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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穿成皇宮貓管事在線閱讀 - 分卷(35)

分卷(35)

    方啼霜點了點頭,婉兒又小聲問他:先前奴婢不便問,陛下為何要將主子您挪到他屋里頭睡?

    小貓兒沒法回答她,只忙來忙去地做了幾個動作,其中蘊含的信息量實在有些大,婉兒沒聽懂,眉間稍一蹙,而后問:是陛下猜到您還是

    她話音未落,小貓兒便連忙點了點頭。

    婉兒面上頓時又掛上了那種憂慮又傷感的表情,暗暗嘆道:這可如何是好,圣人定是要抓住您現形的那一刻,然后,然后

    然后會怎樣,她也不敢再往下細說了,總之應該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婉兒忖了忖,又正色道:貓主子,奴婢先前奉勸您的話,您盡可以不聽,但如今可不成了,您萬不能再懶著了,這是關乎生死的大事,您白天夜里,都盡量抽出些空來,去那日月底下吐納吐納天地靈氣,等鞏固了妖術法力,咱就不怕什么了,您說是也不是?

    小貓兒原也不信這些,畢竟他堅定地認為自己應該是個人,可轉念一想,哪有普通凡人會變成貓的?

    既然他的命運都已經如此蹊蹺了,不如就病急亂投醫,照婉兒說的那般瞎練練也沒什么損失。

    正當他鼓足精神,摩拳擦掌打算沖出去打坐修煉時,忽聞殿外腳步身一響,下一刻,裴野便提劍踏將進來。

    他鬢有薄汗,眼中殺意未退,偏頭與方啼霜對視上的時候,小貓兒不由自主地便后退一步,渾身的毛都要立起來了。

    見那兇神惡煞的皇帝緩步向自己走來,小貓兒莫名有些心虛,忙一爪子拽下了婉兒纏在他貓窩里的那條五色縷,而后借花獻佛地將其呈給了皇帝:喵嗚~

    裴野低頭看了眼那根五色繩,自他的乳母去世后,便再沒有人為他編過這樣的手繩了。

    將他帶大的乳娘在他七歲時被太后找了個由頭杖殺了,剩下的宮人們只拿他當儲君、當帝王,卻從沒人把他當成過是一個孩子。

    可他如今已不再是小孩了,這樣幼稚的小玩意

    婉兒見他面色冷淡,還以為是皇帝為此感到不悅了,這畢竟都是民間的俗語,很上不得臺面。

    她生怕自家這貓主子因此冒犯了皇帝,故而便磕磕絆絆地替他打圓場道:陛下,這長命縷是奴婢閑手編的,奴婢家鄉每逢端午,未加冠未出閣的郎君娘子,都要系上這樣一條五色縷來驅邪祈福,方才奴婢給貓主子戴上時也同它說了,主子想來是也想為您辟邪消災、祈愿安康,這才獻給您的。

    婉兒這一段話解釋完,小貓兒的胳膊都要舉酸了,皇帝氣息漸平,劍鋒撩起的那點星殺意也幾乎退盡了。

    他伸手接過那條長命縷,只是收下了,卻不見他帶上。

    婉兒心里略松了一口氣,方啼霜心里卻隱隱有些不太高興,他自以為那五色縷編的非常漂亮,婉兒的手與他阿姊是一樣巧的。

    裴野收了卻不戴,想必是嫌棄這絲繩寒酸,不肯配在他那高貴的龍爪上。

    也是小貓兒忽然有些哀傷地想,皇帝擺著那么貴重的珊瑚寶石不戴,緣何要帶這樣一條破繩子呢?

