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陵仍抓著韋安的手腕，好像怕松手他會丟失了。這是幼稚的行為，從來不會管用，但現(xiàn)在他們有整個體系在背后，當然會有用的。

    “看來你的確有個計劃?！表f安低聲說。

    書記員說道：“請確定取回托管記憶。”

    “確定?！睔w陵說。

    第二百七十八章 歸陵的名字（修改了前章的一小處情節(jié)進本章

    記憶調(diào)回會導致嚴重的眩暈和疼痛。

    它觸碰到的是大腦最深處的東西，刪除本身極為痛苦，相當于切除了大腦的一部分，轉(zhuǎn)移回來同樣是個災難。即使對于古文明，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

    歸陵蜷縮在沙發(fā)上，仍舊抓著韋安的手，怕他消失。

    韋安坐在他旁邊的地板上，他感到滿溢的情感，在這種時候你感覺自己被這么深地愛著。

    那人耳朵里流出血，韋安用袖子小心地幫他清理。他能感到來自歸陵的疼痛，耳邊有嘈雜聲和混亂的畫面，漫長的黑暗如刀一樣切進意識，整個頭腦都浸在能把人吞掉般的信息流中。

    歸陵沒發(fā)出聲音，只是抓著他。

    過了一會兒，歸陵陷入昏迷，韋安去看質(zhì)證結(jié)束時的判決書。

    韋安掃過了當年歸陵出事的過程，在某次大型戰(zhàn)役時受了重傷，治療他的后勤基地遭遇襲擊，碎片在星際飄流。

    那次戰(zhàn)役造成的影響如此巨大，人類之后約有十年都無力進行救援工作，直到后來局勢完全改變。

    歸陵的服從條款負責人和應急負責人全部死亡，他的第一負責人一直是個叫陸星的人，此人死后承諾服從條款自然嵌入歸陵所在區(qū)域的終端，等待喚醒。而歸陵陷入漫長的飄流，直到他落入大黑暗時代科學部的手中。

    之后還以精確的技術(shù)語言寫出他們經(jīng)歷過的事，看上去恍如隔世。

    韋安看的速度很快，他意識到最后會有歸陵的名字。

    他無論如何都想知道。

    “我見過你?！睔w陵低聲說。

    韋安轉(zhuǎn)過頭，那人蜷在沙發(fā)上看他。

    他第一反應是歸陵想起他的事了，但接著意識到不是。

    “在第二十三戰(zhàn)區(qū)的陷城戰(zhàn)役上，你當時在那里?！睔w陵說。

    韋安意識到那是在不久以前，他在幻境長城中一瞬間看到的畫面，那個朝他微笑的藍眼睛的年輕人。

    對他來說只是陷入了一瞬間，但對歸陵來說，已經(jīng)是很多很多年了。

    “……是的，”韋安說，“你那時好年輕?！?/br>
    歸陵朝他笑了，過了很長時間，經(jīng)歷了太多折磨、孤獨與無望，但看上去又仍是很久以前那個年輕人。

    “我當時想，是來自未來的很厲害的前輩，”歸陵說，“這一定代表了人類全存活下來，以后也有很好的人。未來會很好的，我們都相信會很好?！?/br>
    韋安撫摸他的頭發(fā)，對方靜靜看著他。

    他慢慢把韋安拉過來，抱著他，韋安覺得他在哭。

    雖然他流不出淚水，他只是抱著他，韋安也抱緊他。在這悲慘的一切中，只是互相抱著能夠感到安慰。

    他們彼此依偎，都沒什么力氣。

    這里是大法庭，不過他倆姿態(tài)像在家里一樣。

    韋安劃過裁判文書的某一頁，停下來，他看到歸陵的名字。

    韋安曾想象中自己可以找到它，以一種更具控制力的方式，可是并沒有。他不再是那個可以安全把自己放在控制者的位置控制另一方的人，當他看到這些，他也不覺得自己更能夠控制歸陵了。

    但他很開心，因為知道了那個人的一些更私人的事，只是這樣就讓他開心。

    “你這名字真是……一言難盡?！彼f。

    “是一部我母親很喜歡電影里的角色。”歸陵說。

    “是很像故事里的名字，”韋安說，“這個角色很早就死了吧。”

    歸陵笑了：“是的，出場前就死了?！?/br>
    韋安去親親他，他從他的時代跌落，可是并未熄滅。他看到他眼中的自己，樣子天真得一點也不像他，是個戀愛中的傻瓜，明明離死亡非常近，但又像在發(fā)光。

    “我一直以為會是什么重大場合，”韋安說，“我終于知道你本來的名字。”

    “啊，只是我的名字罷了，”歸陵說，“我想讓你知道?！?/br>
    正在這時，歸陵突然抬頭看一個方向。

    韋安也看到了，那是一片光一般的蛛網(wǎng)，尾端長出虛空之中。

    接著更多的網(wǎng)在中心法庭的權(quán)限下顯形，整片天穹被層層疊疊的網(wǎng)籠罩，它映上地面，韋安發(fā)現(xiàn)腳下也是無盡的網(wǎng)。

    網(wǎng)有大量區(qū)域被污染，附上寄生蟲般的灰色，那是鎖閉“神明”的牢籠。

    歸陵輕輕顫抖了一下，好像它們的顯形弄疼了他。

    下一刻，韋安看到了法律文書。

    密鑰的重啟并不奇幻，所有的鎖鏈中，只要盯著，就看到了文書。簽字，授權(quán)，電子章，清晰無比，來自中心法庭。

    無數(shù)的光點開始跳躍，那是無以計數(shù)的申請、允許、核驗、確認、清除，沒有盡頭的龐大彈窗，程序的世界。

    鎖鏈開始崩碎。

    韋安突然晃了一下。

    他抬起手，發(fā)現(xiàn)血順著手腕流下來，他不知道哪里的血。

    這一刻，他感到時間流動起來，大法官說道：“裂紋出現(xiàn)畸變，請立刻進行封閉?！?/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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