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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師妹 第181節(jié)

    “這墻上刻的……是什么?”南棠喃喃道。

    冰殿的冰壁上刻著畫,但因冰塊寒白,刻痕不深,線條簡單,乍一眼望去毫不顯眼,直到南棠站入法陣定睛望去時。

    墻上刻著一幅巨大的畫。

    星河仙舟,乘風而至,飛在浮鯨海上,波瀾萬丈的海面上,無數(shù)鮫人沉潛于海,仰望仙舟。

    “我母親同我說過,萬萬年前鮫族曾遇大劫,那位尊者曾以一己之力救下鮫族,否則鮫族早已滅族。這畫刻的就是這個故事。鮫族之所以選擇永遠忠于他,也因此恩?!痹聴n雖然不解南棠為何如此詫異,卻也溫和解釋道。

    “這艘仙舟,我在你母親的元神虛空里見過。”南棠喃喃著。

    這艘仙舟,她見過不止一次了。

    “據(jù)我母親所說,這艘仙舟,是尊者渡星征天之器。”

    南棠猛地回頭,盯著月梟。

    星河仙舟,是元尊之物?!

    良久,南棠的情緒都漸漸冷靜——元尊已死,這艘星河仙舟證明不了什么。

    不是嗎?

    第184章 梵修對峙

    傳送陣的光芒涌過,南棠眼前光影一亂,片刻后她已出現(xiàn)在陌生地方。

    高聳的冰山已經(jīng)消失不見,刺骨的冷意被溫煦海風取代,海浪拍岸的聲音傳來,像遙遠的歌謠。未等傳送陣的光芒徹底消失,南棠就踏出法陣,及目四望。這只是個荒蕪的小島,并非仙萊島。

    小島正南方向的海域上浮著一大片看不到頭的云團,霧氣氤氳,云層之上是巨大的仙山寶殿,如同海中蜃樓。

    南棠從儲物袋中取出臨別時月梟贈予的浮鯨海圖,確認這座看起來像海市蜃樓般的仙山就是仙萊島。

    她看了眼仙萊島,深吸口氣,縱身一躍入海。

    雖然追捕她的修士埋伏在南面,而這座荒島位于仙萊的北邊,但南棠并不能確定仙萊附近有沒有修士蜇伏。這兒不比陸地,空曠的海面一覽無余,所有的障眼法在這里都容易被發(fā)現(xiàn),相較起來,雖然海里也埋伏著修士,但以海底之深,海浪之洶,修士無法完全駕馭的,再加上南棠有春種在身,于她而言,水如海土。

    入了壤,可就是她的天下。

    南棠身覆虛土,隱于海中,無需游動,只憑借春種之力控制著靈源,便讓海浪將她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往仙萊島,而她也有了點沉思的時間。

    也不知月梟現(xiàn)下如何?熾冰禁獄的試煉必定是九死一生的艱難,可惜她實在不能留下再助他一臂之力,如今天上地下,她只掛心夜燭一人。

    思及夜燭,她難免又想到墻壁上刻的畫——星河仙舟,元尊之物。

    當年元尊隕落后,這件寶物定然傳入祈族手中,跟去赤冕不足為奇,證明不了什么,反而是熾冰禁獄的存在,更讓人在意。從月梟口中可知,紫鮫金梵世代傳承,是梵天界中唯一一個不理金梵事務卻永居金梵之位的仙士,在梵天界里有著非常特殊的地位,而他們世代所護的熾冰禁獄,不僅僅是鮫族的禁地,同樣也是梵天界的禁地。

    就是這樣一個神秘的禁地,無論是鮫族人,還是梵天眾修,都沒人知道這里面封印著什么。

    可別人不知道,南棠卻不能不知道,因為她在這里獲得“春種”。

    九寰仙史有載,元尊在大限來臨之前,因著愧疚之情,將畢生心血盡數(shù)封存在九寰某個不為人知的地方。萬萬年過去,從來沒人發(fā)現(xiàn)過這個地方,慢慢淡出了人們的視野中,消失在漫長的歷史洪流里。

    這個地方……會不會就是熾冰禁獄?

