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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是老天爺憐惜你我夜值辛苦,故而降此甘露,快給我嘗一口。” “誒,周副將可嚴令禁酒。” “行了,我的好哥哥,你不說我不說,周副將怎會知道。這種素酒,不耽擱事。再說小世子已然睡著,不會聞到酒味兒的。” 兩人說笑了兩句,便將一壺酒瓜分殆盡。 無人注意到,一道幽影,移動如蛇魅,正無聲穿過長長的廊道,往清涼閣后方的花木叢而去。夜風將他深紫長袍吹起,層層疊疊,猶如波動的漣漪。 “誒?剛剛是不是有什么東西過去了?” 一名家將揉了揉眼,望著廊道的盡頭,困惑道。 另一人拍著他肩膀笑:“我看你是吃酒吃花眼了吧,這個時辰,誰沒事兒在外面瞎游蕩。” 清涼閣后方的窗戶正對著寢臥。 此刻,靜止的花木叢忽然簌簌搖動起來,雕花木窗發出幾聲細微的咯吱聲后,慢慢被風搖出一道縫隙。 月光便隔著那條縫隙泄入,照出床帳內少年香甜宛靜的睡顏。 通身隱在紫袍中的“幽魅”慢慢自花影中步出,借著月色攬照,一面撫摸著左手中指上一只蛇形扳指,一面目光貪婪的在少年身上流轉。 從少年濃密的鴉羽、挺秀的眉鼻、粉嫩如櫻的唇一路流連而下,最終定格在少年頸間一粒朱紅色的小痣上。 那是息月獨有的標志。 若非因少年穿著寢袍,領口大敞著,平日是絕不會輕易露出來的。 睡在少年懷中的小奶豹隱有所覺,倏地睜開碧瑩瑩雙眼,跳到地上,弓身刨爪,對著窗外的影子發出嗬嗬警告。 不多時,魅影離去,花木停止搖動,被推開的窗欞亦啪嗒一聲重新合上,一切重歸于平靜,小奶豹復跳回少年懷中,憨憨睡了過去。 ** 次日一早,周破虜依舊準時到清涼閣去叫小世子起床。 推開閣門一看,卻見小世子穿著寢袍,如稠烏發披散在肩后,背對著他坐在床帳內,正低頭撫摸著懷中一頭小奶豹。 一副鬧脾氣的模樣。 另外兩只奶豹則在地上丟蹴鞠球玩。 周破虜樂呵呵問:“小世子怎么今日起這么早?” 云泱悶聲道:“小秦瓊的爪子受傷了。” “喲,是么,快給屬下看看。” 周破虜不敢大意,因知道小世子重情,早就把這三只小奶豹當做最要好的伙伴了,有時獵到好rou,寧愿自己不吃,也要先喂給奶豹們。這只叫小秦瓊的奶豹其實是后來替補進來的,先前那只叫做程咬金,從小就陪著小世子睡覺,后來生病死了,小世子傷心難過了好一陣。大公子知道后又獵了只新的送給小世子,就是小秦瓊。 小秦瓊來的雖晚,卻機靈活潑,極通人性,長著對可愛的碧眼,很快便在三只小奶豹中脫穎而出,俘獲了小世子歡心。小世子夜里睡覺抱小秦瓊也抱的最多。 周破虜忙從云泱手里接過來小奶豹,一看,果然,小秦瓊的左前爪上多了一道血淋淋的傷痕,像是被利物劃傷了。多半是夜里睡覺不老實,又在屋里亂竄了。 “世子別著急,傷口不深,敷些玉肌膏兩天就能好。時辰不早了,屬下先讓海棠過來伺候小世子洗漱更衣好不好,書院那邊可不能遲到。” 云泱點頭,悶悶不樂的從床上趿著鞋子下來,去銅盆里洗臉。 今日耽擱了些時候,到書院已快卯時。 云泱帶著云五一路小跑進去,就見夫子席上已經坐著一個須發皆白、身穿深灰儒袍的精瘦老者。 見云泱過來,老者抬起頭,摸著胡子笑瞇瞇道:“想必這位就是長勝王府小世子了。” 云泱恭恭敬敬行禮:“學生云泱,見過林老夫子。” 林老夫子點頭,和藹的問:“昨日太子殿下可給你安排座位了?” 安排是沒安排,但他自己找了。 云泱不想啰嗦,便道:“已經安排了。” “哦?在何處?” 下面吳仲勛搶先答道:“夫子,隋文靜請長假回家守孝了,小世子就先坐他這兒。” 林老夫子再度點頭:“那快回座位上吧。” 第一堂課是詩文誦讀,云泱跟著眾人暈暈乎乎念了四五篇長詩,又聽林老夫子啰里啰嗦云里霧里的講了一大堆,一堂課下來,感覺腦子都成了漿糊。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云泱立刻累得趴在案上不想動了。云五貼心的遞來王妃親自釀的三勒漿,讓小世子提神解乏。 云泱只好坐起,接過囊袋喝了兩口,就見坐在第一排的蘇煜和裴士元聯袂起身,拿著書到夫子席與林老夫子探討起什么,引得林老夫子頻頻點頭。 “這一句你引得是太子的注解?不錯不錯,這做學問最忌諱的就是閉目塞聽,你能不拘泥于一家之言,不拘泥于我這個夫子之言,很好。太子年紀雖輕,在詩文上的確有很多新穎獨到的見解,前年編的那本文選連很多當朝大儒都稱贊不已,你們應該多多學習。” “是,元璞謹遵夫子教誨。” 云泱豎耳聽了兩句,完全云里霧里,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便繼續趴回案上。心道,以狗太子的身份,別說他編本文選了,就算編本狗屎,只怕那些大儒也得吹成朵鮮花,有什么值得稱道的。 距離第二堂課還有段時間,儒生們和好學的文官子弟都在忙著溫習下一節功課,其他貴族子弟或像云泱一樣無聊的趴在案上畫圈圈睡覺,或偷偷的互相丟紙筆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