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兮，你怎么了？感冒了？”

    正是早自習(xí)晨讀時間，教室里困倦的念書聲有些低沉，卻足以遮蓋同桌楚瀟瀟說小話的聲音。

    “可能吧，昨晚復(fù)習(xí)太晚忘了關(guān)窗戶了。”

    寧兮雙手隔著口罩捂臉，能感覺到臉上傳來的陣陣熱度，她輕咳兩聲，把口罩壓得實一些。

    “啊……那你可要多喝熱水啊，”楚瀟瀟有些心疼地看了她一眼，她這同桌個子小小的，脾氣也乖巧，生了病也有著病懨懨的可愛，她都不忍心吐槽她睡覺忘關(guān)窗這種傻事，“唉，確實要好好復(fù)習(xí)，第二節(jié)課化學(xué)測試我還不知道怎么辦呢，愁啊……”

    她話還沒說完，身后就伸來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個瘦小的身影湊了上來：“這位施主愁什么？老衲來給施主算一卦？”

    是楚瀟瀟后桌的林霖，愛給別人算命的半仙，自封的。

    顯然，楚瀟瀟不信他，向后拱了拱桌子：“林半仙，你昨兒不還說今天氣溫持續(xù)飆升嗎？打臉疼不疼啊？”

    “……”林霖瞬間蔫了，縮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訕訕地找借口，“我只會算星宿命理，又不會算天氣……”

    楚瀟瀟懶得理他。

    “欸，”林霖扯了扯她衣服后的帽子，“我有個特大消息要告訴你，聽不聽？”

    “滾。”

    “……”

    林霖自討沒趣，又有點不服，把桌上的物理書卷成了一個喇叭湊到嘴邊：“報——班級機(jī)密，有人聽嗎！”

    “小林子，何事要奏？”

    “有話快說！”

    “要報就報，不報閉嘴。”

    班上眾人早已習(xí)慣了林霖拿白紙當(dāng)白銀偽造消息的一手，沒什么興趣地調(diào)侃。

    林霖卻不理會他們的漠視，直接拋出了個炸彈：“四中的程琛要進(jìn)咱們班，機(jī)密不？勁爆不！”

    眾人：“？？？”

    “程琛？他不是早就退學(xué)了嗎？”

    “真的假的！咱們重點班他也能進(jìn)？有錢就是拽啊！”

    “哪個程琛啊？四中一哥程琛？！”

    還有些不明就里的插嘴：“程琛是干啥的？殺過人還是放過火？”

    低沉的早讀聲瞬間變成了炸了鍋的八卦聲，林霖得意洋洋地晃著手里的物理書，他最喜歡探聽一些小道消息然后勁爆地說出來。

    寧兮對這些向來不感興趣，但她的同桌不允許——楚瀟瀟拼命地晃著她的胳膊：“兮兮！是他要來嗎！我手機(jī)壁紙還是他的側(cè)臉！巨帥！”

    果然，一哥不在江湖，仍能叱咤風(fēng)云。

    寧兮剛想說點什么，忽然只覺教室內(nèi)的聲音霎時安靜，靜得誰失手薅掉一根頭發(fā)絲都能聽見。

    她恍然察覺到什么似的抬起頭，猛地，她難以置信地用力眨了眨眼，瞪大了眼睛。

    門口，少年懶散地半斜著身子靠在墻上，黑夾克、白t恤、黑褲子，領(lǐng)口解開了兩顆紐扣，露出半截性感的鎖骨，很有一股邪魅氣。

    短發(fā)微微有些亂，眼皮耷拉著，大概還沒睡醒，單薄的唇寡淡地勾著。

    臉上那道血痕倒是消下去了，一點痕跡都看不到了。

    “不好意思，沒殺人沒放火，讓你們失望了。”

    “……”

    他的聲音散漫中夾雜著些剛睡醒的鼻音，不知道是哪個不怕死的能把他從床上請下來。

    言語間，班主任李廣才已經(jīng)走到了門口，看到程琛靠在門口也不敢推他，側(cè)身走了進(jìn)來，朝大家笑了笑：“那個是這樣啊，程琛同學(xué)呢，這學(xué)期轉(zhuǎn)到咱們班來，大家要好好相處，好好相處。”

