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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師妹 第178節(jié)

    “這個計劃的目的是?”片刻后,夜燭方續(xù)道。

    南棠卻緩緩搖了頭:“仙史記載,此計為應對天地星域浩劫所生,但具體什么用途,并沒細寫,因為這個計劃由于元尊之死半途夭折了,沒有人知道當年元尊是出于何種目的提出這個計劃。”

    元尊的的確確是死了,死在天地浩劫來臨之前。

    而這場天地浩劫,改變了整個九寰的命運。

    “仙凡之爭愈演愈烈,越來越多的凡人與低修加入其中,重器頻頻現(xiàn)世,無一不是驚天動地的駭人武器,可裂山傾海將一切化為齏粉,而那些被化作齏粉的區(qū)域,在一段無比漫長的時間里都得不到恢復。無止盡的殺戮與積累的仇恨讓仙凡二界都無法回頭,這場戰(zhàn)爭足足持續(xù)了三十八年。”

    在修仙界動輒便開山裂地的巨大殺傷力之下,一場持續(xù)三十八年的戰(zhàn)爭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作為戰(zhàn)場的整個九寰幾乎被毀,靈氣潰決,星河運轉受擾,星域出現(xiàn)可怕動蕩,仙凡二界還沒等到這場戰(zhàn)爭的結果,就先迎來了毀天滅地的可怕劫難。

    梵天界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誕生的。

    為了應對這場足以摧毀整個九寰的劫難,凡人與修士不得不停戰(zhàn)并且成立起梵天界,至此,滅仙界不復存在,留下來的只有祈族。

    木神之計,也是在梵天界誕生后,由元尊所提。

    那時候,元尊已經(jīng)有一百三十歲壽元。他是凡人,無法修煉,自然沒有綿長壽命,能夠活到一百多歲,靠的是無數(shù)的仙丹妙藥,但就算再厲害的丹藥,也無法讓一個人脫離輪回,遠離生死。

    哪怕是修士,境界之下亦有大限,何況凡人。

    他再聰明,也同樣會死,丹藥拖得一時,卻拖不了一世。同樣的,祈族那十三個凡人也和他一樣面臨壽元終盡的局面,因而有部分祈族人轉而琢磨長生之術,來自外星域的rou芝仙食開始出現(xiàn)在仙史的文字記載中,但描述得并不詳細。

    有了力量,便追長生,有了長生,繼續(xù)追求力量……這是一個無止的循環(huán),凡人亦不例外。他們漸漸陷入與修士同樣的境地,開始追求長生與力量。

    “說到底,修士亦或凡人皆源于凡,所念皆凡欲。”聞及此,夜燭忽然淡道。

    這場大戰(zhàn)到最后,其實就是人與人的爭斗,何分凡修?

    “誰說不是呢?”南棠早就倚到他身上,由原本攬他在懷,轉作倚在他背上,頭擱于他的頸側,舒服地坐著,繼續(xù)道,“rou芝有長生與增進修為之力,許多凡人與修士為之瘋狂,但rou芝的煉制過程又極其殘忍,不容于世,也有很多人反對,雙方開始有了爭執(zhí)。再加上凡修之間長年積累的仇恨以及種種不可調和的矛盾,天劫未至,梵天界內部漸漸分裂成兩派。直到后來,有個人站出來反對rou芝的煉制,才算換得暫時平靜。你一定想不到,那個人是誰。”

    “元尊。”夜燭的聲音落在她耳邊。

    南棠微微一笑:“是,最需要以rou芝維持壽元的人,卻由始至終都反對rou芝的煉制。因為他強勢的反對,梵天界內暫時平靜,但是祈族人卻因為他的選擇而生出異心。rou芝的出現(xiàn)應該是梵天界分崩離析最初的原因,在那之后,雖然梵天界的重心徹底放在天劫之上,可還是出現(xiàn)了裂縫,包括祈族那十三個人之間。”

    “后來呢?元尊是怎么死的?”

    “壽終正寢,在天劫來臨之前。他死之時,覺得造成這場天劫的原因,就是自己為了滅仙而造的無數(shù)重器,與這無止境的戰(zhàn)爭,是以他心生愧疚,決定將耗盡自己畢生心血的所有重器圖譜與一大批足以摧毀九寰的重器,盡數(shù)封印于九寰某地。”

    這些東西是祈族人用以與修士抗衡爭斗的籌碼,就這么被封印自然讓祈族人不甘心,聞訊而至的祈族人便齊跪于元尊榻前求他。

    歷經(jīng)漫長爭戰(zhàn),凡人才在九寰有了一席之地,不再如螻蟻般生存,要是如果失去重器,日后這些修士想要殺他們,豈非易如反掌?

