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迅速看向徐父，徐家家教一向很好，徐父也是溫和有禮的人，忙說：“寧兮的老師啊，哈哈哈不介意，您快坐。”

    兩人打了招呼，有禮貌地坐下來，云庭坐在徐浩文旁邊，程琛坐在寧兮旁邊。

    他刻意把椅子挪了挪，離寧兮近些，輕輕吐氣：“真巧。”

    只是頭湊過來，面上不動聲色，但他身上的味道還是裹挾而來，清冽好聞。

    寧兮想往一側挪，但怕黎晴看出來，只能微微垂頭：“你叫他來的？”

    “冤枉，”服務員送來餐具，他擦拭著餐盤，瞥她一眼，注意力卻都在她身上，“這餐廳只許你們來？”

    不知道為什么，寧兮感覺他心情不大好，似乎還有點生氣。

    “寧兮啊，你老師在這兒，這位是？”徐母看了寧兮一眼，指了指坐在她旁邊的程琛。

    程琛靠著椅背坐著，姿勢一如高中那般散漫，眼神卻比那會兒多了震懾力，縱然懶散也難掩身上那股從容傲氣。

    畢竟這些年什么風雨沒經歷過？

    “這是我外甥，和我一起來的。”云庭先站出來解釋。

    外甥？

    寧兮睜大眼睛看了程琛一眼，但回想起高中那會兒云庭知道程琛那么多過去，也就不奇怪了。

    “哎哎哎，今天的主題是我們老徐啊，”黎晴看著徐父，用胳膊肘懟了懟寧兮，生怕因為突然出現的兩人惹得朋友不高興，“念念，快點，站起來敬酒啊。”

    黎晴的聲音不小，那一句‘念念’程琛也聽到了，他眨了下眼，臉上不動聲色。

    寧兮拿起酒杯剛要站起來敬酒，一只手就先按下了她的手腕。

    “老徐？”程琛不緊不慢地說了句，盯著徐浩文的臉，半晌，像是總結一樣，“是挺老的。”

    “……”

    寧兮不敢抬頭去看徐父的臉色。

    這一頓飯因為他們舅甥的加入變得沉寂了不少，除了聊專業知識只能聊專業知識了。

    飯局結束，云庭提出自己開商務車來的，能送大家回去。

    程琛卻借口自己開車過來的，自己回去就行。

    他是有點生氣嗎？

    她還生氣呢，人家長輩生日，他隨便說人家老，還好人家徐父氣度大，沒計較。

    徐浩文一家和黎晴上了車，云庭拉寧兮走到車后：“寧兮，我記得你不是拒絕過浩文嗎？怎么又……家長安排的？”

    “啊？”寧兮沒聽懂，茫然地看著他。

    “我是想說，你怎么和他……相親來了？”

    云庭后半句聲音很小，寧兮還是聽清了，瞪大了眼睛：“云老師，您說什么？今天是徐伯父生日，大家一起吃飯呀，我mama和他們認識二十幾年了。”

    云庭：？

    云庭笑了下，似乎心情舒暢了些，但隨即又想起程琛，他笑意瞬間收斂了。

    他好像把程琛帶溝里去了。

    “那個，”云庭抓了抓臉，“我好想也是這么告訴程琛的。”

    “……”

    -

    一整個下午，寧兮抱著手機，屏幕上空蕩蕩的，程琛都沒有給她打電話。

    是云庭沒告訴他真相嗎？

    為什么他不打電話過來？

    寧兮拿起手機，又放下，反復了幾次，想著要不要主動給他打電話。

    可是她也沒做錯，她確實沒和徐浩文相親啊，程琛誤會了，她要道歉嗎？

    就這么抱著手機不知道該怎么辦，她給許杰發了條微信，想問問，對方遲遲沒回。

    出于好奇，她點開了許杰的朋友圈，看到她今天下午兩點半發的：

    【九敏！大老板瘋了！剛通知所有部門一起加班清點啊啊啊要命了！】

    所以她應該是忙得焦頭爛額無暇顧及她的消息了吧。

    寧兮心里暗暗吐槽著許杰不知道哪家互聯網公司的大老板這么瘋批，在房間里待不下去，她干脆出門溜達。

    出了小區，沿著路邊無目的地走著，寧兮走進一家高中那會兒常來的飾品店。

    正是午后冬乏的時候，店內人影稀落，她順著一排耳飾展架轉著，隔著一道玻璃鏡，感覺對面那對情侶中的姑娘有點眼熟。

    姑娘個子很高，大概一米七，相比之下，男人比她還要矮些。

    站在原地盯了會兒，她試探著喊了一聲：“瀟瀟？”

    對面的姑娘聞聲轉頭，目光四下尋了會兒，定格在她身上，也是明顯的驚喜。

    “天哪！兮兮！你竟然在這兒！”

