非常難受,是戒不掉還恨的難受。后來工作實在繁忙,感情在生活中的占比就下去了。時間再久一點,也少有人提起這個名字,再久一點,偶爾聽到也沒什么情緒了。只是去年九月,他偶然聽人說起b市蘇氏藥業(yè)上市的事情,有人順口說起了這強強聯(lián)手的婚姻。他當時稍微一愣,心里也不痛,就跟聽故事一樣過了,只是詫異她怎么現(xiàn)在才結(jié)婚,他以為她早就結(jié)婚了。

    但是那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蘇然,她的樣子還停在兩年前他們分別的那個早上。她抱著他哭,說她不愛沈睿,不想和他結(jié)婚,求他來帶她走。他也雙眼通紅,說好,我現(xiàn)在有能力帶你走了,我們一起去浪跡天涯。他甚至在夢里還很現(xiàn)實地告訴她,現(xiàn)在他有一定的經(jīng)濟實力,他們可以在海邊買一棟就可以看到海的房子,他們可以肆無忌憚地做|愛,然后在纏綿的余溫里擁抱著對方看海,再也不用擔心有人給他們按下倒計時。他正拉起她的手往外走,可她卻哈哈大笑起來,她說陳煥庭你怎么這么傻,我怎么會愛你呢,我們認識的時間還沒有我與沈睿相愛的時間長,我只是逗逗你,你怎么當真了呢?他氣得渾身發(fā)抖,甩手就走。她忽然又換了神情,過來死死拖住他,求他不要走,說她沒有辦法,說她愛他。

    就這樣反反復(fù)復(fù),來回折騰。第二天上班他精神不佳。到了晚上又做夢,還是差不多的情節(jié)。這樣持續(xù)到第三個晚上,他半夜醒來,一身是汗。他空洞地看著天花板,忽然想起兩年前的那個夏季,她父親去世,他也曾做夢夢到她哭泣。

    第二天,他去了b市。

    但這一次,他們沒有任何正面巧遇。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來干什么。是要印證內(nèi)心的想法,看到她落難,將她羞辱一番,再像上一次一樣拯救她?還是來恭賀她的婚禮,謊稱自己來出差,說巧了,原來我住的酒店也是你們舉辦婚禮的地方,恭喜恭喜,然后大方地送上一份份子禮?

    還是只是單純想來看一看她。有點好奇,或者根本不帶任何心情。

    他覺得自己有些精神分裂,甚至有些變態(tài)。他在b市晃了一圈,沒有撿到她一絲一毫的任何消息。于是打道回府,照舊堵在去火車站的路上,汽車停在右邊車道,人行道里面是一個醫(yī)院。

    他沒什么情緒地看著窗外,忽然看到一輛黑色邁巴赫停在醫(yī)院前面,蘇然蒼白的臉一晃而過,隨后沈睿抱著一個襁褓坐進了轎車。

    他忽然想笑,他還在嫌棄他們結(jié)婚遲,殊不知他們早已有了愛的結(jié)晶。

    蘇然默了默:“你想不想聽聽我的版本?”

    陳煥庭側(cè)眼看她。

    “那年畢業(yè)后我回到b市,在沈叔叔的安排下和沈睿定了婚。公平的來講,在蘇氏企業(yè)上市一件事上,沈家真的幫了我很多,不是他們,這件事對來講基本是天方夜譚。去年七月,蘇氏藥業(yè)成功上市,沈睿畢業(yè)回來,婚禮也準備好了。這兩年我基本也想明白了,人的一生大概就是這樣吧,總會有得有失。魚和熊掌不可得兼。沈睿……畢竟我和他認識這么多年,也算是一個可以結(jié)婚的對象。就在我準備坦然接受時候,劉璐也帶著一份禮物回來了——懷著沈睿六個月的孩子。”

    “這份禮物是巨大而驚叱的。可是孩子已經(jīng)那么大,也沒法打掉。劉璐堅持要把孩子生下來,聲嘶力竭地跟我哭泣叫我讓位,說沈睿不認孩子,要她生下來要先做親子鑒定;沈睿不停跟我道歉,說不會和她結(jié)婚;沈叔叔也一邊責責罵沈睿一邊勸我;我曾經(jīng)的姑姑蘇凌柳也聽到風聲出來作妖。那段時間我好像又回到了爸爸剛?cè)ナ溃夜铝o援的時候。但是不同的是,爸爸公司上市的遺愿我已經(jīng)完成,即便是嫁入沈家也是他的遺愿,但是此刻我轉(zhuǎn)身離開,想必他也是贊同的。我跟沈睿攤牌說:我們不用這樣互相耽擱,我對你沒有愛情,你對劉璐也未必沒一點感情;在你回國前,我也有過別人。又這么拖了兩個月,等到公司的事情交接完成,我陪他去做了親子鑒定,也許就是那次被你看到。塵埃落定后,我和沈家便再沒聯(lián)系過。”

