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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甜膩的香氣,只是聞上一口,便覺得陶然欲醉。整個二樓的布置比一樓更加華麗,但色調卻從閃耀的金色轉為曖昧的紅,一重又一重的錦簾作為阻擋,帷簾下有流水淙淙而過,三五紅鯉在淺池中戲水逐歡,讓他一時間差點以為自己回到了玉容館的庭院中。 沈蘊蹲下來,拘了一手清水,再默念一遍拒陣咒訣——這是司君齊當年教他入門的練習方法,需將流水禁錮于掌中一滴不撒,便是一個成功的拒陣。 但他咒語念完,流水也淅淅瀝瀝,盡數從他指縫間滴落回池中。沈蘊凝視著自己的掌心,睫毛微顫:“原來如此……” “嗯?” “困住我們的并不是陣術。”沈蘊道,“而是幻術。” “幻術?” 他瀝了瀝指尖的水珠,起身對路彌遠笑道:“彌遠還沒開始上幻術析夢課吧?我記得這是第二年才會開的選修來著。” 路彌遠點頭。 “教這門課的人你見過的,是那位祝桃先生。她自己的修為在天賢庭眾多先生中不算突出,但教課卻教得極好。幻術這種花里胡哨隨心所欲的咒法,她也能捋得條理分明。”沈蘊道,“她給我們上第一課時便說過,‘有生之氣,有形之狀,盡幻也。造化之所始,陰陽之所變者,謂之生,謂之死。’” “最簡單的幻術,是欺瞞人的眼睛。”沈蘊指了指墻上那些花里胡哨的紋飾,“這些玩意真的存在嗎?我看未必。” “再高一階的幻術,是要欺瞞人的五感,擾亂人的認知。”沈蘊又指了指飄舞的帷幕,腳下的流水以及身后的臺階,“我們開門的時候看見的是大廳,那個傀儡開門時出現的卻是臺階,我之前以為是有陣法將其做了置換,現在看來應該是施術人想讓我們看見什么,我們接觸到的便是什么。” “我們手上的籌碼也是幻術?” “是。”沈蘊道,“只要無法破術,施術人就可以讓你的六合以及我的同春‘不存在’。” 沈蘊用腳尖點點地面,“還有下面的那些賭徒,難道本心能如此嗜賭如命嗎?所以更高一階的幻術,是動搖人的心緒,扭轉人的性情。” 路彌遠追問:“那幻術的終極呢?” “終極……”沈蘊想了想,“那就是欺瞞生死。死者不知其死,生者不知其生,將陰陽天道也欺瞞過的幻術,應該就是終極的幻術了吧。” “好厲害。”路彌遠輕聲道。 “確實厲害,所以也難。不僅入門難,進益更難。”沈蘊道,“宮夢錦同修據說是他們穹鸞幾十年不遇的天才,但我估計以她的修為,能幻化出這些帷幕和水池已經是極限;而他們的掌教織夢夫人,倒是沒準能造出這樣一棟六博樓。” 沈蘊曾經見過一次織夢夫人,但他感覺那位下巴翹到天上去的美婦人不大會有這種閑心跑深山買房開賭場。 “而且在穹鸞邊界造出這么厲害的一場幻術,總感覺像是在對穹鸞示威似的……”沈蘊嘀咕。 路彌遠在深山里待了四年,對外頭各宗門并不關心,他轉回話題:“師叔,你還沒說幻術應該如何破解。” “其實我們已經算是破解了。”沈蘊道,“破解幻術的第一步,得明白它的確是幻術,雖然一時半會還沒法破解,但至少能堅定道心,不被其所迷。之后么……有兩個辦法,第一個辦法是開一個能覆蓋整個六博樓的拒陣,阻隔其靈力來源。譬如我師尊,他老人家九峰大陣一開,任它什么幻術都侵擾不了。”沈蘊抬了下肩膀,“可惜我修為不到家,做不到——不過第二個辦法我倒是能做。” “是什么?” “那就是找到施術的那個人……”沈蘊齜牙,“然后揍他一頓!” 路彌遠笑了起來:“好。” 一旦有了頭緒,沈蘊的情緒也一下子揚了起來:“這么一看,施術的人恐怕就是六博樓的這位莊家了。” “所以只要找到莊家就行?” “應是如此。”沈蘊吐了口氣,“那男的說在客人有所求時,莊家就會見。我們一會可以試試……” “兩位是天賢庭來的客人嗎?” 一個聲音忽然從旁傳來。 二人回頭,發現一位少年撩開了重錦帷簾,正看著二人。少年模樣很是可愛,面上的神情也十分靈動,全然不像樓下那些人的麻木不仁。 “你怎么知道的?” 那少年羞赧一笑:“我曾聽人說起過,天賢庭的沈劍范舉世無雙,尤其一雙碧瞳,令人一見難忘,我原本以為是他哄我的,如今見到了,果然再不能忘了。” 他放下手,朝兩人行了個禮:“在下玉容館的琴師,虹袖。” -------------------- 小師叔引用的那段話出自《列子·周穆王》 因為流程出了一點問題,所以入V改到了周六qaq以及明天還有一更! 第42章 六博樓(四) 此言一出,沈蘊的臉色立刻變了。 “銀煥在哪。”他直接問道。 “銀公子?”虹袖抿嘴一笑,“他在他該在的地方。” “什么意思?” 虹袖沒有回答,他的視線落在沈蘊和路彌遠交握的手上,忽然掩住嘴唇啊呀了一聲,隨即回頭喚道:“紀公子,紀公子。” 片刻后一位年輕公子走了過來:“怎么了?” --