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頁
他的胸口悶得要命,像是全身的血液都奔涌著,一股腦都沖到了胸腔里去似的。他甚至不敢去看她,他怕他控制不住,顯出自己的痛苦和怯弱來,那是他不該有的東西。 他該是永遠云淡風輕、白衣勝雪,可自從遇見云羨,他這個“云間公子”的稱號,也糟蹋的差不多了。 只可惜,他的全部驕傲與自尊,于她而言,大概還沒有那個破紫砂茶盞來得珍貴。 他低頭笑笑,眼里滿是嘲弄,卻不知笑得是街市上的人,還是他自己。 為了她,他破例的夠多了。 夠了。 他倏爾看向她,眸光一沉,站起身來。 他目視著前方,只用眼角的余光瞥著云羨,道:“我不管你到底是誰,接近丞相府又有什么目的,我只勸你一句,不要白費心機。” 這還是云羨第一次聽他說這么多話,只是這話說得太過蹊蹺,心機,她想不出來,這丞相府從上到下有什么值得她費心機的? 云羨猛地站起身來,逼視著他,道:“你這話什么意思?” 蕭敘白喉結微動,視線掠過她的頭頂,道:“據我所知,在涼州時,杳娘根本沒錢供你讀書,她自己雖粗通文墨,卻也算不得精通,她養出來的女兒,又怎會文采斐然若此?” 原來還是在懷疑她的身份…… 云羨冷笑,她可是魂穿!隨便他怎么懷疑,她根本沒在怕的。 “天才知道吧?心有靈犀一點通知道吧?你自己做不到便懷疑我也做不到,蕭敘白,你的格局也太小了些罷?”云羨雙手環抱,斜靠在窗前,幽幽的看著他。 “那么,討好陛下,接近昭陽公主,又從恩師手中討下這偌大的鋪子,這一切……”他一把握緊她的手腕,幾乎的咬牙切齒的擠出幾個字來,“又算什么呢?” 他的身子微微向前傾著,將云羨逼在墻上,巨大的壓迫感頓時包圍了她,那審視的目光看得她渾身不舒服,她連忙避過頭去。 他似乎也意識到這樣的距離過近,便只輕蔑的看了她一眼,很快移開了目光。就好像與她這種趨炎附勢、滿心算計的人在一處待著都臟了他的眼睛似的。 他很快甩開了她的手腕,拂袖朝外走去,眉宇間滿是厭惡。 “等一下!”云羨喚他。 蕭敘白腳下一停,瞳孔驟然一縮,不知道為什么,他幾乎聽得到他的心跳。 聲如擂鼓。 云羨走到他面前,瞇著眼道:“你很討厭我罷?” 蕭敘白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云羨知道,這樣直白的說厭惡一個人,大概有違他的君子之風,她也就渾不在意,接著道:“你一定恨我搶走了原本屬于劉念的東西,不過你放心,只要你幫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后,我立馬離開。” 離開…… 蕭敘白的視線停留在她臉上。 是啊,他從來沒想過,她可以離開。 也許,這樣最好。只要她走了,他就可以回到以前的樣子,冷靜、自持,一切都變得可以控制。 “何事?”他脫口而出。 “我要你幫我找一個盒子。七彩琉璃寶盒。” * 紫宸殿。 “陛下,選秀的日子可定下了?內侍省又在催了……”福瑞笑著將奏折放在容洵面前的案幾上,最上面的一本,就是內侍省遞上來的折子。 容洵撿起那折子來,在掌心里拍了拍,便丟在一邊,道:“內侍省給了你多大的好處?說出來給朕聽聽。” 福瑞揉揉腦袋,道:“陛下冤枉奴才了,奴才只忠心陛下一人,絕不干那種吃里爬外的事。” 聞言,容洵淺淡一笑。 日光透過窗欞,斜斜的灑在他臉上,越發顯得他面容清俊無雙,鼻若懸梁,鬢若刀裁,酒窩深邃,若非他是男子,這一笑,便可傾城。 福瑞不覺看得有些癡了。 “那你說說,你前幾日在丞相府里,算是怎么回事?”容洵這話帶了三分笑意,可看向他的眼眸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氣勢。 福瑞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小心翼翼道:“您都知道了?” 容洵沒說話,只隨意翻開了一個奏折,可他朱筆未落,很明顯,是在等他回話。 福瑞斂目低眉,道:“奴才是幫了云羨小姐,可奴才是實在看不過眼,劉丞相他們一家子,心都偏到天上去了。” 容洵手中的筆頓了頓,一滴紅色的墨水滴在了奏折上,像是一朵花,血紅的花,看的人驚心動魄。 “就因為看不過眼,便可以嚇唬人了?” “啪”的一聲,容洵將奏折合上,捏著眉心,道:“狐假虎威這一招,你用得倒熟練。” 福瑞連忙跪下去,道:“奴才萬死!” 容洵眼眸輕抬,沉聲道,“你的意思在外人看來便是朕的意思,你跟了朕多年,該明白這個道理。” 福瑞不住的磕著頭,淚水糊了一臉,道:“奴才糊涂……求陛下賜奴才一死!” 他哭的抑揚頓挫,直沖到容洵腦門里去,撞得他腦仁隱隱作痛。 容洵嘆了口氣,似是覺得他的戲碼頗辣眼睛,重重的擰了擰眉心,半是無奈半是縱容道:“起來。” 福瑞搖搖頭,只低著頭,帶著哭腔,道:“奴才定是打草驚蛇,壞了陛下的大計了。求陛下賜奴才一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