    他們只是想要好好活下去而已。

    元尊聽完之后,閉眸于榻三日三夜,最后長嘆一聲,留給祈族一件秘器的煉制方法,用以制衡修士。若然日后修士再生殺心,便可煉制此殺器對抗他們。

    這件東西,就是梵天之“無”。

    而后,他便與世長辭。

    “這樣的人,要能多給他一點時間,他應該能夠做得更多更好。”南棠嘆道。

    她原以為這個元尊必是個心狠手辣的大野心家,可從九寰仙史上的記載來看,全然不像。

    “一個人看得太遠,就會想得更多,綿長的壽元對他來說有可能是個負擔。”夜燭亦感慨道,又問她,“那他死以后呢?那個‘木神’計劃呢?”

    “沒提,只知道這個計劃夭折了。他死后第十年,天劫降臨。仙史上描繪,星河倒傾,烈日融城,整個九寰幾乎被烤成巖漿,天星墜落,星域互撞,九寰幾乎化為齏粉。為避此劫,九寰三分……”南棠的聲音到此戛然而止。

    “然后呢?”夜燭正聽到興頭上,見她遲遲不語,不由追問道。

    “沒了。時間不夠,我就看到這里。”

    “釣人胃口。”夜燭忍不住道。

    南棠氣笑:“你以為你在聽說書呢?”語畢抬起頭,對著他額頭上的小鹿角咬下去。

    她那會再不出來,他們就都被天玄書閣給吞了,就算是現(xiàn)在安然逃了出來,她私窺金印格的事還不能在梵天界里會掀起什么風浪呢。

    夜燭“嘶”了一聲,疼得蹙起眉,卻沒阻止她。

    南棠發(fā)泄過后,又揉起他的鹿角道:“可惜,沒能看到落星壑和九寰三分之后的情況。”

    “雖然沒有看到,但可推測。九寰三分,玉昆和赤冕必屬其二,還剩一個仙域不知漂于何地。梵天界的內部既然早生裂痕,九寰三分之后,梵天界也隨之分崩離析,一部分人留在玉昆,一部分人跟著祈族人去了赤冕,至于有沒有去到第三個仙域,就不清楚了。落星壑可能是天劫降臨時在兩域之間撕開的時空裂隙,能連通兩域。”夜燭微瞇起眼眸,享受她掌心的溫度與有一下沒一下的搓揉,慢慢道,“而在這之間,祈族內部可能又發(fā)生什么變動,導致他們放棄修建了多年的地宮,就是星羅界,轉而全部進入赤冕。”

    說來也怪,按推測赤冕明明就是祈族的聚集地,但他搜遍巫嶺,甚至整個赤冕,都沒找到關于梵天界以及九寰的只言片語,仿佛那段往事從來沒有發(fā)生一樣,不像玉昆,處處都留著九寰的影子。

    應該是有人刻意抹去了這段歷史,可為什么呢?

    “這都是次要,我?guī)煾刚f元尊還活著,可仙史記載,他明明壽終正寢,那他是如何‘活’的?輪回轉世?奪舍?過了萬萬年他到底是誰?是在玉昆還是赤冕?”南棠反問道。

    還有那個“無”,到底是什么?

    十方古陣與“木神”又有何關聯(lián)?

    夜燭捏捏眉心:“打住,問題太多了。”

    南棠便又笑了:“實在不行,就去問知道的人。”

    “誰會知道?”

    “比如,紫鮫皇?又或者,你弟弟?”南棠道。

    “我弟弟?”夜燭也勾起一抹笑,愜意地閉上眼,剛要說些什么,忽然間雙眸驟睜,從她懷中霍地坐直,“螢雪!”

    “廢話,你弟弟還有其他人?”

    “螢雪!”夜燭卻是雙眉深蹙,前所未有的沉凝,“他現(xiàn)身落星壑。”

    南棠一震——夜燭這聲“螢雪”,不是在對她說。

    沒等她反應過來,腰間傳音玉陡閃。

    “南棠,你擅闖金印秘閣?!”葉司韶冰沉的聲音響起,片刻后又道,“梵天界的刑使在追捕你的路上,你不要再回長淵,到浮鯨海找我!”

    第181章 斷魂

    落星壑依舊幽寂,到處彌漫著腐敗的氣味,偶爾會出現(xiàn)窸窸窣窣的碎音和倏而閃過的黑影,像突然出現(xiàn)的野獸般。

    夜燭已經(jīng)習慣了這里的黑暗,他在這里呆了很長一段時間,除了那座難以翻過的蟲山外,他已經(jīng)全部踏遍,如今正打算原路返回,先將“裴玄熙”帶回赤冕再作打算。