    李廣才，剛畢業(yè)三年的大學(xué)生來當(dāng)他們的班主任也不知道走了什么后門，多少有些經(jīng)驗不足，平時鎮(zhèn)不住場子，今日見全班不知集體嗑了什么藥，安靜地出奇，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還有些受寵若驚：“程同學(xué)基礎(chǔ)不大好，以后大家多幫忙，額……”

    他在教室內(nèi)掃了一圈，“座位都安排好了，要不然你先坐講臺旁邊吧，程同學(xué)。”

    程琛：“？”

    單人單桌，專門吃粉筆灰和唾沫星子？

    聞言，寧兮心里卻是“咯噔”一聲，她坐在第一排，講臺旁那就是……她的前面啊……

    她還沒從‘兩個月前這人還是叱咤大街小巷的社會哥，現(xiàn)在竟是我的同齡人’中回過神來，就見程琛扭頭，朝她的方向淡淡地掃了眼，目光也是明顯一怔，卻只在一瞬間。

    他似乎是被迫而來的，百般不情愿地打了個哈欠，在全班驚異的目光中走向自己和老師搶來的講臺旁‘寶地’。

    程琛越走越近，他身上的那股清新皂角香夾雜著淡淡的煙草味席卷而來，寧兮下意識地低下了頭，卻不知他這味道觸動了楚瀟瀟的哪個開關(guān)，她抱著寧兮的胳膊搖個不停，險些要掐出一排紅印來。

    “嘶啦——”一聲椅子摩擦地板的聲音，程琛拉開了椅子，寧兮抬頭倪了他一眼，恰好與他的目光對上，他的眼神懶散如常，微微彎了彎唇角，她卻落敗地垂下了頭。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怯生生躲著人的模樣，卻也讓人心癢。

    程琛壓下唇角坐在了椅子上，他腿長，桌子下的那點空間難免有些促狹，他皺了皺眉，伸長了腿，趴在桌子上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睡覺。

    所以他是來學(xué)校聽催眠曲來了？

    顯然，只有三年教學(xué)經(jīng)驗的李廣才還沒想到什么策略對付這樣的學(xué)生，主任特別交代過程琛的各種情況，他一向遵循‘因材施教’但現(xiàn)在他覺得程琛可能就是塊朽木……

    早自習(xí)下課，原本會亂成一團(tuán)的教室依舊安靜得呼吸可聞，程琛好像一聽到下課鈴就清醒了過來，身子散漫地靠著椅背，雙腿架到了桌子上，沒什么興致地擺弄著手機(jī)。

    游戲里槍擊“bangbangbang”的聲音在安靜的教室里格外刺耳。

    幾個男生推推搡搡地過來，為首的那個是嚇得戰(zhàn)栗如小鵪鶉的林霖。

    “那那個，程程程、程同學(xué)……”林霖雖然平時愛吹牛了些，但遇到這種大場面還是慫得一批，連給自己生死算上一卦的勇氣都沒有了，舌頭打結(jié)在了一起。

    程琛：？他們一中重點班的好學(xué)生都是結(jié)巴？

    他抬頭，挑挑眉看著他們——林霖還有他身后四五個男生，手上動作卻沒停：“我不叫程程程程同學(xué)。”

    一句話，林霖咽了咽口水，很后悔來當(dāng)這出頭鳥。

    程琛手機(jī)里傳來“ko”的聲音，一局，完勝，真沒意思。

    他無聊地熄滅了手機(jī)屏幕，抬頭看了林霖一眼：“有事？”

    “我我我看這位施主，面面善，覺得挺適合我們籃球隊的，想問問施主要不要加入我們……”林霖視死如歸地說完了話，說到后面反而不結(jié)巴了，程琛沒他想得那么狠，他倒有了些底氣。

    他們是理科重點班，學(xué)習(xí)氛圍很濃，有些男生屬于認(rèn)真學(xué)習(xí)型，有些男生隔三差五來幾次，只有他們五個風(fēng)雨無阻地在籃球場上‘廝殺’，見程琛轉(zhuǎn)來了，第一反應(yīng)就是他們籃球隊能添猛將了！

    只是這幾個人運(yùn)動細(xì)胞不錯，實在沒什么情商，人家才第一天過來，就這么‘登門造訪’約著打籃球？

    話落，整間教室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在等著看林霖會是怎么死的。他們看著程琛架在桌子上的黑色運(yùn)動鞋，甚至已經(jīng)聯(lián)想到了林霖跪在地上給他擦鞋的樣子。