    他先前自以為裴野愿意和他做朋友,如今想來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愿,皇帝冠上的一顆明珠落下來便足以砸死他,他只不過當他是寵物逗著玩罷了。

    第五十章 別哭了。

    皇帝這回收了東西, 卻沒再向他道謝,興許是因為他原以為那小貓兒不過是只貍奴, 可如今這貍奴卻又多了一層人的身份。

    他既自持是個位高權重的帝王,便萬不能再自降身份,再與那小貓兒道謝了。

    于是裴野偏頭對戚椿燁說了句什么,不一會兒,便有兩位宮人抬著一大罐及膝高的陶罐,風風火火地送到了小貓兒面前。

    小貓兒看了眼那只大陶罐, 又抬起腦袋看了眼皇帝。

    裴野便緩聲解釋道:這是給你的回禮。

    他頓了頓,又吩咐宮人們說:打開給它過過目。

    宮人們立刻便將那大陶罐拆了封,小貓兒很好奇地把腦袋往那陶罐里一探,他先是嗅到了一股濃烈的小魚干味, 緊接著他又仔細眨了眨眼, 等瞧清了那陶罐里頭都是些什么, 小貓兒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這一大罐的魚干都快能抵上他大半年的俸祿了, 倒出來恐怕能囫圇將他整只貓兒埋了,哪怕他想奢侈一把洗個小魚干澡都夠了。

    小貓兒哪里能忍受得了這種誘惑,當即腳一蹬, 便將整個腦袋都埋進了那陶罐口里。

    方啼霜一開始并沒發現自己被卡住了, 還十分悠閑地先卷了兩只小魚干入口嘗了嘗, 等聽見外頭宮人們驚慌的聲音,他這才發現自己的腦袋卡在陶罐口拔不出來了。

    喵!小貓兒頓時便慌了神,后足一個勁地亂蹬,而前爪則使勁按在陶罐口,試圖將自己的腦袋拔出去, 喵喵喵!

    可惜他的兩只后足找不到著力點, 前爪再怎么使勁也拔不動自己那顆被卡住的大腦袋。

    宮人們頓時也慌了神, 忙上前道:圣人,這

    裴野則輕描淡寫地一擺手,而后緩緩蹲下身,旋即曲指敲了敲那陶罐,說了句風涼話:小饞貓兒,就這么等不及?

    方啼霜覺得自己可能就快要死了,裴野的聲音透過那陶壁傳進他耳朵里,顯得有幾分失真,這讓小貓兒不禁被激起了那日溺水的不好回憶。

    于是陶罐外頭他的爪子掙扎得更厲害了,而陶罐內他則吐著舌頭直喘氣。

    裴野聽那小貓兒的叫聲逐漸變了調,好玩心頓時散了,忙伸手將那小貓兒從陶罐里拎了出來。

    皇帝見那小貍奴吐著舌頭,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便下意識皺了皺眉:快去請秦太醫過來。

    戚椿燁忙差遣了兩位腳程快的內官跑去請太醫了。

    當然,還不等秦太醫緊趕慢趕著來到大明宮,那頭被平放在床榻上的小貓兒便已經恢復過來了,并且不顧宮人們的阻攔,跳下床便要去找自己那罐子比貓還高的小魚干罐。

    等找到了那陶罐,小貓兒又吵吵囔囔地讓宮人們把那罐子魚干挪到了他的貓窩旁,打算以后就將其當寶貝一樣守著過日子了。

    再遲一步,那秦太醫便提著藥箱趕到了,他看了看眼前那活蹦亂跳的病患貓兒,座上的皇帝也瞧了眼那只精力旺盛的小貍奴。

    兩人都覺得這只小貓兒看著應該不太需要被診治,但為了安全起見,也不能讓太醫白跑了這一趟,于是皇帝道:太醫就隨意替它瞧瞧吧,方才它一腦袋栽魚干罐里了,捉它出來后它便吐著舌頭,動也不動的,像是要被嚇死了。

