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安沒理會，他站起身，再一次走向歸陵離開的走廊。

    有些人跟著他，憂慮地低聲說話，但他無視一切，他完全處在了自己的世界中，而這世界只有一件事。

    他抬起頭，看到歸陵最后停留的攝像頭，接著繼續(xù)向前。

    他計算著歸陵最后走到哪個位置，大約三秒后，那場雪花點的爆發(fā)才開始，應(yīng)該就在這個區(qū)域——

    歸陵就是在這里走失了。

    韋安就這么站著，可周圍什么力量波動也沒有，只有死寂。

    歸陵肯定是做了什么吧，打開了某個區(qū)域，朝某個方向去了，進入了更深的地方。

    一定有一條路，可是他看不見。

    那人把它掩藏起來了，讓他不能再跟著。

    建筑讓人牙酸的被擠壓聲越發(fā)尖銳。

    韋安的力量抓著整棟建筑，空氣變得滯重，邊角陰影中的合金開始出現(xiàn)變形，散發(fā)出陰冷的味道。

    “他做出了選擇，你知道這對他是最好的。”李應(yīng)全說，“在最后時，你的朋友希望盡力救人。”

    韋安按著眉頭，他頭很疼。

    他固執(zhí)地站著不動，不遠處燈爆了一個。

    人們交談的聲音很遠，大家都意識到出了什么事，一些人說陳長官去哪了，怎么辦，諸如此類的。

    阿黛爾在看數(shù)據(jù)，說完全查不到任何信息。他們討論能不能冒險把世界樹建筑停留在這里，但在沒有一個穩(wěn)定的世界依憑，太危險了。

    而且歸陵完全消失了，沒有任何線索，找都沒法找。

    討論都很有道理，但韋安不喜歡任何人說這件事的語氣，聽上去像一個結(jié)局。

    事情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你沒有辦法再發(fā)展、延續(xù)和改變什么，那是規(guī)則，上天注定的，每一個細節(jié)都在告訴你一點，你就是沒辦法。

    韋安告訴自己要冷靜一點，進行合理的判斷。

    這是歸陵的決定，這對那人來說甚至是一個好的結(jié)局，他的人生太過災(zāi)難，自己應(yīng)該理解。

    但所有那些理智的現(xiàn)實的判斷都遠去了，他失去的感受、常識和穩(wěn)定感再也沒能恢復(fù)，而是以一種殘缺的方式回來了。

    余下的沒有一點明亮的部分，帶著不能恢復(fù)殘缺痛苦的狂亂，只抓著一個偏執(zhí)的念頭不松手。

    他怎么可以這樣。

    他怎么可以拋棄他。

    他絕對不準走！

    窗戶外，水退去了。

    這里沒有光，所有的都來自世界樹建筑，它給無盡的黑暗鍍上微光，水花星星點點地跳躍，世界像個口袋一樣漏空一切力量。

    水是生命物質(zhì)，一個徹底毀掉的世界中幾乎不會有。

    韋安轉(zhuǎn)頭看，歸陵就在這下面，他把自己放在這里，覺得他可以回家了，而所有這些人……也要走了，回去見家人，去計劃的地方玩，升職加薪，和應(yīng)該結(jié)婚的人結(jié)婚。

    歸陵肯定都想到了，他計劃好了，他不想別人留下來找他。

    但沒有關(guān)系，歸陵只是進入了沒有信息與回應(yīng)之地，韋安只要一直去找，一定可以找到。

    韋安聽到周圍著一圈人在討論，詢問他的情況，世界樹建筑的大廳開始出現(xiàn)坍塌。

    韋安覺得自己在他們的目光里完全是個瘋子，沒有常識，崩潰了，不是沮喪幾天就能恢復(fù)的那種，而是陷入了真正漫長的瘋狂。

    他就這么盯著虛空中的一個點，在看一個謊言與幻境，看不存在的人，現(xiàn)實世界如大干涸時代的潮汐般從他周圍退去，他再也無法看見。

    更可怕的是，韋安還太強大了，足以像揉碎一個紙團一樣，隨便毀掉這龐大的世界樹建筑。

    但韋安覺得自己很清醒。

    他已經(jīng)冷靜一點了，發(fā)現(xiàn)自己還有著清晰理智思維能力的。

    他心想，這些人的確是要救的，等自己找到了歸陵，他們死了，歸陵肯定會很不開心。

    韋安能感覺到歸陵留下的那一片空無，他擅長探索，可還是一點線索也找不到，那人藏得太深，不想留下任何希望，任何可能性，任何讓人躁動和渴望的東西。他想完全消失。

    但他不能拋棄他，只有他不可以，可惡，等他找到他——

    他還是不要把事情搞得太僵，留下一點余地。

    他當然會找到的，只要他足夠努力。

    韋安放松自己拉著這建筑的力量，那恐怖的侵蝕感退去了，光線再一次明亮起來。

    韋安說道：“我要留下來找他。”

    他語氣平穩(wěn)，好像在談一次商業(yè)合作一樣理智。

    他掃視周圍，但眼中卻又完全沒看到任何人，他眼中全是狂熱。

    “他不在了……”李應(yīng)全說。

    “你們走吧。”韋安說。

    “你會死在這里的！”衛(wèi)中校說。

    韋安停也沒停地轉(zhuǎn)身就走，當他放松了力量，這片建筑開始上升。

    有人跟過來，讓他冷靜一點。

    不過總體還算安靜，他們當然意識到了他的瘋狂，完全不理智，如果韋安處于這個局面下他也會這么判斷的。他會希望盡快擺脫這種人，本著對更多人負責的原則，大家保持安靜，讓怪物離去。

    他踩上異界的地面，這里還潮濕著，很快就會變成一片荒漠，全是黑色的砂子。

    他回過頭，世界樹建筑的光照在他臉上，很有家的感覺，代表著文明和歸屬，但他的已經(jīng)不在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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