    店內僅有的幾個客人詫異地看了過來，她也不管，快步跑到寧兮身前，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同她一起轉頭的還有那個男人，戴著厚厚的黑框眼鏡，看起來斯文老實。

    不是老六劉廣川。

    “好巧啊，”寧兮也笑著擁著她，“我還想著什么時候叫你出來玩。”

    “嘿嘿嘿。”楚瀟瀟笑得開心，化了濃妝的一張精致小臉張揚好看。

    “你要買點什么？我們一起看啊，”楚瀟瀟似乎才想起后面的男友，拉過寧兮給兩人介紹，“這我高中同桌、我最好的姐妹寧兮，這我男朋友，朱曉。”

    寧兮同他打了招呼，楚瀟瀟就叫她男友先出去，拉來寧兮在一旁說話。

    “這個好像我們上學那會兒用的本子哦，彩色的，真好看。”楚瀟瀟擺弄著手里的漫畫本。

    “是啊，我記得你當時很喜歡用的。”

    寧兮也拿了幾個漫畫本翻，但她總覺得楚瀟瀟有話要講。

    “對了，”楚瀟瀟忍不住了，手指按著本子，漸漸攥緊，“他，還好吧？”

    寧兮裝作聽不懂。

    “哎呀，就老六啊，你也知道我的脾氣，分手我就把他給刪了。”

    聽她這語氣，寧兮：“他辜負你了？”

    “害，成年人的愛情有什么辜負不辜負的，”楚瀟瀟苦笑了下，把漫畫本放回原位，“他還在部隊呢吧？真辛苦。”

    “你這么關心他為什么還要分手呀？”寧兮不解，回頭看了看門口，“那個男人，你喜歡他嗎？”

    “朱曉他爸和我媽認識，家里人介紹的，科研所工作，高大上吧？”楚瀟瀟沒正面回答，苦笑了聲，“老六他……我媽不喜歡。”

    “他在部隊，每次只放半天假，還只有節假日放假，手機管控，有時候出任務，我半個月也聯系不上他。”

    “我一個人在大學，總會猜他有沒有想我，怕他變心，每次匆忙的電話時間都被我用在了小心試探上。”

    “半天假，我讓他坐飛機來見我，不然就分手之類的。”

    “好累啊，他累我也累，后來我們交往的事情被我爸媽知道了，我爸不發表意見，我媽卻反對。”

    “為什么啊？”寧兮問。

    “不知道，可能嫌他未來不穩定吧。”楚瀟瀟背靠著飾品架旁的墻壁，“別說我了，你呢？我好像聽說程琛回來了？”

    “嗯。”

    “怎么？你倆再續前緣？”

    “什么前緣，”寧兮被她這么一調侃，耳朵泛紅，“我們現在算是初次戀愛。”

    “初次戀愛？”楚瀟瀟明顯驚了下，然后笑出聲，笑了半晌，才說，“認識五年多的兩人，你倆還挺有情趣的啊。”

    “……”

    “唉。”楚瀟瀟微微嘆了口氣。

    若有若無地，寧兮回頭看向門口時，聽見楚瀟瀟小聲說了一句“我沒有安全感，我無理取鬧，可我也是第一次談戀愛啊，就不能等等我嗎”。

    門口，朱曉規矩地站著，能看到一張側臉，溫和又斯文的好學生氣。

    她記得楚瀟瀟的夢想是未來和喜歡的人一起騎摩托滿世界旅行，玩到哪兒在哪里開民宿，一邊賺錢一邊騎著摩托追日落。

    瀟灑又不受羈絆。

    但顯然，門口那個男人的手是拿試劑瓶的手，不是握著車把、桀驁張揚的手。

    原來，長大后的現實真的會和年少時幻想的不一樣。

    寧兮感覺自己的心莫名地疼了一下。

    -

    夜色四合，天幕墨色，寧兮站在樓下，手里拿著兩個點燃的仙女棒旋轉著，轉出一圈圈絢爛的煙火。

    她記得那年年關，程琛還曾給她買過仙女棒。

    她給程琛打了幾個電話，他都沒有接。

    不知道是不是還在生氣，或者有事情？

    若是站在程琛的角度，他也沒錯呀。

    先是被鴿了，后來又以為自己在追的姑娘和別人相親，他應該會生氣的吧。

    仙女棒漸漸燃盡，冒出微弱的藍色火焰，寧兮從口袋里摸出手機，屏幕上依舊空蕩蕩的。

    他還是沒理她。

    要不再打一個？

    沒有別的理由，只是覺得，不想讓他生氣了。

    不希望那個喜歡她五年，沖過現實里各種障礙的男人生氣了。

    他們明明比瀟瀟他們幸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