    小貓兒聽裴野描述了一下自己方才的癥狀模樣,自覺相當丟臉,忙喵喵叫了幾聲想要打斷他。

    秦太醫倒是很專業,到底是在御前,聽過皇帝的描述之后,他忍住沒笑,然后照例給小貓兒檢查了一番身體。

    貓主子并無大礙,秦太醫忖了忖,而后又道,想是那罐內太過封閉了,主子又倒立著身子,難免是要胸悶氣短的,許是這感覺令它憶起了那日溺水的境遇,這才會有那樣的反應。

    聽他這么說,裴野看向那小貓兒的目光倒是又柔和了不少,小貍奴那日落水遭難,雖論起緣由,它是被清寧宮的人所坑害了,但此事到底是因他而起。

    圣人,清寧宮那邊傳來消息說,太后眼下便要擺駕至興慶宮觀龍舟渡了,戚椿燁在裴野身側小心翼翼地說,眼下文武百官也相繼到齊了,若是陛下去遲了,只怕難免要受小人詬病。

    裴野向來是很不愛去湊這樣的熱鬧的,但礙著規矩,還是不得不去偏殿更了衣。

    上轎輦之前,他回頭瞧了那小貓兒一眼,忽然道:你也隨孤一道。

    小貓兒嘴里的小魚干才咬到一半,聞言忙嚼吧嚼吧,下意識便將那魚干囫圇咽下了肚。

    他雖然不曾親眼去瞧過,但也是聽阿舅說過的,端午時興慶池要競渡龍舟,不僅文武百官要來,皇帝與帝后也是要親臨的。

    龍池北起長慶坊,南至柿子園,池兩岸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其熱鬧之盛大,足以說是萬人空巷、人潮如海。

    看龍舟倒是其次,百姓們大多更想瞻仰一番那似乎只存在于戲本子與說書人口中的天子的真容,其次就是皇帝那如同天上繁星一般多的三千佳麗,百姓們便是只瞧見了宮婢的一抹倩影,也足夠他們為此浮想聯翩了。

    小貓兒和他們不一樣,太后皇帝什么的他已經見多了,如今只對這龍舟競渡感到好奇,于是半點也不加猶豫,便飛跑過去,樂顛樂顛地追上了皇帝的背影。

    從大明宮至興慶宮還要走好長一段路,不過小貓兒隨裴野坐在又穩當又軟和的轎輦之中,一點也不覺累。

    他一邊很自在地翹著腿,一邊偷摸地從給皇帝準備的茶水點心里叼奶糕吃。

    裴野一開始并未在意,以為那糕餅點心很糊嗓子,小貓兒沒水配著,想必啃幾塊便要噎住不肯再吃了。

    誰料他才一個沒看住,那食盒里的糕餅便叫他悄悄咪咪地啃了個一干二凈。

    裴野看著那只余幾粒糕餅碎屑的食盒,忍不住便要皺眉,正要開口教訓那小貓兒,卻見他忽然仰面朝天地倚在窩里,嘴里干的就快要口吐白沫了。

    于是在教訓他以前,皇帝卷起車簾,向外頭的宮人們要了一碗清水,按著這小貓兒的頭讓他喝了。

    方啼霜把臉湊在那素碗邊上,不停地卷動著舌頭,當小貓什么都好,只是喝水卻比人要麻煩許多,那碗水他喝一半灑一半,喝完仍還覺得自己渴得慌。

    皇帝捏著鼻子將小貓兒用過的那只碗送了出去,然后伸手戳了戳它結結實實的滾圓肚皮。

    小貓兒眼下飽得是一動也動不了了,怕癢也無處可躲,于是只得由著他戳。

    方啼霜,你好歹也是個人,裴野皺眉道,怎么吃也沒個吃相,非要把自己撐死了你才甘心?

    他自小養尊處優,太后雖非他生母,但也不可能會在吃食上苛待了他,因此裴野從未受過饑寒之苦,對口腹之欲也并不看重,故而便很不能理解這小饞貓兒逮到機會就把自己往死里塞的舉動。