    畢竟能夠開啟十方古陣的春種,就是她在這里陰差陽錯之下得到的,而十方古陣,是元尊遺作。雖然“木神”夭折,沒人知道當年他踏遍萬川繪制古陣的原因,但不可否認,春種的存在與元尊有著莫大關系。

    春種既然在此,那么熾冰禁獄內(nèi)所封印的,極有可能就是元尊的畢生心血。

    思及此,南棠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她希望自己猜錯。若是世人知曉熾冰禁獄內(nèi)封存著元尊當年所造重器,會引發(fā)多少的紛爭?甚至于再現(xiàn)當初的戰(zhàn)火……

    無論如何,這個猜測,只能是個僅她一人知道的想法。

    南棠正想著,透過海面的光線卻有了變化,四周海水的波瀾涌動也變得異常緩慢,她蹙了蹙眉,不得不暫時停下觀望,順手給葉司韶發(fā)去傳音。

    ————

    仙萊島海域的天空已經(jīng)變成了陰陽天。往南去十里黑云遮天,波浪翻滾,而仙萊島正上空卻依舊陽光高照,原本波瀾陣陣的海面也平靜異常。

    二者之間一道黑白分界線,尤其明顯,而前方翻滾的波浪卻連一點異響都沒傳到這里,顯然有人在那附近布下了結(jié)界。

    無數(shù)修士飄浮在半空中,以這條線為界,沉默對峙著。幾道寒芒交錯閃動,是他們握在掌中的刀刃法寶。這些修士的境界都在元嬰之上,絕大多數(shù)還都是化神修士,個個神情沉凝地盯著前方,只要對方稍有異動,便是一場喧天之戰(zhàn)。

    數(shù)量如此大的上修聚集在此,自然引發(fā)靈力異常,大量的仙力磅礴而傾,覆蓋在海域之上,令得海中生靈四散,竟一只游魚也不見。

    南棠并沒上島,她依舊藏身海中,只釋放神識觀望。葉司韶并沒給她回話,她并不知道這里到底發(fā)生了何事,但看得出來,事情不簡單。

    這些修士中,有她的熟人。

    六大仙宗的宗主全都來了,顧衡、梅懷謹、梁易楓等六個人飛于側(cè)下方,皆雙眉緊蹙地看著眼前劍拔弩張的局面,在他六人身邊,另還有三個修士,南棠猜那應該是她未曾蒙面的三海海主。

    六宗三海,是玉昆修仙界最正統(tǒng)的仙門。

    今日,這九人竟然齊聚于此,而從他們所站位置判斷,在眼前這批修士里面,這六宗三海的宗主地位并不算高。顯而易見,在場的所有修士,應該都是梵天界的人。

    南棠倒抽口氣。

    這么多的梵天修士她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果只是為了抓一個私窺金印書格的紫梵修士,這陣仗未免過于龐大??催@陣勢,應該不是純?yōu)樗鴣怼?/br>
    “葉司韶,同為梵天,我不想引發(fā)爭戰(zhàn)。你再不讓開,休怪我不念同僚之情!”冷厲的女音響起,如同冰石擲地。

    黑云之下一朵七彩蓮花綻放于空,蓮間站著的說話之人,正是東慈齋齋主,金梵仙士之一的賀無歡。

    “賀仙,仙萊境乃是浮鯨島化外之地,就連鮫族也不能擅闖,現(xiàn)下由我掌管著。梵天有訓,仙萊境禁武,你如今帶著這么多人強圍于外,壞了規(guī)矩的人是你!”對比賀無歡冷厲的語氣,葉司韶便顯得從容自若許多。

    他浮身半空,駕云而立,神色平靜,似乎對賀無歡的來臨毫無意外。

    “此一時彼一時。你縱容你兩個弟子罔顧梵天戒律,在梵天界內(nèi)肆意妄為在先,就莫怪我行使掌刑之責,與你一條一條將這些年的賬算清楚?!?/br>
    “哦?那你便算算,我都犯了什么事?”葉司韶依然不疾不徐地說著。

    “葉司韶,你當真頑固不思悔改!”賀無歡柳眉緊擰,看了眼四下飛著的無數(shù)修士,怒道,“既如此,那就當著眾修之面與你算個清楚,讓大家看看你這個金梵仙士到底包藏何等禍心!”