    站在通往赤冕的深淵下,夜燭仰頭望去。漆黑的深淵依舊望不穿,可深處卻忽然傳來低沉喑啞的嘶吼,“山壁”蠕動起來,像人的血rou般。

    “裴玄熙”驚懼地縮到夜燭背后,瑟瑟發(fā)抖,惶恐不安地盯著四周。

    “別怕。”他回身輕輕拍了拍“裴玄熙”的背安慰道。

    應該是深淵山壁里嵌的東西察覺了他們動靜,前來阻止。夜燭劃破指尖,一顆血珠沁出。

    一道火苗閃起,低沉的嘶吼停下,“山壁”卻蠕動得更加厲害。

    火苗的光芒雖然微弱,卻也讓夜燭更加清晰地看到“山壁”。猙獰扭曲的人臉仿佛要從山壁上掙脫般向外突起,讓一張張本就丑陋的臉更加嚇人,每張臉的嘴都張著,但先前傷人的黑色霧氣卻沒有出現(xiàn)。

    夜燭停在深淵下,指尖的血液不停從他體內沁出,維持著火苗的亮度,他數(shù)了數(shù),山壁上仍然是十二張臉。

    一張張臉都朝外涌動,凄凄嚶嚶的聲音從它們嘴里發(fā)出,像是孩子的哭泣,又像是野獸的尖鳴,聽得人耳朵難受。夜燭看了許久,忽然間開口:“你們……有話想和我說?”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生出這樣荒謬的念頭來。

    面對這些不人不鬼不仙不魔的可怕東西,他竟不是立刻遠離。

    聽到夜燭的話,這些“臉”更加奮力地朝外涌動,與山壁相連之處被扯得細長,無數(shù)殷紅的血順著山壁流下,將這面深淵之壁染得更加陰森可怖。

    “你們是祈族跟著元尊的十二位修士?”他們說不出話,就只能由夜燭開口發(fā)問。

    嚶嚶之聲更加激烈了,似乎在附和著夜燭話。

    “當年跟隨元尊的共一十三位修士?為何只有你們在這里?還有一個人呢?是他將你們封印在此的?”夜燭又試探道。

    山壁上的“臉”再度發(fā)出低沉的嘶吼,像是被激怒一般更加瘋狂地扭曲起來。

    夜燭蹙了眉頭——十三個修士,剩下那個人是死了還是……當年發(fā)生了什么?

    “蟲子,雪!”

    夜燭思忖之時,“裴玄熙”卻忽然發(fā)出一聲驚叫。夜燭回身,順著“裴玄熙”的目光望去,只見深淵的對面,落星壑另一頭連綿起伏的山巒上覆蓋的幽亮的“雪”盡數(shù)飛到半空。

    山巒的正中間出現(xiàn)一道由無數(shù)螢蟲所化的漩渦,乍一眼望去,宛如星海。

    漩渦的中心有人緩緩走出。

    這一驚非同小可,夜燭暫時放下山壁上的“人臉”,轉身疾速飛向這座蟲山。片刻過后,他便落身山巒之前,螢蟲已經(jīng)飛得滿天都是,漩渦的內部巨大蟲巢清晰可見,有人站在蟲巢之前,冷冷望著這片被螢蟲照亮的陰暗地方。

    螢雪?

    夜燭一眼認出背光而站的人。

    果然,落星壑的那頭連接著玉昆。

    這個念頭剛剛閃過,夜燭還沒開口,一陣劇烈的元神痛楚措不及防浮現(xiàn),他陡然間睜大雙眸,眸中血絲涌現(xiàn)。

    突如其來的巨大痛苦讓他動彈不得,他不敢置信地回過頭。

    “好孩子,該回來了。”

    熟悉的聲音在他神識虛空響起,下一刻,天地盡黑。

    ————

    玉昆,晴空萬里。

    收到葉司韶的傳音,南棠還沒想好要不要去浮鯨海找葉司韶,但現(xiàn)在這地方肯定不宜多待的。梵天界的修士既然追了過來,想必很快就會找到她。

    此地不宜久留。

    雖然不知道被抓回梵天界會接受什么樣的懲罰,但不管如何現(xiàn)在都不是被抓的時候。

    如此想著,南棠沒有片刻猶豫,一伸手就將龍影凌空召回身邊,她再轉身去扶夜燭。

    “梵天界的人追來了,我們邊走邊說。”她一邊說著一邊拉著夜燭飛上龍影劍。

    二人一前一后站妥,南棠拉著銀魄仙鹿的手圈住自己的腰,只道:“站好了,咱們走。”

    從前都是夜燭馱她,這次換過來吧。

    龍影劍穩(wěn)穩(wěn)飛上云霄,朝前掠去,南棠這時方問他:“落星壑里發(fā)生何事?螢雪怎會突然出現(xiàn)?”

    過了許久,南棠都沒聽到夜燭的回答,心中隱隱覺得不對,轉頭道:“阿淵?”

    環(huán)在她腰間的手卻忽然一松,在她猝不及防之下,銀魄仙鹿從劍上墜落。南棠大驚,掐訣調轉龍影劍的方向,垂落而下追向夜燭。風聲自耳畔呼嘯而過,南棠卻還是驚出一身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