    啊，好嚇人啊。

    安靜了會兒，程琛收回了腿，視線在林霖和身后幾個男生身上掃了掃，扯了扯唇角：“行啊。”

    行啊，反正在教室里坐著也沒意思。程琛是這么想的。

    啊？他說行？對面五個人交換了下神色，忙一齊跑過來套近乎，七嘴八舌地：“程同學(xué)，聽說你以前在四中是中鋒，可厲害了，要帶帶我們啊！”“程同學(xué)！你帶運(yùn)動衣沒？我這兒有新的！”“程同學(xué)！”……

    “不用，我有衣服。”程琛把黑皮夾克外套脫掉，露出里面一件干凈白t恤，教室內(nèi)響起低低的輕呼聲。

    怎么了？又不是露rou了。

    寧兮低著頭預(yù)習(xí)數(shù)學(xué)課本，在程琛站起來的瞬間抬頭看了一眼，就瞧見一個白t恤黑褲子的干凈少年，他額前幾縷碎發(fā)遮住了右眼，添了幾分不羈的魅惑氣。

    匆匆地，她垂下了頭，盯著自己的課本。

    程琛把脫下的外套隨手向后一扔，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外套一半扔在了他的椅背上一半掉在了寧兮的桌子上。

    寧兮：？

    寧兮抬起頭來詫異地看著他，等著他把外套拿走，可他沒看見似的手指伸過來，不是伸向外套的，而是伸向了寧兮的課本。

    反手一翻，露出了封面，數(shù)學(xué)。

    “下課還這么認(rèn)真啊，小后桌？”

    第5章  感冒發(fā)低燒   這么關(guān)心我啊？

    第一節(jié)數(shù)學(xué)課快上完了，寧兮前面的位置一直都是空的，她回頭看了看，林霖和那幾個男生的位子也是空的。

    剛來第一天就帶著重點班的好學(xué)生逃課，這么大魄力？

    寧兮正想著，只聽“嘭——”的一聲，前門被撞開了，幾個滿頭大汗的男生站在門口扯著嗓子：“報告！報告！報告……”

    是他們五個，沒有程琛。

    “干什么去了？課都要上完了才進(jìn)教室！”講臺上，數(shù)學(xué)老師也不是好惹的，犀利的眼神在他們身上掃了一圈。

    “報告，籃球場打球。”一個男生回答。同時，隔壁二班也響起了一模一樣的幾聲‘報告’聲。

    “啪！”數(shù)學(xué)老師把教案摔在了講桌上，臉色很差，“上課重要還是打球重要！都出去，打球去吧，別進(jìn)來了！”

    那幾個人相互看了看，默默地退了出去站在教室外面罰站。

    可能是程琛覺得這么晚進(jìn)也不可能進(jìn)去了，干脆都沒回來。

    寧兮聳聳肩，沒理會這個小插曲，盯著黑板筆尖飛快地記著筆記。

    下課了，幾個男生規(guī)矩地垂著頭走了進(jìn)來，數(shù)學(xué)老師前腳剛走，他們后腳就炸裂似的叫嚷了起來，絲毫沒有被罰站十幾分鐘的頹廢。

    “臥槽！炸了！你們不知道我們把二班那幫龜兒子們收拾成什么樣！”

    五個人中，犯病最嚴(yán)重的那個男生如同打了興奮劑一樣在教室過道中來回亂竄，像是森林古猿穿越到了現(xiàn)代。

    高二理科班中一班二班是重點班，兩個班各個方面都在暗暗較勁，偏偏他們一班在籃球方面就從沒贏過二班，對他們五個男生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這次好不容易可以揚(yáng)眉吐氣一回，幾個人都開心瘋了。

    “靠！少嘚瑟，這次多虧了人程……”一男生插話，抹了抹額頭的汗水，不大敢直呼大名，“程同學(xué)！”

    “真的啊？”

    “咋回事？咱們班贏了二班嗎！”

    一時間，全班激烈地討論起來，他們五個人像是奧運(yùn)回來的球星一樣被全班包圍‘采訪’。

    楚瀟瀟一聽到程琛的名字，忙把林霖扯了過來，嘰嘰喳喳地問：“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咱們和二班比賽了？”

    “何止是比賽啊！”林霖坐回到自己的位子，連自己半仙身份也忘了，拍著桌子添油加醋，“我們幾個在籃球場打球，二班那幾個龜兒子非要過來挑釁，說什么沒贏過球的班不配在這兒練，我們幾個聽著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