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結局(三更)
四年之后,金碧輝煌,富麗典雅的大廳,數十盞水晶吊燈映出的光,如明月一般皎潔清亮。抬眼可見的浮雕與壁畫精致古典,具有濃厚的文藝復興時期的風格。 置身這藝術的殿堂,既能親切的感受到璀璨絢麗的文明之美,也不乏莊嚴肅穆之感。 寬敞明亮的場內,坐無虛席,來者除愛好樂曲的人之外,其中也不乏一些音樂批評家、鑒賞家。 今日演奏的,是取材自中國的民間小說,結合了越劇等戲曲素材,兼具東方文化,以交響樂為表現形式的小提琴協奏曲《梁祝》。 樂團早已于中央的臺上嚴陣以待,樂團首席筆直優雅的佇于最前,只等音樂指揮家宣布開始。 其間,沉念曦一手執琴弓,一手抱琴,坐于樂團之中,在這一安靜時刻,她心中有些激動和緊張。 如此莊重盛大的演出場合,自然已參加多次,但今日卻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因為,這是她第一次與世界著名的音樂家同臺演奏,雖然只是弦樂組之一,但作為一個音樂人,也深感榮幸之至。 彼時,沉以安端坐于臺下微微仰望,澄澈清明的目光中,滿含欣慰與喜悅之情。在這一瞬,她明眸顧盼,于眾多人群中,一秒便尋到了耀眼的他,如清風曉月,淡然高華。 悄然相視間,她隱隱泛起微笑,隨即收斂心神,專心致志的盯著曲譜,準備演奏。 臺下的聽眾屏息凝神,短暫的靜默片刻之后,只見音樂指揮家輕盈的揚起,將那流傳千古的凄美愛情哀婉訴說。 幾聲清幽縹緲的豎琴如高山流水,而后一曲輕靈悠揚的笛聲,彷如春日的鳥鳴,為人們展示出一種清光明媚,鳥語花香,草長鶯飛,生機盎然的景象。 隨之深情柔和的弦樂,配合著小提琴獨奏的韻律,緩緩流淌,綿長濃厚之中,蘊含著一絲哀傷。 笛聲清耳悅心,大提琴的音調柔和婉轉,層層遞進。音符于聽者的心弦上輕快的躍動,旋律轉為明動悠揚,如蝴蝶振翅,于空中自由自在的飛舞。一如梁山伯與祝英臺在書院同窗叁載,從初識到相愛,無憂無慮的美好時光。 樂曲的節奏突如其來的由快及緩,大提琴聲悠遠深長,千回百轉,與小提琴聲一唱一和,彼此委婉訴說著分離的無奈。十八相送,長亭惜別,凄然不舍。 哀傷的小提琴聲如泣如訴,低沉哀怨。兩廂別離,天各一方,對那微茫的曙光深切盼望。 一聲一聲的樂鼓,猶如佛寺的禪聲,為這世間的無常而嘆息。沉重的管弦樂,體現出封建禮教下的壓迫。獨奏的小提琴聲哀切凄涼,悲憤欲絕。 其后,又帶著些許輕快的韻律。回憶中,書院美好的時光一去不復返。如夢初醒,只有無盡的思念與哀傷,伸手一觸,虛無縹緲。 樓臺相會,慢板為背景,琴聲哀婉悱惻,如訴衷情,幽咽凝絕,弦弦凄楚悲切。 隨著伴奏,曲樂蕩氣回腸,驚聞山伯已逝噩耗,奔赴靈前,悲痛欲絕,萬念俱滅。音律一如秋風蕭瑟,凄厲悲愴,最后一切歸于寧靜。 輕靈悠揚的笛聲再次吹奏起,豎琴如潺潺流水動聽,獨奏的小提琴婉轉明快,卻有著淺淡的憂傷,與美滿的喜悅。梁山伯與祝英臺雙雙化蝶而去,從此,世俗的羈絆再也不能將他們分離。 弦樂悠遠飄逸,將這一雋永的千古絕唱吟頌流傳。 曲終奏雅,為這中國文化的詩意凄美,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 余音繚繞于聽眾心中,許是被這哀婉的曲調感染,仿佛身臨其境。當下有人為之深深感懷,不知不覺的流下了淚。 臺下,沉以安也聽得如癡如醉,他舉目仰望女兒所在的方向,溫雅的微笑著,眼中情不自禁泛起微微濕意。同時發自內心的為她贊嘆,為她鼓掌。 仿佛此刻,所看到的不止是自己的愛人,而是一位優秀的演奏者。 作為父親,他因她而感到驕傲和自豪。也相信,她將會在音樂的道路上不斷超越自我。 演出結束后,人們紛紛有序的從大廳離開了。 沉念曦收拾好東西,迫不及待的走了出去。因為她知道,有人在等她。 行至大廳門口時,人群早已散盡,似乎有些冷清下來。她目光流轉,只見門邊佇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迅速興奮的朝那身影飛奔過去。 “爸爸!” 沉以安這時緩緩轉身,微然而笑,神色溫朗如月。 見女兒走來,只穿著單薄的西裝禮服。他連忙將搭在手中的一件羊絨呢外套,緩緩地為她穿上,又體貼耐心的一顆一顆扣好衣扣。 寒冷的冬日,外面的景物建筑都蒙上了一層薄薄的小雪。