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兮還想猶豫一下，卻猛地被他扯住了手腕，整個人拉了過來，推到后座上。

    “公交車？”程琛拉著她的手腕，輕笑一聲，“這種拒絕人的手段，你還要用兩次啊？”

    “……”

    他欺身過來，眼睛很亮，至少，比路燈耀眼得多。

    寧兮想著，乖乖地在后座尋了個舒適的姿勢坐好。

    看她坐好了，程琛也沒再多言，放開手，長腿斜挎上單車，一腳踩在踏板上，一腳支在車外。

    胸口拉鏈沒拉，因為他的坐姿折疊敞開，背后衣服繃得緊又單薄，似乎能看出勁挺的背部線條。

    可能是他動作帥氣利落了些，也可能是校門口他們這么明目張膽一起騎車有點招搖，寧兮感覺周圍不少女生的目光朝她襲來，她忙別開臉，整張臉遮在程琛背后的陰影下。

    緊張地抓著后座的金屬欄，她想問怎么還不走，就見程琛回手，扯著自己腰側(cè)衣襟向后拉：“抓緊了，掉下去可別哭。”

    “我才不會掉下去。”寧兮小聲嘟囔了句。

    要是騎單車都能被摔下去，她大概能被笑死。

    伸手，她扯過衣襟，手指不經(jīng)意碰到他的指尖，他的手指很涼。

    比她的都涼。

    是在這里等很久了嗎？

    “出發(fā)了。”程琛雙手搭在車把上，長腿一蹬，單車跑出老遠(yuǎn)。

    下意識地，寧兮把他的衣服攥緊了些，揉成一團(tuán)。

    初夏夜晚的風(fēng)還帶著涼意，車子穿梭在來往的人群中，蜿蜒而行，涼風(fēng)吹過臉頰、小腿，冰爽的，很舒服。

    寧兮忍不住慶幸自己穿的是校服褲子，而不是裙子。

    “你叫我？”

    “啊？”寧兮正沉浸在晚風(fēng)里，被他這么一問，還沒反應(yīng)過來，“我沒叫你呀。”

    “嗯，”程琛低低答應(yīng)了一聲，拐過一道彎，車子駛?cè)胄∠铮饩€更顯晦暗起來，他說，“最近老幻聽你叫我，要不，你叫我的時候掐一下腰，我就知道你真的叫我。”

    寧兮：？

    明明他語氣還挺正經(jīng)的，就是這要求怎么有點無賴？

    掐一下他的腰？

    他是不是順口還要訛她耍流氓？

    對于程琛的一些套路，她自詡已經(jīng)看透了，忙搖頭：“才不要。”

    程琛在前面，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能聽見他低低地笑了聲：“又不是掐我的腰，你緊張什么？”

    “……”

    這話絕對是他往回找補(bǔ)的。

    故意沒說主語，給他自己回旋的余地。

    寧兮沒搭話，腳踝疊在一起，隨意地蕩著。

    離家最近的這條小巷她有點陰影了，總能想起那天從公車上下來，被程琛莫名其妙拖入小巷的樣子。

    幾乎把她整個人抱起來抵在了墻角。

    真可惡。

    想著，她耳根有點泛紅，臉埋在他背后不抬頭，不大敢再直視這條小巷。

    后背似乎被什么溫軟的東西抵住了，濕濕熱熱的呼吸還在往他背后飄，程琛身子一僵，喉嚨干得發(fā)緊。

    有點想一直這么騎下去。

    只是車子一拐，已經(jīng)到了她家樓下，想不停都不行。

    “到了。”程琛伸出一腳支在地上，黑色短靴在燈光下筆直發(fā)亮。

    “哦。”寧兮抬起頭來，卻看到自己剛剛埋頭的地方浮著一層細(xì)細(xì)小小的小水珠，她忙用衣袖擦了擦，從后座下來，掩蓋尷尬地緊了緊書包帶。

    “謝謝你啊，那我先上去了。”

    她垂著頭盯著自己的鞋尖，和程琛的短靴只有幾公分的距離。

    不知道為什么，在他面前就很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怕他的眼睛太有侵略感，把自己都吸進(jìn)去？

    半晌，程琛都沒答話，寧兮有些詫異地抬頭，正和他的目光撞上。

    他的衣服、膚色都透著一股冷氣，眼眸卻很灼熱，睫毛在他眼下落著一層隱晦的陰影。

    寧兮忙垂下頭，又覺得不對，抬頭和他的視線對上，重復(fù)了句：“那我先上去了？”

