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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疏柳說話,她穿上鞋,隨意披上一件外裳,撩開珠簾走了出去,疏柳站在那里沒有動。 到了外間,一入眼便是那道沉穩寬厚的背影,他立在門前,外面是隱沒的黑暗,投下影子,一地孤單。 姜肆還是想逃,但她順著呼吸,一步上前,拿起手中的信,對那人背影道:“這是你從哪得來的?” 蕭持轉身,黑眸微動,似是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眼。 姜肆下意識退后一步,蕭持才開口:“從宋家找到的,王語纓與宋成玉來往的書信。” 猶如被當頭一棒,當猜測和實事重疊在一起,她還是有些無法相信眼前的結果,想起三年前那場噩夢,那件事發生的時候,似乎就是王語纓與霍岐的新婚之期,一切都那么巧合,又是命中注定。 蕭持時刻盯緊著她的臉色,見她有搖搖欲墜之態,下意識伸手要扶住她,姜肆卻反應過來,用力拂開他的手。 卻不想,那人果真不再上前。 蕭持背過手,劍眉隱隱蹙起,良久后,他嘆了一聲。 “今日之事,是我不對。” 姜肆豁然抬頭,蕭持也正看向她。 26. 第二十六章 “她有孕了。” “今日之事, 是我不對。” 蕭持背著燈火,暖色的光打在他側臉上,半面光芒隱耀, 半面落入黑暗,像是有兩副完全不同的面孔交疊在一起,竟讓姜肆覺得背后滋生出絲絲冷意。 她緊盯著他, 全身仍豎起戒備的利爪。 仿佛只要他有任何動作,她就會瞬間找準機會逃離。 但他竟說了道歉的話。 姜肆心中揣度良久, 還是把想說該說的話如實說了出來:“陛下既貴為天子, 就更應有為人的底線, 今日之事如果讓外人得知, 不僅我活不了, 陛下也會為污名所累,史官若是如實記載, 陛下一定會遺臭萬年,孰輕孰重, 相信陛下不是愚蠢之人,應當能掂量清楚。” 這樣禁忌的話題, 說透了怕招致他不快, 說淺了又怕他裝傻,姜肆不懂為君之道, 到現在也沒讀懂陛下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寄希望于他能良心發現。 可姜肆還記得后午發生的事,時刻擔心他像那會兒一樣又發瘋,便仔細地端詳著他的臉色,不肯放過他任何一絲表情。 擔心的事并未發生。 蕭持轉身走到八仙桌邊坐下, 抬腳時姜肆下意識閉著眼往后躲,如今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任何輕微的風吹草動都能嚇得她心驚rou跳,再睜開眼,蕭持端坐在那,手里掐著個空空如也的茶杯。 他問她:“你想繼續留在將軍府?” 蕭持聲音平穩,語氣如常,跟下午見到的那個人給她的感覺全然不同,姜肆都有些恍惚了,回答時就慢了一拍:“不想。” “要和離?” “是。” 蕭持看向她:“既如此,你和離,朕娶你為妻,世人為何要口誅筆伐?朕又為何要遺臭萬年?” 姜肆瞳孔微縮,過了好一會兒才聽懂他在說什么,一時間,她心頭閃過諸多疑惑,也有諸多問題想要得到他的解答,但到嘴邊就變成了滿含諷刺的反問:“陛下應該知道,根本不會如您所說這么簡單。” 她心頭亂糟糟的,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打斷了這番談話,將手中的東西揚起來:“我只想知道,陛下交給我此物是何目的?” 蕭持皺了皺眉頭:“你需要。” 他說話簡短,姜肆總有一肚子疑問:“只因為這樣?” 聽她語氣中滿滿都是警惕,蕭持腦海中不禁又閃過下午發生的事,近在咫尺的呼吸和碰觸,節節攀升的熱意席卷全身,但她很抵觸,連看他的眼神都充滿恨意。 蕭持忽然站起身,姜肆又像受驚的小貓兒似的縮了縮身子,動作盡收眼底,他眸光一黯,道:“你如還需要什么,跟疏柳提,她會一一為你辦妥。” 姜肆放下擋在身前的胳膊,疑惑地看著他,他似乎還要說什么,姜肆卻忽然聽到里間傳來阿回的聲音,她臉色一變,匆忙轉身跑了回去,撩開珠簾一看,發現阿回只是在囈語。 大概是做噩夢了,不停地喊她“阿娘”。 再回身,外間里空蕩蕩的,人已經不見了,只有被風吹得歪歪斜斜的昏黃燭火。 她走過去,將窗關嚴,再看手中的書信,一時中百感交集,如果不是親眼看見,她絕不相信方才出現那個就是陛下,一個人,究竟為什么前前后后有兩幅面孔? 但不管怎么說,他好歹幫了她一個大忙。 轉身回去,姜肆安撫阿回睡覺,疏柳低聲問她:“夫人打算怎么辦?” 姜肆早已經睡意全無了,她思量此事,愣了半晌之后才看向她,也壓低聲音說:“你覺得,若我將這些東西直接甩到霍岐的臉上,他會怎么做?” 疏柳聞言,眉頭微微一挑,嘴張了又閉上,沒有把心中所想說出來。 姜肆替她說了:“他什么也不會做的,頂多就是跪下來求求我。” 語氣中不無諷刺,疏柳也明白她的意思。 姜肆輕輕拍著阿回,喃喃道:“得找個合適的機會……” 一夜無眠,到清晨時姜肆才昏昏沉沉地睡過去,阿回清早睜開眼睛,扭頭一見姜肆還在夢中,手輕輕摟著他,是保護的姿勢,他慢慢抬起姜肆的胳膊坐起身,穿上鞋子下炕,剛走出兩步就看到疏柳進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