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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華燈初上在線閱讀 - 華燈初上 第43節

華燈初上 第43節

    “你在干嘛?”蘇然問。

    “剛剛夜跑完。”

    “今天順利嗎?”

    “還行,前面也接洽好幾輪了,明天打算簽了。你呢?”

    不順利,非常不順利。今天蘇然拿到了親子鑒定,她只看到那幾個字“不支持鑒定人的父權關系……”,手腳頓時冰涼。雖然她對這個結果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但真正拿到的時候,眼淚再次決堤而下。下午沈成秋找來律師,馬不停蹄地和她商量下一步,并且讓她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晚上她一身疲憊地回到小區門口,下意識地打車去華都酒店,攔到車了才發現,今天不用了。

    但當她看到陳煥庭在路燈下生動鮮活的樣子時,她忽然失去了傾訴這些事的能力。

    他們好像在兩個世界。

    于是她只說:“我現在回來了,在我爸之前給我買的房子里。”她站起來給陳煥庭展示了一圈,然后將手機豎著擱在桌上,靜靜地看著他,“我從來沒來住過,空蕩蕩的。”

    蹙攏的眉頭像木偶的提線一樣直接扯痛了陳煥庭的心,他不由停下步子,輕聲安慰道:“我處理完了再來陪你。”

    可蘇然卻垂眸,搖頭拒絕:“不要。”

    陳煥庭默了一下,沒有追問為什么。

    蘇然也沒有解釋理由。

    兩人之間靜了靜。

    “嘿!陳煥庭!好久沒看到你了,忙什么呢?!”忽然有人從后面勾住陳煥庭的肩膀,熱情地打招呼。蘇然還沒看清來人是誰,電話就從視頻切換成了語音。她聽見那邊是個男聲:“噢不好意思,你在打電話?”

    “嗯。”

    “哈,沒看到。那你打吧……哦對……后天系里籃球賽,你來的吧……”

    蘇然看著黑洞洞的屏幕,提前按了結束。

    蘇然:先掛了。你快回去吧。

    大概過了五分鐘,陳煥庭:是籃球隊的李峰。我現在往回走了,你關好門窗。

    蘇然:嗯,我知道。

    陳煥庭:會害怕嗎?

    蘇然:不會。

    陳煥庭:睡前我再給你打。

    蘇然:不用啦,你回去也抓緊睡。明天簽合同穿得精神抖擻一點,帥一點。

    對方正在輸入……

    對方正在輸入……

    陳煥庭:我想你。

    蘇然眼眶瞬間紅了:我也是。

    第48章

    蘇然父親去世的消息,只有她的導師和幾位關系親近的同學知道。研究生的學習沒有本科那么嚴格,特別是到了研三,找工作的找工作、寫論文的寫論文,時間自由而松散,因此蘇然很長時間沒在學校也沒有人特別奇怪。很多人在答辯前期便已經訂好了畢業旅行的計劃。陳倩約了幾個人去內蒙古玩兒,問蘇然蘇不去,委婉拒絕了。陳倩知道她家里發生的事,也沒再勉強。

    陳煥庭也有畢業旅行——他的導師趙波帶幾個學生去新加坡開會,順帶玩兒兩天。趙波是學校的老頑童,準院士;陳煥庭是趙波這屆最得意的門生,研究生三年無論是學術還是人脈,陳煥庭都受益匪淺。這個畢業旅行讓他十分為難。

    蘇然鼓勵他:“去吧,這么好的事情,羨慕死別的同學了。”

    “那你呢?”陳煥庭問。

    “我什么?”

    “要不你和我一起去”

    “一起去?……什么意思……”

    “就是那個意思。”

    公開的意思。

    “這怎么可能?”蘇然脫口而出,可她的反應太直接,說完自己都覺得不太妥當,忙畫蛇添足地解釋:“你是和導師一起去的,我跟著像什么……”

    “總共九天,開會是前面一個星期。后面我們可以脫離隊伍自由活動,畢業了,也有同門帶家屬的。”

    家屬。

    這兩個字,讓蘇然嘗到甜蜜的刺痛。

    “不了……我要老老實實準備答辯,臨門一腳了,你可別害我畢不了業。”

    她心虛地看著陳煥庭,他看上去只是忽然想到、隨口一提,神色并沒有什么變化。蘇然仍舊有些忐忑:“我們學院答辯晚,我想好好準備一下。你去陪導師,我留在學校準備答辯,這樣也挺好呀。你們十天后回來,落地那天我剛好答辯完,然后我們可以再計劃去哪里小玩兒一下。這個計劃是不是很完美?”她笑起來,為自己的安排得意洋洋。

    陳煥庭看著鏡頭里她的笑容,這是闊別已久的熟悉笑容,像雪后初霽的清晨,他很久沒有看到她這樣笑了。他其實心中并非表面那樣平靜如鏡,她的退縮像根刺插在心頭。他還有別的事情想問她,但看到這個笑容,他舍不得打破。

    他的問題,注定會讓這難得的笑容消失。

    于是他也淡淡笑道:“好,到時候我給你帶禮物。”

    但沒過幾天陳煥庭就見到了蘇然。在他答辯完當天下午,他們同門幾個人去吃完慶功晚宴,他喝了點酒,微醺地回到風華金都,看到蘇然站在門口。

    他以為是他喝醉了,可黑暗里,蘇然的笑像一朵百合靜靜綻放,她張開手擁抱他:“恭喜恭喜!答辯成功!”

    懷抱那么真實,這不是夢。陳煥庭又驚又喜:“你怎么來了?”

