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潔癖
十月國慶假期,原本預計在九月叁十號告結的調查推遲到了十月二號,余昭不得不滯留在省會做項目收尾工作。晚上六點,導師很客氣地請他們吃了頓飯,并宣布可以休息了,師生們言笑晏晏,推杯換盞。 七點半,筵席散盡。師姐早早地退了房。余昭一個人躺在酒店標間的單人床上,開始思考國慶剩下這幾天怎么過,或者說,今晚怎么過。 省會城市的夜生活比起鄉鎮豐富得多,余昭打開休閑娛樂APP搜索附近的商場,念及一個人留在異鄉無人作伴,連逛街都不方便。 去喝酒吧,一個人也不太安全。她隨意翻了翻當地的livehouse,發現今晚九點恰巧有關山熠喜歡的廠牌演出。 雖然無法理解,但清高如關山熠的確喜歡聽說唱音樂。那么一個端著不放,衣服永遠干凈整潔的青年才俊,對地下的東西有著遠超常人的喜愛。 余昭將頁面轉送給關山熠,發送前一秒,指尖卻懸置在屏幕上。 她這樣將自己所在城市的演出發給他,好像在叫他快過來,快與她相見。 那樣晦澀的想念,夾雜著一絲不肯紆尊降貴的高傲,盡管都非余昭本意,但如果就這么轉發出去,關山熠將錯會幾層? 可是那就讓他錯會好了。 余昭近乎本能地自我否定。她并不在意關山熠“將”怎么想,她只是看到了,分享關山熠愛看的,僅此而已。 幾乎是五秒鐘不到的工夫,關山熠就回復了一串省略號過來。 他們上次的聊天記錄還是九月二十九日,關山熠問她國慶回不回家,余昭說要留在當地加班,不知道幾號回。 壞女人:在干嗎呢? 山仔:遛狗。 算算時間,吃過晚飯,確實是遛狗的時間。 壞女人:梭梭? 關山熠對著手機屏幕忍不住笑出聲,梭梭停下來,回過頭疑惑地盯著主人為什么不動了。 山仔:不然呢?還有別的狗嗎? 這樣的回答就十分不友好。不過余昭顯然不同他一般見識。 壞女人:你回家了啊。 山仔:七天假期,留在學校干什么。你要回家嗎? 還算是愿意和她聊下去。 余昭從容應對: 「還沒想好,我現在躺在酒店床上無所事事。」 關山熠那頭沉默了足足有兩分鐘,余昭猜不透關山熠什么態度,也沒有把握他是否愿意與自己“和好”。這幾天,只要她提起在鎮中的學生夜聊事件,關山熠的配合意愿就極低,甚至一句話也不回。既然這樣子,余昭還解釋干嗎? 山仔:你想看這個嗎? 壞女人:還行,晚上沒事干,我想明天再回家。 山仔:你現在一個人嗎? 壞女人:對啊,師姐他們都走了。 關山熠又是兩分鐘的沉默。 余昭等著等著沒勁,就去閑魚搜索當天的門票,有人低價出了兩張預售票,手快有手慢無,她迅速下單,也不管關山熠來不來,大不了她自己一個人去看,沒準還能認識個當地的帥哥。 山仔:還有票嗎。 余昭秒回:有。 山仔:你等我一下。 山仔:我九點半火車到xx。 壞女人:? 余昭被關山熠的神速驚到了,她確認關山熠沒有開玩笑后,提議來火車站接他,關山熠說不用。 「火車站又吵又不干凈。」 他記得余昭討厭嘈雜的環境,也討厭魚龍混雜的場合,到處都是香煙和泡面的味道。 這場持續了幾近半個月的冷戰開始一點一點的回暖。 壞女人:那我化個妝來。 livehouse門口沒幾個人,入秋后的xx晝夜溫差大,余昭穿著前幾天沒洗的白襯衫,外面套了一件經典款搖粒絨夾克,下半身是卡其色工裝褲和運動休閑鞋,看著像要去出外勤,不像是去酒吧蹦迪。 行人卻是如織。都市男女幾乎皆是結伴而行,余昭目送了數十對情侶出現又離開,她摸了摸口袋,發現自己并沒有抽煙的習慣。 關山熠就在這個時候從遠處走來,C市比xx涼快,關山熠只穿了一件白T恤,下半身還是運動長褲。 一個月沒見,余昭幾乎快要認不出來他。 好像更高也更瘦了,穿著那么一件松松垮垮的白T恤,原本是干凈清爽的短發,現在留長了些。不知道為什么,關山熠今天戴了一副金絲眼鏡,看著帥倒是更帥了,卻不像原來那般高處不勝寒,今天似乎是人人可以褻玩的蔽履。 余昭對他say Hi,關山熠在她身前兩步的位置,遠是略遠,可他眼神緊緊粘著余昭的臉。 余昭問:“冷不冷?” 關山熠:“還好。” 又是禮貌的回答。 余昭去牽他的手,果真是冰冰涼涼。 關山熠怔了片刻,任由余昭拉著他走。 那樣一副高大的軀殼,因為余昭一個主動的牽手,慢慢從冬天復蘇。 余昭又問:“有沒有帶洗手液?” 關山熠下意識地回答:“帶了。” 余昭回過頭笑他呆頭鵝,關山熠真的如呆頭鵝般,癡癡地望著她的后腦勺。 關山熠就乖乖地在余昭的帶領下檢票進去,沿著舞臺邊緣找到一個還算寬敞的位置,兩個人微妙地和其他人保持一定的距離。 舞臺上的歌手賣力地演出,音響轟鳴,觀眾尖叫如擂鼓造勢,關山熠從未覺得一臺演出如此乏味。 他總是止不住地側頭看余昭,看她跟著人群一起蹦,看她長長的頭發如何飄動,看她脫下外套扎在腰間,把襯衫解開扣子,露出里面緊身的吊帶。 余昭也側過頭打量關山熠,他今天看著太乖了,像是十八歲剛成年,誤入了紙醉金迷的大人的世界。那種迷茫又沉醉的眼神只有在zuoai時才會出現,余昭忍不住去玩他的耳朵。燈光下看不清顏色,但她知道,關山熠的耳朵一定紅著。 她拿手機給關山熠發消息: 「喜歡嗎?」 她沒有說,是喜歡撫摸他,還是喜歡看演出,又或是喜歡她。 關山熠對著微信聊天頁面那個“壞女人”的備注,忽然心虛地把手機擋了擋。余昭好奇他手機里有什么不能給人看的,探著頭要去搶他的手機,關山熠一直手背過身,另一只手指著她手里的手機,要她看新發的消息。 歌曲來到hook,動人的音符縈繞在耳畔,燈光變成曖昧的紅色,照在余昭的側臉,顯得今晚特別美。 關山熠低頭,在她額頭上輕輕地一吻。 剛剛發送的信息是: 「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