    葉司韶做了個“請”的手勢。

    “你縱容座下弟子,紫梵仙士虞南棠擅闖金印秘格,事后又一味包庇,可有誤?”

    葉司韶毫不辯解,點下頭:“無誤,我認。”

    藏身于海中的南棠心頭漸凝,不解葉司韶何必認下這個罪過。擅闖金印秘格乃她一時興起之舉,與他人毫無關系,葉司韶大可不必攬罪上身。

    “你那弟子虞南棠修為有異,境界古怪,曾于重虛宮內(nèi)死而復生,亦有開啟十方古陣之力,此事本已上呈梵天界,是你將所有關于她的消息抹去,可有誤?”

    “沒錯!她既是我的弟子,我有教養(yǎng)之責,亦不希望外人插手,何錯之有?”葉司韶依舊沒有辯解。

    南棠眉頭已然大蹙。

    “那么你那另一個弟子,螢雪呢?”賀無歡面對他的平靜顯得格外咄咄逼人,“此人非我玉昆人士,八十年前經(jīng)落星壑由異星域而來,為我所俘,卻被你伙同黑梵仙士裴玄熙私下救走,藏在重虛宮長達近八十年,期間你又抹去此人留在我梵天界的所有消息,讓他泯于玉昆,以為如此我就不會再追查了嗎?”

    此語一出,四周沉默的修士臉色齊變。

    南棠心里亦是一個咯噔——葉司韶果然不是她師父裴玄熙。

    “他不是我的弟子?!比~司韶微微一笑,又道,“是我救的他,沒錯,因為你想殺他?!?/br>
    “我是想殺他,到現(xiàn)在也一樣。他的存在,對于玉昆是莫大威脅,你不是不知道!”賀無歡神情更顯冰冷,眉梢眼底俱是霜雪,“而你卻將此異類庇護于身邊,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你心里清楚!”

    “賀仙,梵天界已經(jīng)存在了萬萬年。你我還有在場眾修皆知,當初立界是集凡修之力鉆研世間萬事萬物萬靈,為應對天地浩劫造福蒼生,繼往開來,為后世立命,這本就是當初元尊耗費心力希望完成之事。然則萬萬年過去,還有誰記得這個初衷?”

    葉司韶負手而立,笑容漸收,淡道。

    “我三千多年前加入梵天界,與在場絕大多數(shù)同仁一樣,由黑梵仙士做起,經(jīng)歷整整三千年方成為金梵仙士。在這三千年間,我所看到的梵天界,早已背離這個初衷。萬萬年過去,玉昆的梵天界并沒進益,反而越發(fā)固步自封,囿于一隅,不僅開始壓制凡人仙士,甚至面對未知事物愈發(fā)恐懼,稍的異常,便是喊打喊殺,恨不得除之后快,以保這萬代平穩(wěn)?!?/br>
    “我們想保這世間太平,又有何錯?難道都要像你這般,放任異類橫行,到來日鑄成大錯?”賀無歡冷駁道。

    “沒錯?!比~司韶沒有反駁她,又道,“只是你們斬盡殺絕所留下的太平,并不足以應對來日可怕的劫難。居安以思危,并非居安以懼危。元尊封器,是因人心不古,并非器之錯。同樣的,如果螢雪真是讓你們懼怕的那樣東西,他的存在本身無過,為何不能善用其力?各位都知道,天劫將至,第三星已逼至星域,現(xiàn)在的玉昆,憑何應對?這世間不會再有第二位元尊,替各位想盡辦法躲避災劫了?!?/br>
    眾修凝重的神情,隨著葉司韶的話漸漸現(xiàn)出沉思。

    南棠知道他們在說的是“無”,看樣子,螢雪就是他們認定的“無”。

    “荒謬!天劫將至,難道你留著那異類便能救下玉昆?難道你私自放他進入落星壑就能改變?!”賀無歡卻毫無被他說服的跡象,怒聲道,“你不必再狡辯,我不知你心里包藏何等禍心,待你跟我回到梵天殿,以問心石一探便知!”

