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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栗、恐懼、安撫、盲目和服從的反應。 他說道:“父親?” 韋安能感覺到,歸陵看了他一眼。 這是正午的陽光,灑在重建的廢墟上,那人的身后,損毀區如同尖刀一樣刺入珊瑚礁。 那人朝韋安的方向走過來,腳步緩慢,不慌不忙。 韋安戰栗地站在那里,對方看著他,神色永遠平靜,不動聲色,有著他無法理解的地獄般的雙眼。 “你現在的生活和我想的不太一樣。”那人說。 他聲音輕柔而失望,韋安張了下唇,努力發出聲音。 “抱歉,我……”韋安說,像個極度恐懼的小孩子一樣絕望地尋找不存在的理由。 他停下來,一個遙遠的常識在腦海中浮現。 秦物升,秦家家長,他的父親,已經死了。他親眼看見,反復確認的。 “父親……”韋安說,“您不可能在這里的,您已經死了……” 防御網破損,風從頂層呼嘯而過,帶來一股腐敗的氣味。 那人朝他笑了,說道:“所以,你覺得自己已經逃亡成功了,是嗎,秦衛?” 韋安感到自己顫抖得很厲害。他的人生中經歷過太多次類似的談話,在那些時候,父親會和他“討論”一下關于他不夠聽話的懲罰問題,還有更系統和深度控制的調控。 他會被綁在某個地方,或只是蜷縮在家里的隨便哪個房間,對方可以通過手機上的終端調整他的反應。他從來不緊不慢,和他“討論”,這過程中會有很多的談話,有微笑,說起親情,有……“愛”。 他會一步一步沉下去,在他面前崩潰,他確定自己是不可能離開他的,他怎么會以為離開了他還會有生活。他被完全地奴役,一點自我也找不回來。 他什么也守不住,他是無法逃脫的。 韋安吸了口氣,雖然身體發抖,但仍盡量直視那個人,說道:“但是,您的確已經死了。” 秦物升嘆了口氣,好像對他感到失望。 “小衛,你為什么總是不明白,”那人說,“我是不會死的。” 韋安聽到歸陵突然朝著通訊器那邊說:“一級防御,三點鐘坐標!” 韋安張大眼睛,有東西從那人身后建筑的裂口處爬了上來。 他最開始沒看清是什么,接著意識到那是一些殘破的塑料人形,如同服裝店的模特大小。 很像韋安曾見過那個“小規模世界”中人偶的樣子,被變態撕扯過,身上有針孔和刀傷,用紅筆寫的污穢的詞句,融掉了一部分,又浸了水,一個個都是進過地獄的小怪物。 它們從碎裂樓房的下方爬上來,深域系統的視野中,整片破損區的墻此時都燒得焦黑,隱隱可見不屬于這座城市陳舊的磚墻,貼著珊瑚礁的破損點變異出厚厚一層。 它角落長出如蛛絲一般大片融掉的塑料,里面蠕動著一只只不成形狀的手和頭顱,接著長成有形狀的破爛,從里面爬出來。 城市下方變成了龐大的污水坑,形態莫名有些面熟,其中浮現一只巨大的臉。 它的浮起如島嶼一般,面孔被燒融,塑料皮膚如燒傷般形成rou質旋渦般的紋路,眼睛燒沒了,一片節節瘤瘤的空白。 它動了一下,朝珊瑚礁爬過來。 秦物升看著韋安,雙眼仍舊平靜無波,塑料人形開始襲擊人類。 它們四周彌漫著某種力場,像是透著血絲的筋絡,會把靠近的人卷進其中,把獵物的身體折斷,扭碎,血rou成為它們養份的一部分。 秦物升在怪物中間,好像這些是他的孩子一樣。 他的身后,那巨大塑料人體爬了上來,先是巨大的手臂,接著頭像天體一樣升起。 整座城晃了晃,往一側傾斜,通訊頻道里一片混亂,有人摔倒在地。 有塑膠質感的東西滲進樓層合金的內部,長出大片rou筋一樣的區域,在地面蔓延。筋rou般的入侵里有手腳的形狀鼓動,更多的塑料人形爬出來,毀掉更多的樓層,殺死普通人。 韋安建設出的美夢般的世界在被粉碎,他曾一點點穩固的城從深空中的最下方被污染和侵蝕了,開始粉碎,被吞食,能源成為這骯臟水坑的一部分。 通訊頻道亂成一團,有人在叫:“邊緣數據出錯!” “侵蝕狀態不在常規體系內,正在尋找坐標——” “是兩個裂縫體系的數據糾纏,找不到就重新收集。”歸陵說,“厘清數據,不要亂!” “我回來了,”秦物升朝韋安說,“別擔心,我會好好‘調整’你一下,你就能回家了。” 韋安盯著他,腦中掠過所有他的死亡細節。沒有失誤,沒有疑點,他絕對是死了,這種事他一定會百分之百的確定。 一只塑料人朝韋安撲過來——不知“蒼白世界”里的故事是什么樣的,這些娃娃都被弄得很可怕,這一只尤其如此。 它頭上亂七八糟插進幾根鋼條,捅得臉部扭曲,嘴被刀開了口子,插進幾根金屬的“牙”。它身體也被割得一縷一縷,紅色顏料像污穢的血般從塑料深處露出來。 它們看上去都像是父親的玩具,好像他自己一樣。 在殘破塑料人形沖到跟前有一刻,韋安轉頭看它。 在看到的一瞬,塑料體上出現了圖藤般的從下往上長的幾何狀紋路,是深空中的龐然大物從下方爬出來的觸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