    這回輪到陳煥庭久久的沉默了。其實后來在a市重逢,他聽蘇然說自己單身,便知道她沒有孩子。但是有沒有,和他也無關(guān)了。誤會本來就是生活的一環(huán),很多看似偶然的事情,其實都是必然。

    暮色四合,兩束車燈照亮前面盈盈飛舞的蚊蟲。

    忽然,車速緩了下來,陳煥庭慢慢將車停到路邊。車外是安靜的田野。

    蘇然疑惑地看著他。

    陳煥庭熄了火,側(cè)身看了蘇然半晌,然后牽起她的左手,輕撫她無名指上的狗尾巴戒指。狗尾巴草端頭的毛茸茸的部分是翹著的,如同一個俏皮的裝飾。

    他像夾漢堡一樣將她的手覆在雙手之中。

    “是那個給你發(fā)郵件的劉璐嗎?”他忽然問。

    “你還記得她?是她。怎么了?”她問。

    “你有她的聯(lián)系方式嗎?”

    “這什么意思?”她更加疑惑。

    “我想親口謝謝她。”他嘴角有笑,傾身吻了過來。

    -

    全文完。

    第59章

    2015年,日本長川町。

    最后匯報完的那個晚上,同學們?nèi)コ匈I了很多蔬菜水果和零食,晚上在開放的餐廳里,中日兩國的師生舉行了一個小小的慶功宴會。氛圍輕松自在?,有的同學分?享了這?幾天自己的感受,有的同學表現(xiàn)了一些才藝。蘇然他們組的小泉做課題時候看似木訥嚴謹,沒想到還是?個才藝一哥。

    他站起來,自告奮勇地拿起平時用來演講的話筒,唱了一首歌,居然是?《北國之?春》。

    這顯然不是?蘇然她們這?個年代的歌曲。也不知道他是?平日里真的喜歡經(jīng)典老歌,還是特?意為這?次中日交流準備的。不過他的嗓音低沉,又是?純正的日語,聽上去還挺悅耳動?聽。

    黃敏敏跟蘇然咬耳朵:“你知道嗎,你們組的小林和我們組北川,是?cp。”

    蘇然瞪大眼睛十分震驚:“真的假的?!”

    黃敏敏說:“是真的。”

    “可是?我從來沒有看到過他倆有什么互動?啊,一點戀人之?間的曖昧都沒有。”蘇然看了看投入唱歌的小林,又看了看右側(cè)不?遠處的北川,想起他們這?十來天的共處,真是?一點愛的電波都看不?到。

    “我聽我們組的保奈美說的。不?過日本?人好像談戀愛都這?樣,明面上都很普通,動?作都在私下?。”

    蘇然做了一個部可思議的表情。這?時,小林一曲終了,有人起哄,說讓中國的同學也來一首。

    這必須得來,這種時候即便是歌技不?如人,也必須得唱。很快,有a大本?科直升上來的同學喊道陳煥庭的名字,說他是?原來的廣播站站長,有一口迷人的嗓音。

    陳煥庭也沒推辭,落落大方地走到臺前。他略微沉吟,說:“今晚月明星稀、天高云舒,唱個意境廣闊的《鴻雁》吧。”

    這個選歌有點出乎蘇然的意外,這?屬于一首偏流行風的民歌,確實也能代表點中國氣質(zhì)。她其實也沒聽過陳煥庭唱歌,但她聽他講話不便知如果不是?五音不?全,他應(yīng)該屬于“開口跪”那檔。她有點小小的期待,混在人群里賣力的鼓掌:“好……!”

    陳煥庭好像聽到,目光似乎往這?邊飄了一下?,不是?很明顯,然后他低頭去弄電腦。筆記本?接了音響,可以?放伴奏,剛剛小林便是這?樣唱的。陳煥庭在百度音樂上搜《鴻雁》的伴奏,可打開卻是?“該地區(qū)無權(quán)限播放”。

    中國同學都笑起來。大概是因為?版權(quán)的問題,百度音樂在這?里被墻了。

    他只好說:“那這?樣吧,我清唱一小段。”

    于是?他唱道:

    鴻雁,天空上,

    對對排成行。

    江水長,秋草黃,

    草原上琴聲憂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