    小貓兒如今動彈不得,也沒什么氣力能反駁他了,只得氣無力地喵了一聲,像在撒嬌賣慘似的。

    裴野很受不了他這樣叫喚,小貓兒一這般叫喚,他便想起了那日他溺水時的慘樣,這就又覺得自己將他這般丟在旁邊,心中總有些心不安理不得的疚意。

    他稍一猶豫,緊接著便很無奈地一俯身,將那小貓兒抱到了自己膝上,然后又很不熟練地伸手替他輕輕揉著小貓肚子。

    他的動作很生澀,但力度卻很溫柔。

    方啼霜不知怎么的,忽然便想起了自己那位短命的阿娘。

    曾幾何時,他與阿娘一道趕路去京城投奔阿舅時,他因為餓了太久,忽然又得了一位好心店主的施舍,那位店主給他們娘倆煮了一大碗的素面。

    方啼霜餓狠了,又吃的太急,吃完便鬧了肚子,他依稀記得那日很冷,阿娘也是這般將他抱在懷里,然后用那雙布滿了裂痕凍瘡的手,輕輕替他按揉著肚子。

    他那時尚不知阿娘已害了病,也不知她是怎樣強忍著病痛,哄著他堅持與她一道去到長安城的。

    他只知道記憶中那個即便落了難,也能將一頭烏黑長發梳得整整齊齊的阿娘常常對他說:霜兒乖,等到了長安,咱們就不必再忍凍挨餓啦,你長這么大還沒見過你阿舅吧,他呀

    小貓兒想著想著,不禁便淚濕了眼眶。

    裴野第二次瞧見他的眼淚,怔楞了半刻,有些失措道:怎么哭了,可是撐得太難受了?

    小貓兒很傷心地搖了搖頭,緊接著他用爪子擋住了眼睛,不許人看,又努力翻了個身,將腦袋埋進了裴野懷里。

    皇帝有些不知所措地摸了摸小貓兒的后腦勺,繼續問道:孤揉痛你了嗎?

    小貓兒喵出了兩聲哭腔,很奇怪,自從與這小貓兒待久了之后,裴野便能聽出他淺顯的表達了。

    比方說這回,裴野就知道,他說的應該是不是。

    皇帝小心翼翼地順著小貓兒的背,因為不知道他究竟為何而哭,故而也只能低聲哄勸了他一句:別哭了,一會兒到了還有粽子吃呢。

    *

    作者有話要說:

    皇帝:老婆怎么被我感動哭了,我有罪。

    小貓兒:阿娘嗚嗚嗚。

    第五十一章 他是什么時候偷偷戴上的?

    小貓兒心里那點莫名的傷感來的快去得也快, 一想到一會兒還有粽子可吃,便覺得心頭這些傷心事可以先放一放, 等吃完了再難過也很來得及。

    裴野見這小貓兒先是用爪子抹了一把眼淚,然后又用前爪指了指自己的小肚子,頤指氣使地要他繼續給自己揉肚子。

    方啼霜認為當務之急便是要快些將肚子里的糕餅點心消化了,一會兒才有余力多啃幾個大粽子吃。

    他依稀還記得去歲在舅舅家時,那段時間家里的日子過得還不算是很潦倒,端午那日張氏包了一串白粽, 然后煮好了一人給分了一顆去。

    方啼霜吃得眼淚花花,心想那皇城里的貴主,定能頓頓都吃上這樣好吃的粽子,而如今他才發現, 自己的目光有多短淺。

    不說旁人, 便只說他面前這位小皇帝, 平日里就連山珍海味也不屑吃, 桌上幾十樣好菜,他大多都是淺嘗輒止地夾兩筷便停了,自己不吃便算了, 還不許他吃。

    小貓兒要是能說話, 第一件事便是要給這鋪張浪費的皇帝背上一首《憫農》。

    皇帝淡淡然瞧了他一眼, 要不是這小貓兒眼淚花花的,看著怪可憐,他一定會將這小貓兒從自己膝上掀下去。

    裴野只手托著他的下巴,沒好氣道:你敢命令孤?膽子倒是越吃越肥了。

    小貓兒很知道他的脾氣,小皇帝一貫是吃軟不吃硬的, 這會兒沒和他翻臉, 便說明他并不是不肯繼續給自己揉肚子的, 駁他那一句只是為了拿喬擺架子。

    于是他便拿腦袋在皇帝懷里蹭了又蹭,再甩動那條毛絨絨的尾巴拂了拂他的手心,可惜還不等這表演結束,小貓兒的整個身子便忽然抽了抽,緊接著他便打了個相當響亮的飽嗝。

    裴野先是楞了楞,因為他不太敢相信這是這么一只小貍奴能發出來的聲音,直到他下一個嗝接了上來。

    小皇帝頓時笑了出來,若非是自幼受過的禮教使他很刻意地不笑出聲,他眼下恐怕都要把小貓兒的打嗝聲蓋過了。

    方啼霜躺著他懷里一抽一抽的,兩只后足也不由自主地一蹬一蹬的,偏那臭皇帝還在那一個勁地笑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