    “想要抓我去梵天殿,得看賀仙有沒這個本事。你是掌刑金梵沒錯,但我亦是金梵。要想抓捕審問金梵仙士,除非四金同時在場,否則你沒有這個資格?!比~司韶一甩衣袖,毫無懼意笑道。

    海中的南棠卻忽然間意識到了一件事。

    林清沅說螢雪在仙萊與葉司韶一起,而夜燭卻在落星壑里看到螢雪,這豈非意味著——

    落星壑的入口,就在這片海域,甚至于,就在仙萊的海底。

    她一邊想,一邊望向深海。

    下面,只有無盡幽深。

    第185章 兩個師父

    仙萊島外的對峙與爭執(zhí)還在持續(xù)著。

    南棠在海里看得分明。此前林清沅提過梵天界的內(nèi)部情況,梵天界早就四分五裂,各自為政,最大的兩個派系就是葉司韶和賀無歡。這二人不論是理念還是手段都截然相反,兩派之間的矛盾由來已久,再加上梵天界內(nèi)缺少當年元尊那樣的人物可以制衡群修,以至發(fā)展到現(xiàn)在勢成水火。

    是以賀無歡此番興師動眾來勢洶洶,應是早有準備,不僅僅針對虞南棠和螢雪,最主要的目的還是葉司韶,要將他從金梵尊位上拉下。

    只是她還是小瞧了葉司韶。

    葉司韶在梵天界的資歷雖不如她,出任金梵的年頭也不長,論威望名聲都比不上東慈齋和賀無歡,但這三千年內(nèi),葉司韶默不作聲地甄選扶持出一大批天賦出眾的凡人和修士,梵天界內(nèi)近七成的新式秘法秘器全都由他一手主導研制,煉制方法掌握在他一人手里,而在此期間涌現(xiàn)出大批忠誠于他的梵天仙士,再加上六宗三海最強大的毓神宗也由他親手創(chuàng)建,他儼然已是梵天界內(nèi)最受矚目之人,甚至有人將他與昔年元尊相論,擁護者甚眾。

    反觀賀無歡,以東慈齋為首的梵天界仙士,大多為在梵天界內(nèi)浸yin多年的修士,相較而言則保守了許多,雖以天下蒼生為己任,卻墨守成規(guī)不知變通,對未知事物充滿恐懼,只想著斬盡殺絕一勞永逸,不問緣由以求太平。

    這樣的兩個人,自然互相看不順眼,彼此也無法說服對方。

    話已到說這個份上,葉司韶沒有絲毫服軟退怯之意,賀無歡為他而來,怎肯就此放過?冷笑數(shù)聲后方道:“眾所皆知,四金只余你我二人,其余兩人,一失蹤一匿跡,若是他們永遠不出現(xiàn),豈非要永遠縱容你的所作所為?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葉仙,我已經(jīng)給過你機會了,你既不知悔改,便莫怪我手下無情。”

    “好一句‘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比~司韶還她一笑。

    南棠一邊留心仙萊島外的對峙情況,一邊悄悄潛進仙萊島。如果落星壑的入口如她所料就在這片海域的底下,那么抵達落星壑入口的通道,極有可能藏在仙萊島,或者在這里能找到些線索。

    比起直接找葉司韶或者螢雪質(zhì)問,她更相信自己查出的結(jié)果。

    然而隨著葉司韶一聲笑,仙萊島的地面忽然顫動起來,圍繞在仙萊島下層的云霧散盡,南棠很快發(fā)現(xiàn)這顫動是因為整座仙萊島正在緩緩上升,島嶼底部埋藏的機關開啟,數(shù)不盡黑森森的大型法器隨著散云的仙霧清晰地出現(xiàn)在所有人面前,海里更是聚齊起無數(shù)長著尖銳密齒的可怕魔鯊,而天空亦飛出一群機關巨隼,每只隼的隼背上都站著一個修士。

    殺氣撲面而來。

    賀無歡臉色驟沉,比起她的有備而來,顯然葉司韶為了這一天早已籌謀許多年。

    “梵天界已有萬萬年,確實有些規(guī)矩是該改改了?!比~司韶又是一聲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