    這次程琛聽得很真切，他淡淡地哼了一聲，視線卻沒動。

    寧兮沒多想，朝他擺了擺手，轉(zhuǎn)身快步跑到樓梯口，只是被他盯著，步子有點亂。

    程琛就這么雙手揣兜，半倚著單車，任涼風(fēng)吹過臉頰，也不顯得清醒。

    他抬著頭，看著燈一層一層地亮起，一路亮到三樓。

    她應(yīng)該是到家了。

    “嗡嗡——”

    口袋里的手機(jī)震動兩聲，連帶著他的手指震動兩下。

    他沒動，默了一小會兒，拿出手機(jī)看了眼，是云庭。

    【小琛，你mama以前的醫(yī)生我都幫你聯(lián)系好了。】

    【時間預(yù)約在下個月，這樣，你提前過去，到時候我盡快安排。】

    【你別慌，那醫(yī)生很有資歷，你mama治療后期已經(jīng)基本好轉(zhuǎn)了，誰知道后來……】

    程琛只回了三個字：【慌個球。】

    云庭：【行，你不慌我就放心了。】

    【對了，我家樓下那輛老式‘大二八’你看到過嗎？】

    【我下午想出門，發(fā)現(xiàn)不見了，最近賊真多……】

    程琛：【看見了，我抵在自行車店了，待會兒給你送回來。】

    云庭：【？】

    【你不嘲笑騎自行車是我們這種老年人的生活嗎？】

    【你不小跑、摩托換著開嗎？上哪去了？要‘屈尊降貴’騎自行車？】

    沒想到平日里講課嚴(yán)謹(jǐn)斯文的云老師，還這么會……故意挖苦。

    程琛皺緊眉：【想體驗下不行？】

    【送人家小姑娘回家。】

    對面的人好半天沒回話，過了會兒，才回過來一行字：【我勸你，都這種情況了，還是少招惹人家吧。】

    程琛掃了眼，關(guān)了屏幕，把手機(jī)揣進(jìn)口袋里。

    沒想招惹。

    就是，想滿足一下她畫在本子上那些稚嫩得冒著粉色泡泡的小女生幻想。

    -

    寧兮打開家里大門，才一走進(jìn)去，就看到黎晴坐在客廳沙發(fā)上。

    屋里只有客廳一盞燈亮著，沙發(fā)對面的電視機(jī)沒開，她只是那么坐著，周圍氣壓有些低。

    寧兮直覺沒什么好事。

    “媽，我回來了。”

    關(guān)上門，她書包來不及放下，朝客廳走過來，果然，茶幾上放著一個衣袋。

    她只掃一眼，就認(rèn)出那是藝術(shù)節(jié)那天的公主裙，下面還有一個鞋盒。

    她不是藏在衣柜最底層了嗎？

    “回來了，”黎晴側(cè)頭看她，雙手環(huán)胸，有一種平日動手術(shù)時那種冷漠嚴(yán)肅感，“今天幫你把夏天的衣服找出來，偶然看見的，這些是什么？”

    寧兮垂著頭：“裙子和鞋子。”

    “我不知道這是裙子？問你哪來的？”黎晴湊到茶幾邊，把衣袋里的裙子抖出來，“內(nèi)側(cè)還有設(shè)計師簽名呢，定制的？你一年的零花錢都買不下來吧？”

    噯？什么簽名？

    但她現(xiàn)在無暇管這些了，一向不會撒謊，但這次非說謊不可了：“就上次瀟瀟生日，她說大家都要穿禮服，所以也送了我一件。”

    沒敢說起藝術(shù)節(jié)的事情。

    其實她自己不知道，她說謊的時候眼神垂著，四處亂飄。

    自己的女兒，黎晴還是很清楚她這點小習(xí)慣的：“你沒談戀愛吧？”

    寧兮忙搖頭。

    但不知道為什么，黎晴的態(tài)度緩和了下來，正經(jīng)地告訴她：“還有幾個月你就要升高三了？你愛美想談戀愛以后還有大把的時間，就這一年多忍住了行不行。”

    “行，”寧兮抬眼看她，“但我真的沒有。”

    “行，mama信你，”黎晴重新把裙子放回去，“那mama先幫你把這些收著，等你高考完了，長大了還給你？”

    “嗯。”寧兮點頭答應(yīng)了。

    回到房間里，她還有點緩不過神，她知道黎晴一向要強(qiáng)，這么多年管她學(xué)習(xí)管得很嚴(yán)，剛剛?cè)鲋e那一瞬，還以為會面對一場疾風(fēng)驟雨。

    她聽著外面的動靜，等著安靜下來，偷偷反鎖了房間門，先給楚瀟瀟發(fā)消息串通一下證詞。

    楚瀟瀟滿口答應(yīng)了。

    她又點進(jìn)程琛的聊天窗口，一字一句地輸入進(jìn)去：

    【程琛，以后放學(xué)前我圈幾道題給你，你晚上做了，明早交給我，我把解題思路寫給你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