來時,他擔心她會穿少衣服,于是特意帶了一件厚的外套。果不其然,派上了用場。 “怎么總學不會好好照顧自己?” 沉以安微蹙著眉,神情中卻沒有一絲責備。 沉念曦不好意思的低首笑了笑,父親細致入微的關心里,使她感受到無比的溫暖。 在這異國古老的城市,極具藝術文化底蘊的建筑幾乎隨處可見。 這時,天空緩緩地下著霏微小雪,父女二人愜意的漫步在浪漫的街市上,仿佛是一對相依多年的伴侶。 冬夜里的寒風凜冽,來往的行人并不多,顯得有些空曠冷清,好在街市兩側明亮的燈光,添了幾許人間煙火的氣息。 幾片泛黃的枯葉隨著風雪,蕭蕭索索的飄蕩而下。 細碎輕盈的雪花悄然無聲地落在他們的身上,沉念曦與父親緩步徐行,經過一家店時,她忽然停佇不前,眸光中帶著一絲好奇,靜靜地流連于此。 透明的櫥窗中,溫暖而瑩凈的燈光映照下,擺著一件精致典雅的純白婚紗,設計風格很是獨特,清雅明麗,復古而不失奢華。 沉以安注意到女兒目色神往,抬眸看向那一婚紗,溫潤柔和的說道:“你喜歡的話,我們去買。” 記得她十六歲在英國時,曾向往過夢幻的婚禮,可惜他無法給予,只能以傾其所有的愛意,來盡量彌補這一遺憾。 沉念曦緩緩回過神,決然的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并不想買。” 她只是覺得這件婚紗很美,而感到好奇而已。若真買了,放著既毫無用處,也很占地方。 沉以安明白了女兒的意思,旋即不再提。 此刻,他溫柔的凝視著她明亮的雙眸,眼中微光閃動,含情脈脈。晶瑩的雪花飄落在她的鬢發之上,他伸出手,輕輕地拂去。 “曦曦。”微涼的指尖觸上她的眉心,輕柔撫上凍得通紅的臉頰,溫聲細語的問:“之后,想去哪里生活?” 她已經畢業,他也該正式的給她一個家了。 沉念曦清眸認真的注視著父親,與之相視一笑:“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隨即,她轉而挽住他的手,繼續漫步向前。 這幾年,因學業繁忙,他們一直聚少離多。不像以前高中時期那樣,可以恬靜怡然的享受二人世界。 所以,往后的余生,她都不會再離開他了,他們要相守到老。 “你覺得,英國怎么樣?”沉以安輕輕地搭在女兒柔嫩的手背上,“如果倫敦的景色尚合你心意,我們從此就在那里生活。” “嗯!”沉念曦開心的點了點頭,答應了。她又滿懷欣喜的計劃說道:“正好,我接下來有很長的一段休息時間,趁此機會,我們可以游遍整個歐洲的風景。” “好,都依你。”他自是言聽計從。 …… 之后,沉以安在倫敦精心挑選了一處環境優美的房子,他們從此長居于英國,相濡以沫,歲月靜好的生活。沉念曦也繼續著她的音樂之路,探索永無止境的藝術。 歐洲旅行時,兩人游歷到一個風景名勝的小鎮,恰好遇見教堂中正有人舉行婚禮。因為這里誰也不認識她和沉以安,沉念曦心念一動,也請求牧師為他們主持婚禮。 于是,在牧師的見證下,他們許下神圣而莊重的誓言,無論生老病死,都會忠于彼此,直到永遠。 在國外,誰也不清楚他們是父女,只知道他們是一對感情特別要好的夫妻。 沉念曦音樂上的造詣雖不如許多天才級別的音樂家,但也為業界所認可,并不是籍籍無名。對此現狀,她已感到心滿意足。 這樣就很好了,不會有過多的關注,她和父親可以平靜淡然的過著幸福時光。工作中,她也一向極為低調,絕不透露任何個人隱私。熟識的人也只知道她已經結婚了,與丈夫伉儷情深。 后來,沉以安逐漸從商界隱退,深居簡出,安心的在家做起了女兒的“賢內助”。即使如此,他手中持有的股份,以及投資的收益,也完全足夠他們的生活,且綽綽有余。 他們平日都生活在英國倫敦,不過沉以安也在杭市買了一處中式庭院。有時沉念曦思念家鄉了,父女二人就會回杭市住上一段時間。 閑暇之余,清逸自在。可幽賞四時景色,也可于一方庭院中,聽雨煮茶,酌酒蒔花;賞雪侯月,靜觀云卷云舒。 若有閑情逸致,也會一品蘇軾詞中的“雪沫乳花浮午盞,蓼茸蒿筍試春盤。人間有味是清歡。” 泡上一杯浮著雪沫乳花似的清茶,品嘗山間嫩綠的蓼芽蒿筍的春盤素菜。 流年靜好,恬淡悠然。 愿有歲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頭。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