    蘇然仰起頭,親吻他的下巴:“你今天答辯我當然要來,我還偷偷在后面看的,你沒發現吧?”她得意地說道,“而且我想你明天下午才出發去旅行……”

    還未說完的話淹沒在他的吻里。劉景明昨晚就與同門去了歐洲,風華金都現在就只剩他一人。蘇然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氣,真奇怪,酒氣在他身上一點也不難聞,甚至還讓她沉醉。兩人一路糾纏到床上,就在要進入正題的時候,陳煥庭忽然停下來,懊惱地說道:“我這里沒有t。”

    可蘇然卻溫柔地摟住他,阻止他起身:“沒事的,進來。”

    陳煥庭俯身親吻她:“可以嗎?”

    她一時怔忪,繼而胡亂點點頭:“嗯。”

    情|到深|處,她用潮|濕|迷|離的眼神看著他,央求一般:“在里面好嗎?”

    他用更深|入的力道回答了她。

    夢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良久……

    陳煥庭擁著蘇然,指尖若有若無地繞著她的一縷頭發。這間臥室臨街,萬家燈火擋住了長江,只能聽到遠處江上的汽笛。

    “你在想什么?”陳煥庭問。

    “我在想……如果這間房是江景房就好了,我們現在就能看到長江。”

    “為什么想要看到長江?”

    “因為看到長江就會想起和你坐過索道啊,還想起你試圖幼稚地嚇唬我。”

    他笑起來:“想坐我們明天可以再去。”

    “那次你提到一個什么寺廟來著,我們在索道上看到的?”

    “佛光寺。”

    “去過嗎?靈不靈?”

    “沒去過,不過心誠則靈吧。怎么,想去嗎?”他輕輕地用手背蹭她光潔的臉,“明天上午來不及了,等我回來我們一起去?”

    蘇然卻沒有說話,江面上再次傳來隱隱約約的汽笛聲,在城市安靜的夜里,像水紋一樣層層蕩開。

    她仰起頭看他,似乎是想要將這個畫面烙印在心里。他循著她剛才的目光,亦遙遙地看著窗外,一時不語。

    “你在想什么?”她忍不住問。

    “我在想,”他低頭親了她的頭發,“我剛剛有些沖動,現在應該去給你買藥。”

    “不要……”她抱住他。

    “乖……要是懷孕了怎么辦……”

    她頓了一下,繼而解放一般笑道:

    “那最好不過。”

    陳煥庭心頭一震,直起身看她,月光下,她的眼角竟有絕望的淚。

    一瞬間,空氣陡然變得沉默。

    縱使他們拼命用甜蜜與溫存織成一床華麗的錦被,但難掩被下早已亂葬荒蕪的墓碑。

    他們最終會走到這一步,最終會談及那個話題,時間不可能一直給他們寬裕。

    過了許久,他說:“我們不能總是這樣,蘇然。”

    可她的沉默更長久。

    “你最終是要回去的,對吧?”他又問,“還是要和他結婚的,對嗎?”

    沒有回答,他們像兩個平行擺放的木偶,沉默讓人感到壓抑。

    “陳煥庭,我們能不能不要說這些。”終于,她呆滯而空洞地說道。

    “那說什么,”陳煥庭閉上眼睛,“說你即將回家繼承盛大的家產,還是說你將和青梅竹馬有個盛大的婚禮?那我是你生命中短暫的什么——過客?還是炮友?”

    她被他嗆得難受,艱難地解釋:“蘇氏藥業上市是我爸的遺愿,與沈睿的婚約也是他的遺愿,他養了我二十多年,我不能這樣不孝……”

    她白白受了蘇淩霆二十多年錦衣玉食的撫養,如果不是他,蘇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又是何人。陳煥庭不在的那些天,她每晚淚眼婆娑地翻看與蘇淩霆的聊天記錄,固執地給蘇淩霆發晚安,不止一次地想,如果爸爸還在就好了,他會為她支起一片遮風擋雨的天地,她不用這樣進退維谷、小心翼翼,她與陳煥庭也不會走到這樣的死胡同。可是他已經不在了,留下一個孤獨的蘇然和一個龐大的蘇式企業。蘇然所做的,不過是他在這世間最后的心愿,可這真的好難啊,她什么也不懂,她現在唯一擁有的就是她自己,與沈睿的婚姻是她最大的靠山,她根本沒有別的選擇。

    可陳煥庭卻微微搖頭:“我不是要挑戰你的親情,蘇然,我甚至也不是怪你和沈睿有婚約。你知道我最難以釋懷的是什么嗎?”他收目光,目不轉睛地盯天花板,恨恨說道,“是你早就知道故事的結局,知道最后注定會分開,可你還要來找我;是我早就警告過你、拒絕過你,可你仍然執迷不悟,要來糾纏我。現在好了,我動了心,我違背了我人生的原則,我愛上了你,成為了不清不楚的第三者。可你卻拍拍屁股,將我棄之敝屣。蘇然,我該怎么形容你?”

    沒有回答,房間空得像有回音。

    “你太自私了,是我見過最自私的人。”

    一針見血,見血封喉。

    給人希望,又給人當頭一棒。

    蘇然講不出話來,她找不到一點一滴可以反駁他的話。陳煥庭說得太對了,她就是這么糟糕的一個人啊,她根本就不該在與沈睿說清楚之前去干擾他,錯了就是錯了,錯了就要站好挨打。可是無論怎么樣,她從來沒有想過陳煥庭是炮友之類,如果不是發生她爸爸這一系列的事情,也許現在她早就與沈睿分開了。

    但是沒有如果啊。

    心中仿佛有一把鈍刀在割,她噙著淚說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沒有想過要一腳踏兩船,其實只要過一兩年我爸的企業上市,完成他的遺愿,我就可以擺脫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